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
第一節課歷史，張東明本來是打算找盧野聊聊的，不過他和何福來、王劍幾個學生們午休都沒回來，學生們說去游戲廳了。
事實上，下午第一節課一直都是學生逃課最嚴重的，大多情況都是午休去游戲廳沒回來或者回來晚了，以前這其中也總有馬宏旭，不過他現在學習了，而且很努力。
上周日，之前說好的，張東明本來應該請馬宏旭去游戲廳的，不過上周日去市里了，當時張東明還解釋了好半天，然后給了十塊錢讓他自己去玩，馬宏旭說啥不要，張東明還是硬塞給他了，然后第二天馬宏旭還了他八塊錢。
也不知道這幾個學生啥時候回來，尤其像盧野何福來這樣家庭條件好的，家里平時給的零花錢的就多，玩一下午也說不定，張東明本來想去游戲廳看看，想想之后還是算了。
去了趟廁所，操場上不知是初一哪個班在上體育課。
事實上，這時的北山鄉中學只有初一有體育課，初二初三是沒有的。
原因的話比較多也比較復雜，主要還是學校的管理實在太松散了，一到體育課，初一學生還好，初二初三的學生要么就去校外溜達去了，要么就是在哪個墻角旮旯抽煙搞對象啥的，總之看不著幾個學生就是了，再加上課時的關系，學校干脆就取消了初二初三的體育課。
從廁所回來的路上，張東明剛要拐彎回辦公室，見盧野從學校大門回來了。
張東明走過來：“去游戲廳了？”
盧野沒精打采的，點了下頭也沒說話。
張東明看了看他：“咋自己回來了，何福來王劍他們呢？”
盧野低頭走著：“他們還玩呢，我沒意思就回來了。”
張東明點了點頭，也沒多問。
這時候還上課呢，盧野也沒回班級，張東明的話本來就打算找盧野好好聊聊的，不過也沒叫盧野去辦公室，倆人在操場大南邊的雙杠上坐了下來。
盧野看來是有啥心事，一直蔫吧拉嘰的，也不咋說話，坐在雙杠上，呆呆看著操場上追逐打鬧的初一學生們。
陽光下，張東明仔細看了看身邊這個學生。
打架，抽煙，逃課，打老師，不尊師重道，不聽說不聽勸……
幾乎在全校所有老師眼中，盧野都是一個徹頭徹尾、甚至是無可救藥的壞學生。
可張東明一直都不這樣認為，在他看來，盧野不但不是壞學生，還是一個非常好的學生，只是別人并不了解他而已。
張東明也看著前面的操場：“初一剛入學的時候，也跟他們差不多吧。”
盧野呆呆的，半天說了句：“沒。”
張東明點了點頭，也沒繼續這個話題：“快吧，一恍初三了。”
盧野低頭想了一會兒：“好像還真是挺快的。”
張東明看了眼盧野：“初三也一樣，一恍就過去了。”
盧野沒說話，伸手從旁邊垂下來的柳枝上揪了個樹葉叼在嘴里，一下一下嚼著。
過了會兒，張東明問：“那天為啥跟范巨龍打架啊？”
盧野一口吐了嘴里的樹葉，罵道：“那狗逼逗試趙小莉，還他媽給趙小莉寫情書。”
張東明笑了笑：“你真喜歡趙小莉？”
盧野肯定說：“當然，要不咋能追她三年。”
張東明點了點頭：“你感覺趙小莉喜歡你么？”
盧野想了一會兒，嘆了口氣，說：“小學時候她一點不喜歡我，初一時候好像有點喜歡，初二之后又感覺不喜歡我了，現在的話，哎……”
張東明問：“咋了？”
盧野一臉的沮喪：“沒啥。”
張東明也沒多問，拍了拍盧野的肩膀，認真說：“我認識的盧野，是一個不會輕言放棄的人。”
盧野嘆了口氣，沒說話，看著操場上追鬧的初一學生們。
下課鈴響了，學校里熱鬧起來。
操場上，張東明和盧野看到了趙小莉，她和白娟拉著手一起朝廁所走著。
然后回去的時候，趙小莉注意到了在雙杠這邊的他們，她朝這邊看了一眼，然后白娟不知道跟她說著什么，她就一直低頭走著。
整個一來一回的過程中，盧野的目光就沒從趙小莉身上離開過。
