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孫明說道：“靈族與我等人族，并非同類，行事自然也不會如我等所想。他們雖然脫胎于靈獸，但從未將靈獸看作自己的同類，反而是極其厭惡，視它們為未開化的畜生，哪里在意過它們的死活？況且靈獸數之不盡，殺之不絕，就算是死上再多的靈獸，靈族也不在乎。”

    蘇傲天直到此刻，才開口說道：“長孫城主此言，依我看來，失之偏頗。靈族固然不像我們人族一般，珍愛同胞，珍惜生命，但也不會像長孫城主所言，驅使無窮無盡的靈獸來送死。畢竟靈族脫胎于靈獸不假，而且這個過程亦是極為艱辛，靈獸能夠脫胎化人的，絕對是寥寥無幾，這就需要有龐大的種群數量作為支持，才能令更多的靈族誕生。真如長孫城主所言，靈族坐視靈獸被屠戮不管，甚至還要趕著它們來送死，那若是靈獸滅絕了，靈族又何以為繼？全憑著靈族自身繁育么？他們又能繁育出多少后代？”

    伏州城的人群中，夏鐸忽然高聲喝道：“大膽！長孫城主說話，哪里有你置喙之處？你這奸細，今日里長孫城主親自來揭穿你的真面目，你還不束手就擒，將自己的險惡陰謀從實招來，聽候發落，還敢強自狡辯？”

    這些伏州城的修仙者，泰半沒有見過蘇傲天，只知其名不識其人，聽得夏鐸這么高聲一嚷，都知道他是誰了，不由得將兇狠的目光往他身上投來。

    長孫明微微一笑，手捋長須，悠然自得地說道：“很好，自己忍不住，這就跳出來了。不用問，你就是那個下界的神奇飛升者，蘇傲天了。當著這許多同胞之面，我給你一個申辯的機會，免得人說我長孫明獨斷專行，偏聽偏信。你且說給我等聽聽，你那些神奇的事跡，都是如何做到的？”

    蘇傲天說道：“修為有高下，天資有不同。你做不到之事，只是因為你能力不足，不要因此懷疑旁人也做不到。我又何須向你解釋？倒是勾結靈族一事，巧得很，我也有可靠的消息，說道伏州城內，有人勾結靈族，出賣人族同胞的利益，在靈族面前奴顏婢膝。這個人長孫城主可知道是誰？”

    長孫明盯著蘇傲天，嘴角似笑非笑，說道：“我若是不讓你把話說完，只怕還真有愚昧之輩心有不服，說我長孫明濫殺無辜。今天我就給你這個機會，你想說什么就痛痛快快地說出來吧，過了今天，你再也沒有機會了。”

    蘇傲天說道：“就是我今天不說出來，早晚有一天也會有人說出來。天下悠悠，你長孫明還能堵住所有人的口么？說起來，這件事情更是巧了，長孫城主得到的消息，是我蘇傲天勾結靈族；而我得到的消息，勾結靈族的不是旁人，正是長孫城主。”

    長孫明倒是不惱，伏州城的修仙者已經先群情激憤起來了。一片亂七八糟的斥罵聲鋪天蓋地地涌了過來，若是聲音能夠殺人的話，蘇傲天保準已經化為了齏粉。

    群情激昂的罵聲足足持續了半盞熱茶的時分，其中不乏將蘇傲天立即處死的叫囂，若不是長孫明沒有親口下令，這些人早就沖過來動手了。等到這些聲音逐漸稀疏之后，長孫明才似笑非笑地對蘇傲天說道：“聽到了么？我根本無需開言，所有的人都知道，你是在無中生有，信口開河。你的話非但顯得荒謬可笑，更顯示出你的心虛來。你現在還有什么話說？”

    蘇傲天也笑著說道：“我知道為什么他們會群情激憤，不是因為我在無中生有，信口開河，而是因為我說出了事實真相。長孫城主勾結靈族一事，不說是盡人皆知，但也不算是十分隱秘。然而這種事情，雖然可以被人知道，但是卻絕不能公之于眾。一個人族名義上的領袖，竟然暗中與靈族做著骯臟的交易，這樣事情一旦大白于天下，對于人族真是一個巨大的災難，弄不好會令人族分崩離析，再也無法凝心聚力團結在一起，無力再與靈獸抗衡了。”

    長孫明眼中臉上的笑意已經不見了，取而代之的則是嘲弄：“聽你之言，既然這件事情不算隱秘，但卻不能公之于眾，你又為何將它說出來？”

    蘇傲天說道：“因為你這個人族領袖，實在不稱職，而且從今天之后，你就不會再是人族的領袖了，現在說出來，已經無礙大局。”

