第三百三十六章桓家
所謂廟見,是指新婦到夫家的家廟中,告祭祖先,以示婚姻得到了祖先的承認。
從此,這樁婚姻才算正式合法。
對于新婦來說,算是宣告加入夫家的一種形式。
時下,廟見的日子是有講究的,一般是三個月之后,也有提前的,前朝文帝時留下來的習俗,新婦出嫁后,提前半月左右舉行廟見,代表著夫家對新婦極為滿意,所以,桓裕才會掐著日期趕回譙國,而不是等到月底二十五日。
當然,常有事急從權(quán),不遵守三月之期。
譬如:五嫂謝幼蘭嫁入鄭家后,謝尚書數(shù)次病危,五兄在一個月后,便領(lǐng)著五嫂行了廟見之禮。
桓裕父母俱亡,除了廟見之外,拜謁公婆之禮,也一并舉行。
包括小時候回滎陽的那次,這是鄭綏第二次邁進家廟。
廟宇巍峨而華麗,像是新修過一般,單從外面瞧著,都快趕上在滎陽舊址上,二叔公花大手筆新建的鄭家家廟了,走過一段長長的青石板鋪就的路基,由桓氏族中掌管祭祀的長老和廟祝引著,進入家廟。
過了玄關(guān),中門,進入內(nèi)門后,抬頭就瞧見一長排神位,按左昭右穆的順序,密密麻麻地排列下來。
鄭綏只看了一眼,便垂下頭來,跟在桓裕身旁,在司儀的唱喏聲,跪拜稽首,行八拜之禮。
爾后,長老灑潑了祭祀的酒水,焚燒了告祭的帛書,才算禮成。
拜謁公婆之禮,是鄭綏單獨過去祭拜。。
倆人相攜退至中門,寬大的衣袖下,桓裕握了下鄭綏的手,嚇得鄭綏忙不迭地抽回,目不斜視地跟著韓嫗去了尚衣軒,由韓嫗服伺著,換下身上祭祀的玄端禮服,穿上早備好的黑色宵衣。
出來后,她與主持禮儀的廟祝,各自用盥盆洗手,然后,鄭綏接過韓嫗遞上來的圓形竹籃,里面裝著供奉的菜食,候至內(nèi)門外。
之后,由廟祝引著入內(nèi),至神位前,只聽廟祝口中唱喏:“鄭氏來婦,敢奠菜于桓公。”
意思是:鄭氏女來做桓家的媳婦,冒昧前來向公公敬獻菜食。
在廟祝的唱喏聲中,鄭綏下拜行禮,把竹籃里的菜食放在公公神位前設(shè)的案幾上,爾后,行禮再退至中門。
桓裕有嫡母、繼母、生母,他繼承爵位后,特地給生母徐氏請封了五品縣君的誥命,神位雖未入家廟,卻附于家廟之西側(cè),另單獨建了一所房子供放,因而獻食時,鄭綏一共獻上了四份供奉的菜食,只在西側(cè)時,行作揖之禮,沒有行跪拜之禮。
獻食之后,便是長老代為酬答。
鄭綏嘗了三次賜下來的菜食,以示禮成。
退出家廟,回到住所時,鄭綏整個人完全松懈下來,之前的神經(jīng)一直繃得緊緊的,只為不出絲毫差錯,畢竟,今日能夠進入家廟區(qū)域來觀禮的人,全是桓氏族中德高望重的老者,或是桓氏數(shù)代忠仆。
回到房內(nèi),換了身大紅祥云紋曲裾,鄭綏長長地吁了口氣,輕聲嘀咕道:“累死我了,比描一幅十六寸的工筆畫還辛苦。”
一旁的辛夷見了,不由吩咐婢女去打了熱水進來,上前替鄭綏揉了揉脖子,“夫人的禮儀,由盧老夫人親自教導,又有李娘子的言傳身教,再大的場合,也斷不會出錯,哪用得著這么緊張,跟打了場架似的。”
她口中的盧老夫人,是指鄭綏平城的外祖母盧氏,李娘子,是指大嫂李氏。
只聽進來的晨風笑道:“娘子這是慎重太過的緣故。”