從盧野的眼神中，張東明看出他是真的喜歡趙小莉，那種很純很純的喜歡。
上課鈴響了，又有一個初一的班級來上體育課。
張東明從雙杠上跳下來，繞著雙杠慢悠悠走著，盧野就一直呆呆看著操場，不知道在想什么。
“趙小莉現在的心思全在學習上，她現在就想考上高中，不會談戀愛的。”
盧野看著操場，說：“知道。”
張東明看了看他，沒再說。
天高云淡，陽光在空氣中折射著斑斕的色彩。
忽地，一陣大風吹過。
操場上塵土飛揚，上體育課的初一學生們一個個捂起了稚嫩的臉。
雙杠旁，微黃的柳樹葉在風中的嘩嘩作響，吹亂的頭發擋住了盧野那張也才稍稍有些成熟的臉。
“趙小莉一定能考上高中，來年七月畢業，你可能就再也見不到她了。”
盧野沒說話，坐在雙杠上，一直呆呆看著操場。
風停了，樹枝不動了，塵土不見了。
陽光從蔚藍的天空灑下，在空氣中折射著純凈的色彩，就像十四五歲燦爛的純真時代。
不知不覺，下課又鈴響了。
“如果你真的那么喜歡趙小莉，為啥不能為了她努力學習呢？”
課間的操場上又熱鬧起來，張東明等了一會兒，盧野還是沒說話，坐在雙杠上，呆呆看著操場。
張東明走了十幾步，回頭看著盧野：“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
張東明回辦公室了，上課鈴又響了，盧野還坐在那里……
……
……
放學。
幾天沒在家住了，之前的菜也都蔫吧吃不了了，張東明想著烙幾個雞蛋餅或者整點疙瘩湯，然后還沒開灶，就又被孫淑芬強行叫去吃飯了。
吃完飯，本來孫淑芬還想讓在這住幾天，張東明好說歹說的說了半天，最終在鞏立國的幫助下，孫淑芬才同意讓他回去了，囑咐說回去當心著點，別碰著腦袋，還沒拆線呢。
回來的路上，張東明碰見了李偉。
自從上次和唐婉一起碰見，張東明已經好一陣子沒見著李偉了，身邊的姑娘不知道是不是他新處的對象，挺好看挺水靈的，單從長相上來說，一點也不必唐婉差。
迎面走來，李偉拉起了那姑娘的手，那姑娘有點不好意思地抵下了頭，李偉則一臉的得意：“呦，這不是張老師么，好久沒見了，這咋一個人啊？”
張東明笑了笑：“女朋友？”
李偉鼻孔朝天：“是啊。”
張東明點頭：“挺好的。”說著，邁開了腳步。
李偉在后面喊：“張老師要是實在缺對象，我給張老師介紹一個。”
張東明沒說話，走了幾步，回頭說：“中學大門垛的事，是你干的吧。”
李偉看著他，得意地說：“是不是，現在跟張老師有一毛錢關系么？”
張東明笑著點了點頭，轉身走了。
接下來的日子，沒有什么特別的事情。
張東明大部分的時間就是看他買的那三本初中數理化的參考書，然后在課堂上，跟學生們講一些與課本無關但總能聯系到學習上的一些東西。
再有就是找班上不咋學習或者一點不學習的學生嘮嘮嗑，扯扯蛋，然后根據每個學生的性格或者興趣愛好聯系到學習的事上來。
這個過程中，要說變化，就是盧野了。
盧野比平時沉默了特別多，別說跟同學打鬧了，話都沒怎么說過。
然后他也不去打籃球了，也不去游戲廳了，還經常一個人去學校人少的地方發呆，一發呆就是半天。
同學們都不知道盧野咋了，問何福來，何福來也說不知道。
還有就是，老師們反應這些天趙小莉的學習狀態一直不太好，總是溜號，不知道在想什么，直到張東明找她談過一次才好了。
一天一天就這樣過著，眼看著就要十一了。
晚上。
張東明靠在炕頭看著化學參考書，手機響了，劉川的。
劉川電話里說：“三初中那邊搞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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