    長孫明說道：“我本來不想與你多說些什么，而是準備將你的罪行公之于眾后，當即斬殺示眾，以儆效尤。但你的話確實已經引起了我的些許興趣，我倒想知道，是什么令你認為，從今往后，我將不會承擔起領袖此地人族的責任？”

    蘇傲天輕笑道：“因為今日，就是你的死期，一個死人你認為自己還能擔當這樣的責任么？”

    聽到蘇傲天這句話后，現場一下子靜了下來，每個人的臉上都顯得迷惘而遲疑，似乎眾人都有些不確定，自己方才聽到的這句話，是否確切。

    身為當事人的長孫明，臉上也出現了這樣的表情，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蘇傲天會說出這樣的一句話來。

    同樣顯得驚訝而迷惑的，還有那位修為精深，不在長孫明之下，甚至有資格與長孫明共乘一車的蓋長老，蘇傲天的這句話實在太過于奇峰突起，就算是練瓊宇都沒有想到，他會冒出這樣一句石破天驚的話語來！

    領教過蘇傲天不按常規行事的作風，夏鐸得以比其余人先一步從驚愕中反應過來，他不由得迸出了咬牙切齒地一句話：“豎子敢爾！真是不殺不足以平民憤！城主，屬下請令，即可格殺這個狂妄叛徒，人族敗類，以正視聽！”

    蘇傲天霍地轉頭，舌綻春雷，喝道：“住嘴！長孫城主說話，哪里有你置喙之處？”

    這句話正是方才夏鐸叫囂著斥責他的話語，現在反過來原封不動地送還，更顯諷刺意味。他在話語里特意施加了神魂攻擊，達到更好的震懾效果。

    即便夏鐸是謫仙境的修為，也感到心神巨震，惶恐驚懼的感覺不由自主地就從內心深處泛起，頓時張口結舌，什么話也說不出來了。

    長孫明的神色，被夏鐸這么一打岔，倒是恢復過來了，很快就面色如常。但蘇傲天從他微微的袍袖拂動中，清楚地察覺到了他內心的波動，這位伏州城地位最高的統治者，已經不能維持先前的輕描淡寫，一切盡在掌控的心態了。他本來抱著貍貓戲鼠的念頭，準備好好調謔一番，再對蘇傲天痛下殺手，然而此刻，他已經被深深地激怒了。

    他勉強控制著自己，裝作不經意地，甚至是微笑著問了一句：“何以見得？”

    蘇傲天目光霍霍，直視著長孫明，說道：“長孫明！你說我勾結靈族也好，來歷不明也罷，這些欲加之罪，說來說去都是徒費唇舌。你我都是修道之人，都知道事情的真偽不在于誰說的有理，而是誰的拳頭有力。是非黑白并無多大區別，只有勝利者才有最終的發言權。今日，我就與你決一死戰，死的那一個就是勾結靈族，出賣人族利益的不齒敗類。你可敢答應？”

    宋思明的耳朵中，嗡嗡作響，甚至連他的嘴巴驚訝地大張著合不攏，他都一無察覺。有那么一瞬間，他甚至都有了惶惶忽忽的錯覺，自己一定是聽錯了，蘇傲天不可能提出這種明擺著就是送死的挑戰。

    現場再一次出現了鴉雀無聲的詭異寂靜場面，幾乎所有人都是面色古怪地看向身邊的人，想從對方那里證明自己剛才是不是出現了幻覺。蘇傲天說出長孫明過了今天就會是個死人這句話，已經令人覺得他實在是狂妄得無邊無際了，然而在聽到他竟然要向長孫明挑戰，擺明了要親手誅殺長孫明的打算之后，才令眾人感覺到，這個人已經不是狂妄，而是不知所以了。

    司徒月華謫仙境的修為，似乎也承受不起這樣強烈的刺激了，她輕撫著胸脯，仿佛心中十分憋悶喘不過氣來一般，嘴里喃喃自語道：“瘋了，他一定是瘋了。”

    身旁聽到了她的低語的數十人，此刻仿佛有種恍然大悟的感覺，一下子將心中的郁悶排遣了不少，是啊，此人是個瘋子，難怪會說出如此荒誕不經，完全不著邊際的話語來，一個瘋子什么樣的事情做不出來？

    蓋長老的目光，方才還有些迷惑，現在則是十分的迷惑了。本來他在心里暗自揣測，蘇傲天只有凡仙境的修為，卻擺出了一副有恃無恐的樣子，面對著長孫明非但沒有絲毫懼色，反倒是侃侃而談，言辭犀利且充滿著戲謔。因而他判斷蘇傲天必然有著某種強大的依仗，他的背后定然有一個強大的存在，至少不會比長孫明遜色。

    然而蘇傲天卻提出，他要親自與長孫明決一死戰，實在是出乎蓋長老的意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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