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
門外響起了敲門聲,一只強有力的拳頭捶在門上,手上的贅肉抖個不停。
“馮寶寶,你丫在房里面折騰些什么呢,鬼哭狼嚎的,客人都要被你給嚇跑了,咱還做不做生意了啊?”胖子在門口嚷嚷。
“知道啦知道啦,別吵吵了,再煩我,本姑娘現在抽你信不信,整天就你大嗓門能嗷號。”
撲通一聲,像是什么東西砸到了門上,門口的胖子悻悻的一撓頭,吐了吐舌頭便又下樓去了。
房間里面,一張巨大的雙人床上,鴛鴦刺繡的粉紅絲被底下探出個腦袋,馮寶寶伸爪子揉了揉凌亂的短發,把枕頭砸到門上,一看表,抖個激靈立馬從床上跳起來。
“我靠,又是八點半了,怎么這幾天晚上老是做噩夢呢!”
馮寶寶手腳麻利的將衣服穿好,擠牙膏刷完牙便是簡單收拾完成了,丹鳳眼桃花眸,遠山眉狹長而帶些嫵媚,一張標致的瓜子臉上即便不施粉黛也依舊俏麗非常。
待她穿好鞋襪準備出房門時,又照了照鏡子,發覺短發有些亂七八糟,于是用手隨便抓了兩把,焦糖色的發絲被捋直,兩綹鬢發自然垂落眉間,整個人顯得利落了許多。
“胖子,剛才你在我房外面喊我什么呢?”
馮寶寶從二樓順樓梯走下來,十指交叉在一起攥得咯吱咯吱響。
胖子在樓下正收拾衛生,聽見聲音,嚇得一哆嗦,臉上頓時堆著笑來,“那自然是叫你寶寶啦……”
旋即,一道寒光從樓上射過來,胖子感覺脖頸一涼,連忙改口,“寶姐,馮大小姐,馮老大!”
聽著這話,馮寶寶才滿意地點點頭,慢悠悠扶著欄桿下來,坐在沙發上翹起二郎腿來,“來吧,小胖子,先給本宮倒一杯咖啡伺候著。”
胖子屁顛顛的將手上抹布往肩膀一搭,立正敬禮,不倫不類,“嗻——”
守在柜臺的眼鏡男抬手扶了扶鏡框,直朝兩人翻白眼,“你們兩個還真是戲精啊,胖子你也是,演太監上癮了是不,當心哪天真個當了太監,讓你演個夠哎。”
胖子一邊撅屁股往杯子里倒咖啡粉一邊擠兌道:“去去去,瞎說什么呢,我跟老大這是工作之余調節一下上班的壓力呢,你丫演不來就好好學著,別一天到晚的就知道擺正經。”
眼鏡將手上的報紙放下,語重心長的說道:“我這不叫假正經,這叫沉著,沉著懂嗎?我們偉大的領袖曾經說過,沖動是藝術家的品質,沉著是政治家的品質,果斷是軍事家的品質,歷史上杰出的領袖人物往往能集三者于一身。而我,恰恰就是集聚沖動、沉著、果斷于一身的那個偉大的人。”
馮寶寶險些一口氣上不來,笑得趴在了沙發上,“眼鏡啊眼鏡,你丫就是個自戀狂,整天東一套西一套的,昨天你不還提你那位偉大的蘇軾同志曾經說過,‘不一于汝,而二于物’的嘛,怎么今天又換人啦?”
眼鏡又重新拿起報紙來遮住腦袋,紅著猴屁股臉坐在收銀機前面不再說話了。
胖子端著泡好的咖啡放到馮寶寶身前的桌子上,搓了搓手,小眼賊兮兮道:“那個……老大,今天先給發點工資唄,最近手頭上有點緊……”
馮寶寶抬眼看著胖子那一副笑得天真無邪、憨厚樸實的像老農民似的大臉,眉開眼笑,“發工資啊……”
胖子小雞啄米似的使勁點著頭,“嘿嘿……嘿嘿……”
馮寶寶朝他露出兩顆米白的牙齒,“沒錢。”
胖子臉上的笑戛然而止,登時苦下來,可憐巴巴的搖起馮寶寶的袖子來,“老大~老大~”
馮寶寶一臉惡寒的拈起手指頭彈開胖子的豬手,抱肩翻翻白眼,“咱們古董店都一個月沒生意了,我都窮的叮當響了,難不成還要把我抵押給你?”
