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女人約摸二十五六,穿著銀色的騎行服。明明已是冬日,她的衣裝卻毫不臃腫,反倒頗顯單薄。腦后的長發(fā)自頸部扎起,成為一束直達腰際的細長馬尾。現(xiàn)在她滿面怒容地站在一邊,那從屋里走出來的男人大著舌頭嬉皮笑臉地湊近她,女人卻又后退了兩步和男人拉開距離—— “你給我滾遠一點!” “雪琳!”男人膩著嗓子叫喚了一聲,讓洛襄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你別這么不給面兒行不行?里面這幾位都是我的好兄弟,你別讓我們難堪嘛。就留下陪我們聊一會兒,耽誤不了多長時間……” “郭鴻!”女人厭惡地說道,“我早就跟你說過了,我們之間的關(guān)系沒那么近,你不要叫得這么親昵!我很討厭!另外我不是來陪你見你這些狐朋狗友的,是你說要給我介紹學(xué)生我才來的,你騙我的事情我還沒跟你算賬呢!” 這時屋里有個同樣喝得滿面紅光的男人笑道“弟妹,這是說的哪兒話?我們幾個給你當(dāng)學(xué)生不行嗎?” “我只招女學(xué)生!雖說你們一個個都娘們兒唧唧的也勉強符合條件,只要你們當(dāng)場自宮,讓我收下你們也不是不行!”女人嘴毒得很,“還有,誰要再敢叫我一聲‘弟妹’,我就撕爛他的狗嘴!” “雪琳……”屋外的男人沒臉沒皮地繼續(xù)湊近,見女人面色不善,才趕緊改了口,“好好好,不叫不叫。游小姐,這總可以了吧?” “哼!” 女人轉(zhuǎn)身就要離開,經(jīng)過洛襄身邊,卻微微皺了皺鼻子。 “……什么味道?” “嗯?”洛襄愣了一下才反應(yīng)過來,指著塑料袋數(shù)道,“一份酸辣土豆絲,一份肉末茄子,一份包菜回鍋肉,一份啤酒鴨。您問的是哪一份的味道?” 女人狐疑地看了他一會兒,似乎還有些無法釋然,但終究還是撂下一句“他們點的快餐,找他們要錢吧”,然后款款走下樓梯。那醉酒男人一邊叫著“游小姐”,一邊跌跌撞撞想要追上去。洛襄連忙攔在他身前 “老兄,麻煩先把賬結(jié)一下吧,我也急著走啊。” “滾開!” 男人罵罵咧咧地從他身邊擠了過去。 洛襄咂巴了一下嘴,眼看屋里還剩下三個人,找他們應(yīng)該也是一樣的。于是他走進屋子,把那四份盒飯放在麻將桌上,好聲好氣地說道 “幾位,你們這里誰負責(zé)付賬啊?” 那幾個男人個個面前都擺著成堆的空酒瓶,眼神迷離,不知是喝多了故意無視他還是壓根沒聽到他的話,三人大刺刺地把腳翹在桌子上,結(jié)結(jié)巴巴地自己聊自己的,誰都沒有半分掏錢的意思。 “那女的到底是什么來頭?架子倒不小……” “聽說是在北龍頭那邊開班當(dāng)老師的,具體教什么不知道,只收女孩,估計是教舞蹈的吧。好像小的時候她家里人就跟老八家里訂了娃娃親,但是現(xiàn)在都是自由戀愛了,上一輩的事兒還有誰理?反正這姑娘看不上老八,老八追了她好久都沒追上呢……” “嗨!要我說,費那熊事干嘛,找機會給她下點兒藥,一推二就不就結(jié)了嘛。” “你瞅瞅你那邪惡的思想。你那叫光屁股打狼——膽大不要臉!” 兩個人隔著桌子聊著下流的話題,坐在中間的那個人卻看著手機嘿嘿地笑。 “老五你呲著個大牙笑得跟吃屁了似的干嘛呢?下的什么電影也給我看看。” “嘿!”那人拿著手機邊笑邊說,“你們看看這個視頻,上周末的事兒,在體育館里面一個倉庫拍的。四十多個人圍毆一個,結(jié)果竟然沒打過!你看看,就這個小個子,挨了半天揍,最后一發(fā)威,一手一個扔飛了二十多號人!” 桌兩旁的男人都把腦袋湊過去,三個人圍成一堆哈哈大笑起來。 “這假的吧?挨了那么半天拳頭,不得把他骨頭都劈成柴禾了!” “還有最后這么多人被他扔飛這一段,這一看就是吊線了,要不然就是用特效拍的。你看他那個細胳膊細腿,哪可能有那么大勁兒?不信你找他過來我試試,他要能把我扔飛了,飛一次我給他一百塊錢!” “老大你這不難為人嗎?你看看這個視頻,用手機拍的,臉這么模糊我上哪給你找人去?” “喂,三位大哥!別聊了,我回去還有活兒呢!” 洛襄實在是忍不住了,他使勁拍了拍巴掌把三人的視線吸引過來,指著桌子上的盒飯說道“四十七塊錢,各位誰得閑麻煩把賬付一下,大家都很忙的,算我求求你們了好不好?” 三個男人對視了一眼,被稱作“老大”的男子打了個響亮的酒嗝。洛襄的嗅覺被方小靈的靈咒弄得靈敏過了頭,這酒臭味熏得他心煩意亂。 “四十七?你多算了吧?怎么這么貴啊!” “四份菜四份米飯總共四十三塊,包裝費四塊,配送費五毛。老板說只收四十七就行。”洛襄不厭其煩地解釋道。 三人又對視一眼,一個戴著金鏈的男人從口袋里掏出錢包清點了一下“我這就二十塊零的,剩下的都是一百的。” “沒關(guān)系。”