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賢回過頭來，一看是德順。徳順背著手，身后牽著一頭黃牛。自從那年徳順丟了驢以后，德順就不再養(yǎng)驢了，養(yǎng)了一頭黃牛。個頭挺高，能干，將來黃牛下個崽也能折騰個錢，弄好了三年能養(yǎng)二頭呢。

    這季節(jié)如果不種蘑菇，也基本上是農(nóng)閑了，小麥已經(jīng)種上，除了棉花大部分作物都完成它的使命。徳順出來放放牛。

    敬賢見是德順，眼前一亮，他突然象起什么來似的，但隨即又歸于平靜，他笑著問徳順，放牛啊，我以為你又去存錢去呢。徳順尷尬的笑了笑了，答不上腔來。

    說起徳順存錢，也是好幾年前的事了，那一年徳順賣了些棉花，手里有了千把塊錢。想把錢存到信用社，可是那天存的有取的人特別多。德順怕別露了，怕人們知道他存錢，怕讓人偷了，就小聲跟營業(yè)員講話。

    我要存錢。我要存錢。直說了七八遍，由于他聲音太小，營業(yè)員半天也搞不清他講什么。只好高聲告訴他，大伯，說話大點聲。存錢多少沒關(guān)系，別自卑。別說千把塊，再少我們也替你存。結(jié)果鬧了個笑話。

    敬賢見徳順又開起了這玩笑。德順忙說，敬賢，你現(xiàn)在唱的越來越好了，跟戲匣子里唱的一樣。(戲匣子:即收音機)要不說，咱老哥倆是知音呢，他們都不懂。敬賢恭維著徳順說。

    知音不知音的吧，反正覺得沒事唱唱也不賴！徳順邊往地上扎拴牛的撅子，邊回答。

    德順啊，平時咱老哥倆關(guān)系也不賴吧，求你辦點事唄！敬賢湊過徳順去說。

    呵呵，敬賢，你凈逗我，我能替你辦什么事呀。你滿肚子都是文化，都是戲文。我那行？

    這事吧，非你去才行。說實話，就是孩子小活佛想去村后破廟行善的事。咱村里人都知道，你經(jīng)歷的離奇古怪的事最多，很想日子一天天順當(dāng)起來，可就要讓咱小活佛為更多的人看病，祛災(zāi)解難。心存善念，多幫助修廟的事。

    一般人經(jīng)歷了沒那么多邪亊，體會不到里面的痛苦，所以對修廟不積極，只有象你這樣的人才會努力去辦。

    嗯，說的對敬賢，這幾年不順我也傷透了腦筋。我是要多行好才能過好日子，我也要為積徳行善出份力，你說，只要小活佛能去村后破廟行善，叫我干什么都行！徳順覺得敬賢有道理。

    呵呵，德順干嗎呀，又不是讓你上刀山下火海，不需要那么悲壯，那么慷慨激昂。就是讓你去祥義那兒說個情唄，我去過了，人家沒應(yīng)，你多少也是鬼妖的受害者，讓他聽聽群眾的呼聲！敬賢輕描淡寫地說。

    德順醒了再夢，夢了再醒也不會想到敬賢拿他當(dāng)槍使。

    德順覺得這事簡單，不就說個情嘛。都是為了小活佛行善行好的事。替敬賢跑一趟也沒什么。便滿口應(yīng)承下來，晚上去祥義家去一趟。

    其實敬賢沒按好心眼，他讓德順去給祥義施加壓力要挾去了。德順那天無意撞上祥義與大白桃風(fēng)流快活，盡管這亊是他敬賢說出去的。總是人們私下流傳，沒任何人說到他祥義臉上去，更不會讓祥義老婆嫣紅知道。

    只要徳順去求祥義，祥義肯定會考慮把德順惹翻了，會不會把這事捅大了，甚至讓嫣紅知道了這亊。真讓嫣紅知道了，祥義不扒層皮才怪。

    這天我從磚廠回來還沒進村，就聽村里大喇叭里喊我到大隊去一趟。我以為有什么要緊的事，沒進家就去了大隊部。大隊里只有四疤喇在，四疤瘌四五十歲，光棍。家里只有老娘，常年有病臥床不起。

    四疤瘌見我來了，忙說:“快點想法救救你家奶奶吧，你家奶奶病了好久了，縣醫(yī)院去了輸了幾天液也不見好，只好弄回來在家。不能干看著呀，我讓二半仙想辦法看看，可二半仙死活不給看！”

    上次不給蘭香看，這次又犯了他那家清規(guī)戒律了？四疤瘌娘孤老婆沒離異過吧？

    “聽村里人說，上次你讓二半仙給蘭香看了病，我也想讓你幫幫忙，讓二半仙給你家奶奶看看病吧！”

    “就這事呀，行吧，我替你問問二半仙到底怎么回事？”

    出了大隊部我扭頭就拐進了二半仙家。

    二半仙在家里弄了半瓶子二鍋頭，正嗞嗞地喝呢。見我來了，又找了個杯子，給我倒上。

    我也沒那么多閑言碎語，直截了當(dāng)?shù)恼f明來意。二半仙笑了：“四疤瘌娘的病，我聽說了。有兩個原因，第一疤瘌娘病真的不好治了。我是一點的把握也沒有，再一個是，四疤瘌娘那沒解放時，那一年鬧饑荒，吃過好些不該吃的動物！”

    “什么動物不該吃呀？那人都餓瘋了，還顧得了那個？”我說。

    “四疤瘌娘居說吃過貓，蛇，甚至地里跑的老鼠都吃過，......”

    “災(zāi)荒年，能活過來就不錯了，你還計較這個？”

    “不是我計較，是家規(guī)有這么一條，凡屠夫或虐待動物者一律不看。”

    我問二半仙這一條又從何說起呀，怎么這么多事？

    二半仙告訴我，原來他先人行初行醫(yī)時，也是在鄉(xiāng)下，那時名氣就在附近傳開了。當(dāng)時在百十里以外的地方有幫子土匪。土匪頭叫李一刀，這李一刀兇恨殘暴，有百十條人命在身，原來這小子就是屠戶出身。

    由于殺動物有經(jīng)驗，往往是一刀斃命，絕不用第二刀，所以人稱李一刀。

    李一刀手下也有四五百號人，無惡不做，殺人越貨。娶了一個漂亮的戲子，做壓寨夫人。那年他這壓寨夫人生產(chǎn)，結(jié)果是難產(chǎn)。李一刀撒出人馬到處抓行醫(yī)的大夫。

    二半仙的先人也在被抓的行列。所有的大夫輪著去給壓寨夫人接生，每個大夫去了只要接不出來，馬上拉出去就是一刀。一連殺了七八個大夫，所有大夫都嚇的屁滾尿流，心驚肉跳。

    輪到二半仙先人時，二半仙先人幾乎是被人架進去的，根本嚇得邁不開步。襠里早尿了，好幾具尸體都在院子扔著。

    二半仙先人不知是運氣好，還是確醫(yī)術(shù)高超，把壓寨夫人生的孩子，給順利接了下來。

    李一刀一看哈哈大笑：“媽的，有兩下子，不過老子也不能放過你。你不論怎么說也動了我的女人，我的女人是誰也能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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