誡郎、訊郎及詢郎三兄弟北赴滎陽參加喪禮,帶回來一個重大消息,北燕朝中,太后與幼帝爭權,已達到劍拔弩張,一觸即發的地步。
鄭氏子弟藉由二叔公逝世,泰半退出朝堂。
相比桓裕及五兄鄭緯,關注時局,鄭綏卻更為掛念北邊家中親長,伯母兄嫂及阿舅等人的身體與生活。
“……伯祖母這兩年一直臥病在床,侄兒幾個過去,沒有見到她老人家,只在門外磕了頭。”
“……長房幾位阿叔阿嬸,身體都好,我們也替姑母和五叔四叔問了安……”
聽了誡郎的回稟,鄭綏一顆心略略安了些,大伯母諸葛氏,年事已高,怕是身體已十分不行,不然,不會不見詢郎他們。
六嫂盧氏,這十年間,連生四子,大伯母約摸徹底遂心了。
“阿一呢,阿一什么時候成親,可定下了日子?”
鄭誡懵了一下,才恍覺,十姑母口中的阿一,是指大房的鄭謀,“侄兒過去,沒聽到阿叔他們提起這件事。”
鄭綏聽了,不由蹙了下眉頭。
阿一年已二十,世林表兄的女兒阿儀,去年年底,孝期已滿,阿儀比阿一,年長三歲,按常理,他們婚事早該提上日程了。
又或者,小輩的事情,沒和誡郎他們說。
鄭綏打算去信問問。
只是尋常書信,兩地分隔,一來一回,至少得一年左右的時間。
上次二叔公逝世的消息,能傳得如此之快,仗了官府邸報的便宜。
半年后,四姊夫宗侃調去九原戍邊,都督九原、雁門、代郡、密云等四郡軍務。
——*——*——
洛陽城中,鄭家內宅,一對中年夫婦相對而坐,神色凝重。
“你真的要過去?”
“嗯,阿一就不跟我去了,他隨你回滎陽,有他陪在你身邊,也能免去我后顧之憂。”
這對夫婦不是別人,正是鄭經和妻子李氏。
此刻,李氏略顯病態的臉上,含著一抹淺笑:“我知道了。”
她知道,鄭經一旦下了決定,鮮少有改變。
又問道:“你什么時候出發,能不能等阿一成親后,再過去?”
“阿一的婚事,我已拜托了六弟和三弟,我會和君長他們一道走。”
話音一落,李氏猛地咳嗽起來,甚至身子有些受不住歪倒斜靠在旁邊的憑幾上。
“阿語。”
鄭經見了,忙地起身,急走到李氏身邊,把人抱入懷里,手法熟練地撫著她的后背。
待到李氏緩過勁來,鄭經滿臉憂色,“我已經讓人去和五郎說了,讓他把那位醫術高明的宋疾醫送到滎陽來,給你瞧病。”
“不用了。”
李氏搖了搖頭,她自己的身體,她最清楚,這些年來,看過的疾醫,沒有一百,也有八十,換了無數藥方,也不過是白折騰。
她只希望,能看到兒子早日娶親。
“阿舅怎么說?”
“他老人家也說,讓我早日離開洛陽。”眼下的朝堂,就是一個大漩渦,血雨腥風,幾乎每日都有人犧牲,性命不保。
“那崔家呢,他老人家不走?”如果阿舅不走,崔家其他人等,也不會走的。
鄭經聞言,閉了下眼睛,腦海中盡數浮現阿舅滿頭銀發的身影,以及他說的話:老夫是國之重臣,不能棄國家于不顧。
阿舅官任侍中,門下省長官,負有諫諍之責,并有封駁詔令之權。
只是阿舅讓他把幼孫阿候帶走,無異于做了托孤的準備。
“崔家會有其他安排,你就別操這些心了。”
鄭經神情變幻莫測,李氏瞧得一清二楚,遂不再多過問,喊了聲阿郎,“阿家(婆婆)和阿翁的墳地在陳留,我和阿一不回滎陽,回陳留居住。”
說到這,握住鄭經的手,含笑道:“不管你在哪,要記著,我和阿一在陳留等你回來。”
“放心,我不會忘記。”入手觸感冰涼,令鄭經臉上的笑容,變得勉強起來,單手摸了摸李氏的發頂,不經意,幾縷銀絲乍現。
禁不住,心中涌上來的酸意,還有滿滿的愧疚之情。
那年,她身體虧損后,一直沒好起來,這些年,又為了他,外和六親,內睦九族,凡事顧慮周全,勞心勞力,無一日懈怠。
疾醫每每都說,思慮過重。
昨日猶新婦,相伴二十載,今朝鬢染霜。
他不是沒想過,把她帶去九原。
然而,他和宗侃此番去九原,在旁人看來,無異于貶謫邊關,前途福禍難定。
且九原是苦寒之地,她身子又不好,跟著去,哪里受得住。
雖然姑父李社在九原郡做了近二十年太守,但九原的軍務,一直掌握在邊境鮮卑人手中。
其余三郡,蓋莫如是。
近幾年來,朝廷對邊境軍隊的撥糧,一年比一年少,相應的,對邊境郡縣軍務的控制,越來越薄弱。
草原上的柔然,虎視眈眈。
朝廷內憂不斷,阿舅最擔心外患又起。
所以才讓他和宗侃去九原郡。
只是宗侃除了個名頭,其他什么都沒有,他只能從自家部曲中挑選精壯勇士,自備糧草,一起帶過去。
“阿郎……”
“怎么了?”鄭經回過神來,低頭懷里空虛,李氏已在側旁坐直了身,于是望向李氏的目光帶著一絲詢問。
“阿和今日過來,和我說起,她打算把阿羅帶去九原。”阿和是指四娘鄭紛,她會帶兒女與宗侃去九原。
阿羅是指十一娘鄭蔓,替十娘鄭綏嫁去王家,第六個年頭,鄭經把她接回鄭家,重新挑選了一門親事。
只是嫁過去一年不到,夫婿又死了。
她又無兒無女,于是又接回家來,寡居至今。
李氏看了眼鄭經,見他沒出聲,又繼續道:“我答應阿和了,如今洛陽及滎陽,知根知底的人家,看不上阿羅,旁的人,阿羅自己又瞧不上。”
“到底是我們虧欠了她,有合適的,讓四娘再給她擇門親事。”
鄭經點點頭,“交給四娘,你就別操心她的事了,熙熙那里,也跟從前一樣,不必透露。”
“這個我自是知道,只是阿羅再嫁的事,這一回,我們別多干涉了,總得她自己點頭。”
李氏瞧著鄭經神情微變,不甚贊同,搶在他開口前,又道:“這話,我已經叮囑過阿和了。”
“行,都聽你的。”鄭經苦笑,家中小事,他大多數時候,傾向于聽李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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