洛襄從口袋里掏出一卷紙鈔,“老板給我準備了零錢,我找得開。” 那金鏈男掏出一張紅票子,洛襄則數(shù)出五十三塊遞給他,沒想到這男人卻又把手縮了回去,把那五十三塊甩到桌子上“你這個五十的怎么這么軟?你可別是假錢吧!你別以為我喝多了我就認不出來真假了哈!你給我換一張!” “呃……我就只有這一張……”洛襄依舊好聲好氣,“要么這樣,我還有些五塊十塊的,也能湊起來,您看……” “不行不行我不要那么零的!我酒喝多了,數(shù)不清!”男人從地上摸起一支酒瓶,把里面剩下的兩口啤酒咕嘟咕嘟喝光,用空酒瓶指著洛襄說道,“要么這樣,你先把飯放下,回去跟你們老板說,錢先欠著,讓他記賬上,下回我們?nèi)サ臅r候再補!” 洛襄看出來了,這幾個人估計平時就不是什么好角色,打小就喜歡用放大鏡燒螞蟻的那種,這會兒趁著酒醉故意找茬呢。欺軟怕硬是這種人的強項,要不然他們怎么會跟一個送外賣的打工仔過不去,咋不對著窗戶旁邊那盆仙人掌踢上一腳呢? 洛襄把拳頭緊緊攥起,然后放下。他掏出手機看了一眼時間——這手機是老板娘借他的一部諾基亞板磚,用作送餐聯(lián)系的,被叫免費。手機上的時間已經(jīng)走到了“13:58”,也就是說他已經(jīng)在這里磨了十五分鐘了。 以他的速度,十五分鐘夠他來回跑五趟的。 忍一忍。他對自己說。世界如此美妙,我卻如此暴躁,這樣不好,不好…… 至少忍到兩點,要是這幫家伙到兩點還不給錢,就剁他丫的! “幾位大哥,你們就別難為我了。大家出來干點兒活都不容易,您幾位就當(dāng)是可憐可憐我啰。” “哼!”那個老五見他說軟話,冷笑一聲把盒飯拿了過去,眉頭一皺,“怎么都涼了!” 洛襄聳肩“能不涼嗎?做好我送來還是熱乎的,這大冬天的,快有二十分鐘過去了,不涼還鬧鬼了呢!您要再擱上一星期它都能長毛您信不信!” 那個“老大”一拍桌子“你這是什么服務(wù)態(tài)度!” “行了行了,老大,消消火,咱跟一送盒飯的野孩子生什么氣啊?”先前那金鏈男說著,從錢包里掏出二十塊錢丟在地上,“行了,我們也不訛?zāi)悖惆涯氵@五十塊錢拿走吧。這飯菜都涼了,我們也不計較,二十塊錢你拿回去,就當(dāng)是賺個回頭客!走吧!” “哼!”老大白了洛襄一眼,“也就我們老四好說話。小子,算你走運,早些年老子脾氣不好,就你這樣的,老子以啤酒瓶子就砸你腦袋上了!拿了錢趕緊滾蛋,別擱這晃悠來晃悠去的招人心煩!” 洛襄看了眼地上掉的那張二十元的紙鈔,小心翼翼地把它撿起來。幾個男人相互對視一眼,以為這小子已經(jīng)服了軟,一同嘿嘿笑了起來。洛襄在這笑聲中把鈔票放在桌上,又掏出諾基亞看了一眼時間,當(dāng)那顯示屏上的數(shù)字從“1359”跳到“2000”的時候,他揚了揚眉毛,回身把門關(guān)上,插上了插銷。 “不知道為什么,以前我還是個老老實實認真聽話的好孩子,自從一個月前那件事以后,好像總有人喜歡來找我的茬。兩次是混混,一次是小偷團伙,一次被車撞,一次被四十多號人圍著打,我都忍不住想問問是不是那家伙的靈咒還自帶嘲諷屬性……不過也沒辦法,以前我是個規(guī)規(guī)矩矩的學(xué)生,自然遇不到這樣的鳥事。現(xiàn)在生活的圈子發(fā)生了變化,有些新挑戰(zhàn)也在所難免,對不對?” 洛襄小聲自言自語著。桌子那邊的三個人當(dāng)然聽不懂他在說什么,三人均是一臉迷惑,臉上的表情寫著——“這小子什么毛病?” “我給過你們機會。”洛襄說道,他的聲音提高了些,“算你們不走運,這一個月以來,我已經(jīng)對力量把握得不錯了。不過在動手之前,我還是愿意最后給你們一條路走。現(xiàn)在給我道歉,給錢,我可以當(dāng)作這事情沒發(fā)生過。就像我剛才說的,大家出來干點兒活都不容易,沒必要為了一點小事把救護車叫來,是吧?” 那老大“噗嗤”笑出了聲“小子你腦袋有毛病吧!看在你挺會逗樂子的份兒上,爺爺再賞你五塊錢!我可跟你說,你再不滾蛋,老子就能在你身上戳幾個血窟窿,到時候你跪下叫爺爺都沒用!” “……那就是沒得談了?” 作為尸體,洛襄不需要呼吸,但他還是深吸了一口氣。 “剛才是哪位說,我要能把他扔飛,飛一次給一百塊的來著?” 他握起雙拳,砸在了麻將桌的邊緣上。偌大一張桌子登時碎裂塌陷下去,麻將牌“稀里嘩啦”散落一地。 那三人臉上的笑意還未消去,此時便和見鬼一般瞠目結(jié)舌的表情混在一起,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洛襄把手攤開 “來……今天就算是開業(yè)大酬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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