鄭綏沒否認,的確是她看得太重,反而失了平常,許多禮儀動作,一行一跪,一揖一稽,她自小便會,植入腦海,深入骨髓,又哪能輕易出錯。
桓裕發(fā)現(xiàn)了她的緊張,才會在行完告祭之禮后,握了一下她的手,想平撫一下她的心緒。
只是當時,她根本不敢抬頭去瞧他。
“夫人,怕是待不了多長時間,榮安堂那邊該擺晚宴了。”辛夷伺候鄭綏盥手,用巾帕給鄭綏拭干手上的水,提醒道。
鄭綏瞧了眼外面,天色漸暗,廊下的燈籠,開始漸次亮了起來,晨風領(lǐng)著婢女進來點燈,“是該過去了。”今日行祭祀的時辰,由廟祝卜算出來,在申時三刻舉行,儀式盛大而隆重,族中能來的人,都來了,整整用了一個半小時。
她是借口換衣裳的空閑,和韓嫗說一聲,回了趟院子,實在是氣氛太過肅穆莊嚴,她回來透透氣,松乏松乏。
晚上的家宴,男女席是分開設(shè)的,女眷的家宴,設(shè)在新會縣主蕭氏住的榮安堂后面的園子里,男賓的家宴,在家廟旁邊的榮嗣堂中舉行。
鄭綏到達榮安堂時,從門口一直到內(nèi)室,燈火通明,仆從如云,室內(nèi)更是座無虛席,熱熱鬧鬧,不時有歡笑聲從里面?zhèn)鞒鰜怼?br />
僅憑著與新會縣主的數(shù)日相處,鄭綏感覺得出來,她是個很隨和的人。
因此,這會子,站在門口,鄭綏能夠想像里面的和樂融融。
“夫人,進去吧?”
“不必如此客氣,阿嫗喚我一聲三娘子即可。”鄭綏朝候在門口迎她的韓嫗虛行一禮,請她在前面領(lǐng)路。
韓嫗笑瞇著眼,應(yīng)了聲喏。這聲三娘子,可是依照桓裕的排行來喊的,她怎能不歡喜。
這次是三郎桓裕的第二次成親,但韓嫗明顯感覺到,三郎的重視程度不一般,甚至不顧眼下國喪期間,舉行了盛大的家宴,而不像上次,借口國喪,廟見之禮,一切從簡,請來的族人不超過一雙手指頭的數(shù),更別說沒有舉辦家宴。
隨著韓嫗的一聲通傳,“三娘子過來了。”
伴隨著鄭綏的入內(nèi),滿堂女眷,皆目光灼灼地盯向鄭綏,很快起身的晚輩,悠然安坐的是長輩,剩余的,便是平輩了。
“阿鄭來了,快近前來。”
先是大嫂新會縣主的聲音,爾后是二嫂劉氏的聲音,“真是姍姍來遲呀,正主可算是讓我們給盼出來了。”
鄭綏當沒聽見劉氏的話,喊了聲大嫂和二嫂,上前行了禮。
新會縣主蕭氏,望著眼前著一身大紅典裾的鄭綏,瞧著極為莊重,頭上綰著時下流行的飛天髻,杏眼清亮,嘴角噙笑,臉上的神情透露出的從容自信,恰到好處,不禁略略頷了下首,稱贊道:“阿鄭這品格,這模樣,也只有經(jīng)書傳家、名德傳世的大族才能教養(yǎng)得出來。”
蕭氏這話一落,自是少不了一片附和聲響起。
“可不是,鄭夫人可出自中州望族,滎陽鄭家。”
“自前朝起,鄭家仕宦者,不知凡幾。”
“鄭氏有家傳《春秋左氏傳》的譯本,名列十三家注釋之一。”
……
“鄭五郎風流俊秀,與王家玉樹齊名,阿鄭作為胞妹,自是不凡。”
“果然出自大家。”
時下并不限女子讀書,大族女郎與郎君一同教養(yǎng),既知天下形勢,也通曉詩書經(jīng)義,再者諜譜家史,又是必修的一門課,所以,這之類的話,從女眷口中隨口說出,不足以為奇,甚至可以等閑視之。
地望分貴賤,更是有一份驕傲。
鄭綏自小時聽過五兄鄭緯的解釋后,對于這個姓氏,自有一份認同和自豪。
