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嘉二年，也就是十五年前，當(dāng)今陛下登基未久，卻輕離帝京、遠(yuǎn)赴北疆，致使寶座空虛，實(shí)是一大失策�！蹦屿o語聲再響，一面說話，他一面下意識以食指摩挲著茶壺：“此乃千載難逢之機(jī)，康王殿下自不會坐視，遂與西夷大王里應(yīng)外合，這才有了石嘴山之戰(zhàn)。”
“如此說來，先生的作用，便舉足輕重了�！标悶]接口道。
“如你所言�！蹦屿o放下茶壺，淡笑頷首：“殿下給我的命令是，不惜一切代價，擊垮裴家軍。”
言至此，莫子靜的視線，忽爾拋去某處虛空，面上神情極為怪異，似覺可笑、又似不可思議：“說來只怕你不相信，從始至終，我都無殺死裴廣的打算�！�
他緊鎖眉頭，像百思不得其解：“我其實(shí)……其實(shí)就是想射傷他罷了。主帥受傷，則軍心必亂，而軍心一亂，此役不敗也得敗。是以我才以弓箭擊之，且那箭上并無淬毒，可我卻沒想到……”
他攤開兩只手，虛飄飄的眼神，凝向指尖，仿佛自其上發(fā)現(xiàn)了什么：“我……卻沒想到，那一箭竟將裴廣射殺，這也真是……天意�！�
“天意？”陳瀅反問，清眸向他身上輕輕一掠：“先生不是在說笑吧？先生精于武技、行事縝密，又隱藏在裴府多時，必定為這雷霆一擊做足準(zhǔn)備。此時先生再說什么有心無意，未免有點(diǎn)太過兒戲�！�
她不以為然地?fù)u頭，神情冷淡。
莫子靜這一箭，必是有意為之，不存在所謂偶然。
裴廣可是死在戰(zhàn)場上的
身為一軍之統(tǒng)帥，他必是頂盔貫甲、全副武裝，非重弓與破甲箭傷不得他。而這兩種兵器的殺傷力，以莫子靜之精明，豈會不知？
這就是一場精心謀劃的刺殺，所謂無心，不過是狡辯罷了。
聞聽陳瀅之言，莫子靜倒也未去反駁，只垂眸盯著雙手出神。
數(shù)息后，他方抬頭，唇邊懸一抹無奈的笑：“罷了，這事情已經(jīng)過去得太久，久到我也忘了當(dāng)年是怎么想的。或許，便如陳大姑娘猜測的那般，我就是有意要?dú)⒌襞釓V的罷�！�
他將一手捏了捏眉心，嘆了口氣，續(xù)道：“雖然裴廣身死，然此役卻仍舊令得西夷大敗，我失手了。不過，我的身份卻未被揭穿。因殿下有命，無論得手與否，只要未被發(fā)現(xiàn)，就須繼續(xù)潛藏于裴府，靜觀其變，故我仍舊留在了寧夏�！�
“既然并無人察覺先生的真實(shí)身份，那么后來，您又為何要?dú)⒌翦X天降所在方陣的幸存者？他們中有人發(fā)現(xiàn)您了？”陳瀅問道。
“這倒沒有。”莫子靜笑容溫和，說出來的話卻叫人毛骨悚然：“我殺掉他們，也是以防萬一。說到底，死人才是最好的守秘者，為保全自身，我必須逐一殺之，以絕后患�！�
他兩手扶案，目注窗外，神情平靜。
細(xì)雨連綿不絕，掠過屋檐與庭院。偶爾風(fēng)疾，三兩點(diǎn)落入廊下，濕了簾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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