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舅！”
于國平小聲開口，表情甚是尷尬。
從內心而言，他是不愿來的。奈何，架不住家里婆娘的念叨。他要不來走這一趟，他這日子就別想踏實過了！
“你還是個爺們？”
老支書掃向于國平，對這個外甥在家里的沒地位，真是打心里上火。
就算你疼老婆，可是你這一家之主的威嚴呢？
一個大老爺們，被一個女人蹲在頭上，也不嫌臊得慌！
“大舅，我……”
“一邊兒蹲著去，看到你就來氣！”
老支書真是恨鐵不成鋼，他二姐是個要強的性子，怎么這個兒子，竟是個受氣包。他那二姐夫也不是軟的，咋生了個兒子，就軟成這樣？
“你們為啥來，我知道！”
老支書抬頭看向跟于國平站在一起的那些人，這些都算是他的后輩。
可是沒有什么走動的后輩，算個什么后輩？他們小的時候，自己哪一個沒抱過？他們上學的時候，自己哪一個沒表示過？
好啦，長大了，翅膀硬了，都把他忘了！
都說，娘親舅大！
可是他這些個外甥、外甥女，除了董淑娥還記得他這個當舅的，逢年過節來走走，其他的人，連個面兒都不露。
他其實也不求啥，現在不缺吃不少穿，他只希望這些孩子們來走動走動，心里還記得他這個大舅。
可是呢，沒人來啊，嫌棄他！
或者說，不是嫌棄他，是恨他！
老支書的兒子甄付林在城里當官，這些個外甥、外甥女找上門，希望老支書幫忙說個情，讓他們找個差事。
結果呢，老支書全部拒絕。
自那之后，他們就不再待見老支書這個大舅。
現實，現實得讓老支書心寒。
“還是那句話，誰家要真是缺了錢，你們來找你們大舅，我就是砸鍋賣鐵，也得幫一把！”
“現在，你們說說，你們真缺那倆錢嗎？”
“眼紅是病，得治！”
老支書完全沒有給任何人留面子，把話一次說死。
“大舅，我可不是眼紅，我是想跟揚子談點兒事！”
開口的是老支書大姐的大女兒的女婿孔明東，是高粱集鎮上的人。在高粱集，他這個大外甥女婿還真是個人物，買了三輛客車，跑的是縣城和鄉鎮的中途客運，賺錢不少。
“談啥事？”
老支書瞅向孔明東，這個大外甥女婿，賺錢是有一手。但是，有一個毛病，愛占小便宜，而且，很貪財。
“我這不是打算再買一輛車嘛，就打算問問揚子兄弟，要不要入一股？他那錢，一時半會兒也不用，存銀行，那點兒利息，跑一趟車就有了！”
孔明東呵呵笑著，將自己的來意說明。
“這么說，你是想幫揚娃子掙老婆本兒？”
“大舅，揚子兄弟這不是腦袋那啥嗎？您老總有去的那一天，到時候，你讓揚子兄弟怎么過？在我這里入一股，總能讓揚子兄弟衣食無憂！”
“難為你這么為揚娃子著想啦！”
老支書冷著臉，對孔明東那點兒心思，也不點破。
倒是甄春旺忽然開口，道：“大堂姐夫，你說這話是什么個意思？難不成我甄春旺會少了揚子的一口吃的？”
別說張揚腦袋沒事兒，就算是真的有事。老支書百年之后，張揚也會由甄春望看護著，也可以有甄付林照看著。
他們可是打小一起長大的。他們雖然大了張揚一輪，但對這小兄弟，卻是真心疼著的。
甄春旺樸實，沒那么多的花花腸子。
孔明東的話，卻是直接讓他心里冒火。
“春旺，你也別惱，老孔不是那意思！”
老支書的大外甥女宋萍趕緊開口勸說，生怕把事情給鬧僵了。
“算我沒說，真是的，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你才是狗！”
一聽孔明東的嘀咕，甄歡就先叫了起來。
她都不認識這些人，長這么大，都沒見過。居然跑這里指手畫腳，還想拿走小羊哥的錢，一群壞人！
“二妮，怎么說話呢？”
張揚開口，瞪了甄歡一眼，“你不能因為狗咬你，就去咬狗！”
“好，好，你們，好！”
孔明東聽了張揚的話，立刻火了。他狠狠地一眼瞪向宋萍，道：“傻愣著干嘛？還不趕緊走，人家都罵我們是狗了！”
“小孔！”老支書忽然開口，“今兒這事兒，我不管你是真心的，還是打著別的算盤。我只跟你說一個事兒。好好待我大外甥女，你要是敢對她不好，老子上你家打折了你的腿！”
“大舅，我是那種人嗎？我對小萍，您就放一百個心啊！”
“那啥，我們先走了！”
孔明東不敢跟老支書翻臉。
一則是忌憚老支書的身份地位，二則是忌憚老支書的兒子甄付林。
老支書在十里八村，都是很有名的。
他要是敢對老支書呲牙，指不定被人怎么戳脊梁骨呢！
“錢，在我這里，你們要借錢。都去寫欠條，利息也不要多了，就算一分吧！”
老支書沒搭理正在離開的孔明東，他該說的已經說了！
走到門口的孔明東聞言，腳下踉蹌了一下。親戚間借錢，哪兒有算利息的？而且，這一分利息，雖然比高利貸便宜海了去。但是對莊戶人家來說，這可是高利！
“好啦，要借錢的，寫欠條吧！”
“大舅，我就是來看看你！”
于國平小聲開口。這種錢，借回去，他能被家里的婆娘罵死！
“大舅，我借一萬！”
董淑娥開口，她是真的需要錢。兒子要上大學，學費、路費、伙食費、服裝費，林林總總地加起來，一萬塊，只少不多。
“成！妮子，給你淑娥姨寫張欠條！”
老支書發話，并沒有給董淑娥額外開恩。
其他的人一瞧，再沒有了別的心思。
不多時，一個個紛紛找借口，從老支書家離開。
“大舅，我會盡早還上的！”
董淑娥捏著裝錢的布袋子，堅定地開口。
“傻丫頭！”老支書笑了，“瞧你那表情，好像你大舅我真的是缺那點兒利息一樣。聽好了，一年，利息是一分錢，兩年，利息就是兩分錢，可別弄錯了！”
這話一說，董淑娥的眼淚就落了下來。
“哭啥？娃子考上了大學，這是出息了，是好事，得笑！你說你也是，這么好的事，也不找人給我捎個信！”
“就是啊，淑娥妹子，這是大好事！”甄春旺也開口，“大外甥考上了大學，我這個做舅舅的，不能不表示一下，我，就給兩千塊吧，獎勵！”
“春旺大哥，這使不得！”
“有啥使不得的，都是一家人，使得，就這樣定了！”
“那我這個做舅姥爺的，也不能太小氣，我就獎勵五千吧！”
“大舅，不成，太多了！”
“大舅給的，你就拿著！咱們鄉下人，出個大學生不容易，可不能讓孩子因為窮，被人瞧不起，會自卑的！”
老支書可是明白人。當初送兒子上學時，那些人的目光，他一輩子都忘不了。
窮，被人看不起啊！
好在兒子爭氣，出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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