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雨，淋濕了清晨。
張東明趴在陽臺欄桿上看著朦朧的城市，指間繚繞的青煙在風中翻卷著飄散而去。
白艷說喜歡雨天，站在她的角度，張東明大概是理解的。
雨天能將世俗的喧囂暫時澆滅，天地間安寧的雨聲阻隔了生活的煩擾，入眼的一切全部成了想象，專注且遙遠。
或許正是基于這樣的意境，張東明并不喜歡雨天，因為他不習慣想象，生活并不存在于想象當中。
但雨天是生活的一部分，就像人生若是抽離了生活的瑣碎，那它就不屬于現實的世界。
于是這樣的雨天即便拋開了想象，對張東明來說卻也更適合靜下心來思考。
思考他和她的以后。
這是一定要思考的，即便目標和方向是明確的，但具體的過程也是好好規劃一下的，因為不是一年兩年，他希望和她走的是一輩子。
當然，生活有太多的不確定，生活也是他和她兩個人的事，但對于他自己來說，這是他的責任，也是他在今后的日子中將要去守護的東西。
外套輕輕給他披在身上，溫柔的語氣中并沒什么責備：“又抽煙。”
張東明彈了手里的煙頭：“這么早起來了。”
唐婉看了看外面的雨：“轉移話題。”
張東明樂呵呵的：“早發現了？”
唐婉白了一眼：“茶幾抽屜的煙盒里還剩7根。”
張東明把她摟過來：“我這還藏著掖著呢，原來唐老師早就明察秋毫了。”
唐婉腦袋撞了下他：“得了吧，這都明目張膽了。”
張東明伸了伸衣服，寬大的外套把倆人身子裹在了一起：“那咋不說？”
唐婉仰頭：“說了有用么？”
張東明點頭：“當然。”
唐婉看著他笑了下：“記得少抽點。”
張東明笑呵呵的沒說啥，摟著她看著細雨中朦朧的城市。
唐婉身子往他懷里縮了縮：“你這人心事重，想的多，很多時候我也不知道你在想啥，如果有啥實在想不開的，別自己憋著，我幫你分擔不了，也可以和你一起承受。”
她看著他：“任何事，任何時候。”
張東明的目光中雨中收回，看著她清澈眼睛，灑脫一笑：“其實都因為一件事，就是，我是一個重……”
話并沒有說完。
唐婉用舌頭堵住了他的嘴，溫柔看著他：“你是什么都不重要，都沒關系，現在，以后，不管發生什么，不管生活怎樣變化，我都認定你了，你甩也甩不掉。”
張東明看著她，她說：“還記得那兩個冰塊么？”
張東明笑著點頭。
唐婉笑著：“你就當你的那塊渾濁的冰塊，我就當我的透明的，你看得清楚我，我感受得到你的心，就夠了。”
張東明說：“這是我八輩子修來的福分。”
唐婉撇嘴：“八輩子可不夠。”
張東明樂呵呵在她臉蛋兒親了口：“很好奇啊，你說我們溫柔美麗又善解人意的唐老師，咋看上我這個窮小子了呢？”
唐婉水汪汪的大眼睛撲扇撲扇翻了幾下，笑嘻嘻的：“我也奇怪呢，你說你又不帥又不高大，又狡猾又心機，離我心中的白馬王子差遠了。”
“是么？”
“可不嘛，哎，算啦，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吧。”
“臉真大，我也沒說娶你啊。”
“你！”
“你啥？”
“哼，不娶拉倒，有…唔……”
雨到中午才停，下午三點多，唐婉也該回家了，她爸媽四點半的車到家。
屋門口，唐婉穿上一只鞋，張東明把她推到了門上……
“好啦，下樓啦。”唐婉臉蛋兒紅撲撲的輕輕推開他：“一會兒不趕趟了。”
“苦日子又來了。”張東明苦著臉。
“少裝可憐了。”唐婉整理了下被這家伙弄亂衣服，踮腳親了他一口：“走吧。”
倆人下樓，
雨后的天氣清爽了許多，也冷了很多，一陣風吹來，單衣單褲已經能打透了，估計明天開始要大幅降溫了。
“明天多穿點。”張東明說。
“放心，我最怕冷了。”唐婉縮了縮肩膀，這一會兒小臉凍著刷白。
小區西門這兒不好打車，等了幾分鐘也見出租，倆人就朝著前面路口去了。
還沒到路口，就聽著前面拐彎處傳來一陣陣狠狠的罵聲。
張東明沒注意，唐婉反應比他快：“這聲音……”
張東明仔細聽了下，隨即倆人相互看了眼，快步朝前面去了。
拐彎處的墻根底下，三個小子正一邊罵一邊打已經躺在地上抱著腦袋的一個小子。
被打那個小子一邊來回滾著一邊求饒著，三個小子一直在打，偶爾路過的人也沒人過來管這閑事。
三個打人的小子中，兩個手里啥也沒拿，就一個勁兒用腳踹著，那個領頭兒的染著黃毛、打著耳釘、一身的花花綠綠、手里拿著鋼管罵的最兇打的也最狠。
“何福來！”張東明喊了聲。
“誰他媽……”何福來一邊罵一邊轉頭，看到前面倆人之后先是愣了下，然后到了嘴邊的話也沒罵出來。
倒是另一個穿的吊兒郎當、比何福來長得還瘦小的小子指著他倆開口罵了：“你們他媽誰啊？”
何福來懟了這小子一下，轉身又照趟地上那小子腦袋上狠狠來了一鋼管，還好那小子用胳膊擋主了：“滾，別他媽在讓我看著你。”
那趟地上抱著腦袋的小子爬起來沒敢吱聲也沒敢瞅這三人，捂著腦袋跑了。
何福來把手里鋼管遞給旁邊那個小子，嬉皮笑臉走過來：“張老師，唐老師。”
張東明看著何福來，就像他過年時候見到時一樣，這個學生在按著他不希望的、但卻是他能夠預見的方向發展著。
如果說張東明還有一定的心理預期，那唐婉則愣住了。
這是她的那個學生何福來沒錯，但卻怎么也不能把眼前這個人跟她的那個學生聯系起來。
變化太大了，大的她都不敢認了，更不知道該說什么。
“張老師。”何福來遞過來根煙。
“不會。”張東明笑著說。
“啊，忘了。”何福來哈哈說著，自己點了根，抽了口：“張老師，我聽盧野說你調一高來了，可以啊。”
“嗯，這學期調過來的。”張東明看了眼不遠處那兩個嘻嘻哈哈的小子，笑道：“現在咋樣，還在你三姨家店里干著呢？”
何福來搖手說：“沒，早不干了，找了個別的工作。”
張東明笑道：“啥工作啊？”
何福來小眼睛轉了下，嬉皮笑臉的含糊著：“沒啥，就是打工唄。”
張東明笑著點了點頭，說：“社會上不像在學校的時候，少打架，到時候回家你爸給你安排個正經工作，過兩年娶個好看的姑娘過日子不挺好的。”
“嗯嗯。”何福來一邊抽著煙一邊嗯嗯著，等張東明說完了，嬉皮笑臉說：“張老師，唐老師，那我先走了啊。”
張東明微笑著：“拜拜。”
唐婉揮手：“拜拜。”
何福來回頭：“拜拜。”
一直看著何福來和另外兩個小子嘻嘻哈哈罵罵咧咧地消失在前面的路口，唐婉呆呆說：“才一年多。”
張東明摟了摟她肩膀：“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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