胖子眼珠子一亮,正要拍手叫好,瞥見對方擰了擰手指頭,咔吧咔吧的響起來,于是摸著鼻子一個勁搖頭,“哪能要你呢,老大可是咱們一清齋古董鋪子的頂梁柱呢~使不得,使不得……”
馮寶寶明眸皓齒的抬腿佯作一踹,哈哈笑道:“想要我的人多了,你還是先到最后邊兒去排著隊吧。”
一清齋是馮寶寶開的一間古董鋪子,各種黑市白市真品贗品的古董她照單全收,一開始的時候因為分不清真假還賠進去好多錢,后來陰差陽錯從網上招聘來眼鏡跟胖子這兩個能干的主兒,店里的生意才好轉起來。
眼鏡原名孫鵬,據說還是某一本高校的歷史系博士生,畢業后來到J市就應聘到了一清齋,為人精打細算會做買賣,充當了賬房先生的角色。胖子原名王楚,J市本地人,初中就開始輟學,沒什么本事但是交際廣,后來又去部隊當了兩年義務兵,平常店里空閑時都是由胖子親自下鄉上門收購古董。
一個月前,J市開展什么什么嚴打行動,很多古董店鋪因為販賣黑貨或者贗品都已經關門大吉了,馮寶寶也囑咐眼鏡把一清齋里那些假冒偽劣的贗品收好,先避一避風頭。一清齋本就是個小古董鋪子盈利不多,現在收走了物美價廉的贗品,真品又沒有比較希珍的且賣得死貴,這一個月來也就冷清了許多。
馮寶寶蹺二郎腿靠在沙發上,手上把玩著兩枚色澤瑩潤的玉清菩提珠,這兩枚掌中珠算是一清齋的鎮店之寶,被王胖子從一個滿清遺民后嗣手上低價收來的。珠子上繪有獨角異獸的圖騰,獨角獸張牙舞爪、怒目兇睛,儼然就要活過來一樣。
馮寶寶極其喜歡這兩枚珠子,到了愛不釋手的程度,閑來無事就會握著珠子把玩,看似像把核桃一樣簡單,但是每一枚珠子重達兩斤半,兩枚就有五斤,胖子曾經趁馮寶寶不在時嘗試過,結果撐不過十分鐘手腕就麻了,他搞不懂馮寶寶哪來的那么大手勁,一玩就能玩半天的。
把玩了會兒珠子,馮寶寶見胖子仍一臉幽怨的盯著自己,怨婦似的,于是有些不自在,很不情愿地從衣兜的小錢包里掏出張黑色卡片來丟到桌上,肉疼的道:“密碼還是六個六,取完錢趕緊給我交回來,聽到了嗎?”
王胖子一臉喜氣洋洋的咧著嘴,正要摸到黑色銀行卡,手腕突然一痛,被馮寶寶抬起腿壓住了,細長的腿一絲多余的贅肉都沒有,堪稱黃金比例,這丫頭表面看上去文文弱弱的,卻力道大得很。
“老大~你看你給都給了,還要反悔呢?”王胖子使勁掙扎,大屁股一扭一晃的往回縮。
“你用錢干什么去?又去炒股啊?”馮寶寶皮笑肉不笑的捏了捏胖子臉上的贅肉,又使勁一擰,“聽好了,這是最后一次給你發工資炒股去,你都賠進去五年的工資了,再炒股,你這輩子的合同可都到不了期了,沒有那個金剛鉆啊就別瞎跟風炒股了。”
胖子哎喲哎喲的號起來,咕噥道:“大不了就給你干一輩子嘛,賣身契給你。”
馮寶寶打了個響指,笑吟吟說道:“你要跟我我還不一定留呢,你這么能吃我可養不起你的,等你老了就把你送精神病院去,眼不見,心不煩。”
“別啊,老大,咱倆的感情多好呀……”
“去去去,誰跟你丫的感情啊感情的。”馮寶寶笑罵,松開了壓住胖子手腕的細腿。
“嘿嘿,謝謝老大!”胖子小心翼翼的將銀行卡揣好,隨后又從桌子的另一邊拎來幾個方便袋,眼珠亮晶晶,“老大,吃早飯,我給你買的豆漿跟油條,還熱乎呢!”
馮寶寶看了看這些吃的,想起來昨晚上的噩夢,感覺沒多大胃口,便小手一揮,“我不吃了,你拿去給叫花子吃吧,不然扔了也怪可惜的。”
說完,馮寶寶就四仰八叉的倒在沙發上哼起歌來,哼的調調千奇百怪,“我抖一抖麻袋不帶走一棵白菜,左手撫爐,爐上有壺,壺中有水,水里有毒……
賤可賤,非常賤,天行賤,君子將自賤不惜……
李白乘舟不給錢,船夫一腳踢下船,桃花灘水深千尺,不知李白死沒死……”
胖子原地站了會兒,原本還想再拍一拍老板馬屁,不過實在受不了馮寶寶這充滿魔性的歌聲,趕緊提起豆漿油條翻著白眼逃開了。
用王胖子的話來講,馮寶寶唱歌那是貓走池子、狗叫殃子、鬼哭狼嚎……
用眼鏡的話來講,馮寶寶唱歌那是個死一萬人傷百萬人的車禍現場,比鋸木頭還刺耳。你說什么?五音不全、魔音灌耳?眼鏡冷冷一笑,這種低級詞匯壓根無法形容馮寶寶的天籟之聲好嘛!
胖子朝著眼鏡使勁擠了擠眼睛,拎著早飯出去找那個叫花子去了,“風緊,撤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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