在一片贊頌附和聲中,突然出現(xiàn)了一聲不和諧的聲響,“我倒聽人說過,阿鄭這品格和雪娘子有幾分相似。”
“阿劉。”蕭氏涼涼地警告了一眼劉氏,帶著幾分少有的嚴厲,轉(zhuǎn)而含笑從上首的榻席上起身,拉著鄭綏的手道:“阿鄭,我?guī)阏J認族里的親眷。”
能夠聚集在新會縣主蕭氏屋子里的人,都是桓家五服以內(nèi)的族親,單論輩份,曾祖父那一輩,都還大有人在,蕭氏按照輩份,從長到幼,耐心給鄭綏介紹。
長輩的,鄭綏屈身行揖禮,同輩的,彼此行揖禮,下一輩,則向鄭綏行禮。
一圈輪下來,大約用了三刻鐘左右。
鄭綏把人的模樣與記憶中的名單一一對上,尤其是長輩,記得格外用心。
親族見禮過后,一群人和和融融地進入園子里,宴席才算正式開始,鄭綏一直跟在蕭氏左右。
待到宴席結(jié)束,已是戌時初刻。
鄭綏隨蕭氏劉氏送走族中長輩,平輩與晚輩,交由家中仆婦去送。
蕭氏轉(zhuǎn)身看了眼鄭綏,笑道:“我聽說,榮嗣堂那邊也快散席了,阿鄭就先回去吧。”
“喏。”鄭綏應(yīng)了一聲,朝蕭氏和劉氏行了一禮。
旁邊的劉氏忙笑道:“我也先告退了,大嫂今日勞累了一天,也好早點休息。”
“你留下,我和你說一下阿婉的婚事。”蕭氏淡淡看了劉氏一眼。
阿婉,是劉氏的庶女,年方十二,名令婉,這一輩女郎,排行第三。
鄭綏聽了這話,極有眼色地退了出來。
劉氏心里明白,這會子,蕭氏單獨把她留下來,斷不可能僅僅是為了桓令婉的婚事,況且令婉的婚事還不著急。
果然,一入內(nèi)室,便聽到蕭氏語氣嚴厲道:“你好歹出自大家,先前那話,那樣的場合,是你作為嫂子,該說的話。”
果真是為了那句話:阿鄭這品格和雪娘子有幾分相似。
“大嫂,這話可是阿江所說,我不過轉(zhuǎn)述罷了,畢竟,你我只聽傳聞,不曾見過徐州將軍府內(nèi)的雪娘子,嫂子要問罪,合該問問阿江,她才是源頭。”阿江,是指新會縣主庶長子桓舒的媳婦江氏。
桓舒在徐州任步兵校尉,帶著妻兒在任上。
“阿江那邊,我會派人過去告誡的,但這話,自今往后,我不想再聽到第二個人提起。”
劉氏斜了眼蕭氏,“你能確保,阿江沒和其他人嚼舌頭?”
蕭氏臉色頓時一冷,“你先管好你自己。”微微一頓,又道:“我提醒你一句,三年前,我給鄭家長輩去過一封信,是替阿裕求親的。”
三年前?
劉氏錯愕不已,繼而恍然大覺,想通了許多,冷笑道:“嫂子瞞得好緊,我竟一點風聲都不知。”
“誰說你不知風聲,三年前阿裕送回譙國的那名女郎,曾是阿鄭身邊的大婢女,我不信,你不知道。”
劉氏焉有不知,當年就因為阿裕身邊出現(xiàn)了一名婢女,蕭氏為此多方打聽過,只是后來突然遣回譙國,嫁給了一位姓吳的伍長,那名吳伍長,不見桓裕提拔,反而下放到家下莊子里去了,她就沒再關(guān)注了。
前段時間,有聽人提過一句,人已是病歪歪的模樣了。
那名婢女,她記得,好似叫采茯。(未完待續(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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