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誠,出自吳郡張氏,此前做過長沙郡內史,三年前,因母憂去職,據七郎君說:此人在任上,一直風評極好,可堪重用。”
“既是鄭家七伯父舉薦的人,必是能勝任廬陵郡國國相一職,這事就這么定下來,我會給朝中上書,不日將有任命。”桓裕翻著僮仆遞上來的履歷,國相一職,他從一開始就沒打算自己挑人,而是預留給鄭家薦人。
“有勞將軍了。”溫翁拱了拱手,又道:“繼郎年滿十五,又在五郎身邊待了兩年,心性沉穩,行止端方……”
“那就留下來,跟在譚叔一身邊,先在將軍府從侍郎做起。”
突然被截斷了話,溫翁沒有不豫,臉上依舊帶著笑,“將軍,封邑內的賦稅收入,是郡國事務的重中之中,老仆聽說這項事務,由竇郎中在掌管,怕是不妥吧?”
“竇郎中出身寒微,但有算術之才,又素有能吏之名,所以當初我特意拔擢他為郎中令,兼任大農令,主管這項事務,他兼令大農令已達四年之久,從未出過任何差錯。”說到這,桓裕抬頭望向溫翁,“難道您還認為他不合適。”
“將軍若是惜才,州縣之內,多的是度支的職務,依舊可以讓他掌管賦稅,必定能使人盡其才。”
郡國大農令,是主管郡封邑內的賦稅,州度支,是主管州縣之內的賦稅。
瞧著眼前的溫翁沒有一絲退讓,桓裕多少明白過來,不單單只因竇郎中與李家姻親的緣故,另外有一層,鄭家看上了這個位置,“溫老有合適的人舉薦?”
語氣是篤定,要不然,溫翁不會說這話。
“繼郎就不錯。”
桓裕臉色陡然一變,微瞇著眼,緊盯著溫翁,“您老可真敢說。”
應該說,鄭家可真敢要,一個從未出仕的黃口小兒,一開口,就要一個正六品的大農令,而且是掌管郡國封邑內賦稅收入的實官。
此刻,溫翁頂住來自桓裕身上的氣勢威壓,面上不顯,心里直冒虛汗。
到底是上過戰場上的人,身上的這份冷凜煞氣,連大郎鄭經都無法趕上。
他原計劃讓繼郎從侍郎做起,接到五郎的書信,也嚇了一跳,這會子,只能硬著頭皮不松口,“將軍,繼郎年紀雖小,但近兩年跟著家中的傅主薄,打理過田莊,況且,事關封邑收入,最要緊的是自己人才能放心,是不?”
“可不是,”桓裕冷笑一聲,“把鄭繼放到那個位置,你們可不就放心了。”
“那將軍的意思,或許……”
“最后一次,你寫信去告訴鄭緯,他的手不要伸得太長了,我可以讓鄭繼出任大農令,但此后無論是郡國內,還是徐州府內的一切事務,他不要再插手。”桓裕神色嚴厲,聲音冷冽,拿著手中的履歷指著溫翁。
饒是溫翁見慣風雨,這會子,鬧了個大臉紅。
又見桓裕摔掉履歷,手指頭扣了扣案幾,“另外,你們讀書人有句話叫:得饒人處,且饒人,李家的事,別做得太絕了。”
李家七郎,月前已從國子學退出來了,李環更是平調至交趾郡內嘉寧縣任縣令。
交趾歷來為流放犯人之所,這么調動,無異于發配。
——*——*——
“夫人,雪娘子過來請安了。”
鄭綏垂下眼瞼,掩去了眼中的不喜,“不是說了,不用她過來請安了?”
眉頭微微一蹙,第一次李棠過來正儀堂向她請安時,是宋疾醫給她查出有身孕的第二天早晨,瞧著李棠挺著個大肚子,含笑向她道喜的模樣,仿佛前一天的事,已忘記得干干凈凈了,她當即就覺得生厭。
“娘子,今日是初一。”旁邊的辛夷,提醒道。
鄭綏未開口,旁邊的晨風,先嘲諷了一番,“說來可笑,娘子還沒說話,她倒臉大提了句:禮不可廢,她要真知禮,將軍沒有嫡子,她自己先懷上了。”
“你少說兩句。”辛夷瞧著鄭綏臉色微變,忙地喝止。
“我才不生氣呢。”
鄭綏抿了抿嘴,手不自覺地摸了摸腹部,她自小壯實,身體一向康健,這個孩子也極聽話,來的時候不對,但她既然愿意為了這個孩子留下來,便愿意為了這個孩子,留下李棠腹中骨肉,就像張嫗所說:只當是為了她自己的孩子積福。
沉默良久,鄭綏才出聲,“讓她回去。”
說完,又想到她大約這個月快生了,“告訴她,讓她好好養著胎,她要是把孩子折騰掉了,清樂堂里,有的是人愿意生。”
不知怎么,晨風只覺得后面的話里,聽起來帶有幾分賭氣的味道。
但這話,更像是氣人的話,所以晨風應了聲唯,便快速出去傳話了,她極不喜歡這位雪娘子,先是因為她懷孕的緣故,后是覺得她裝腔做勢的模樣,不同的人面前,不同的模樣,因此,只要她來正儀堂,晨風總免不得刺上她兩句。
這會子,晨風剛傳完鄭綏的話,果然,就瞧見雪娘子臉上更白了幾分。
這位雪娘子,容貌倒在其次,只是長得精巧些,唯有膚色,白晳勝雪,倒不負她雪娘子之名,鄭綏給她改名,也沒有改錯。
清樂堂可不是什么好地方,那是府里養歌伶舞伎的地方,位于后面的東北角落里,而鄭綏讓雪娘子從花廳后面挪了出來,遷的新居,便離清樂堂不遠。
她一向細心,只怕她的疑心病又得犯了。
晨風臉上的笑容,滿是玩意。
雪娘子的臉色一點點恢復過來,才發覺自己失態,忙地道了句:“勞煩你了。”
晨風避開,沒有受她的禮,“如今天氣冷,你早些回吧,以后不用過來了,宋疾醫囑咐過,讓夫人好好養著身子,不讓人打擾的。”
“不敢。”雪娘子道了一句,扶著身邊婢女的手,往回走,只是一出院門,隱隱又聽到晨風說了句:“這地兒,又得用水沖洗一遭了。”
“這上房的奴婢,也太無禮了。”
“你閉嘴。”雪娘子沉著張臉,瞪了眼身邊扶著她的婢女。
那婢女應了聲喏,緊閉著嘴,眼里帶著不甘,過了許久,離開上房很遠了,才開口,“娘子,婢子是為您鳴不平,您每次過來,都得受一遭委屈,也該告訴郎君才是。”
這一回,雪娘子沒吭聲,望著前面一棵枯樹出神。
她又何嘗沒有提過。(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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