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陽樓廳堂之內(nèi),崔文卿、陳寧陌、折昭三人的交談還在繼續(xù)。
陳寧陌當(dāng)先輕嘆一聲總結(jié)道:“文卿,就實而論,這次北地四州所養(yǎng)殖的豬肉,從味道上來說,較從前的豬肉已經(jīng)有了非常大的區(qū)別,也沒有了那種難吃的味道,你的養(yǎng)殖之法可謂是非常成功,然若要將豬肉推廣全國,被所有的士農(nóng)工商階層接受,并成為主要肉食,還非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此言正是崔文卿疑慮所在,他深知陳寧陌見多識廣,立即不恥下問道:“學(xué)士,還請你指點則個,詳細解釋這其中的難處!
陳寧陌點點頭,言道:“先說第一個方面,數(shù)千年來羊肉均是占據(jù)了華夏大地肉食的重要位置,特別是五胡亂華之后胡風(fēng)侵入中原,長江以北飲食文化改變劇烈,烹飪方式不盡相同,羊肉更是成為了百姓肉食首選,如傳統(tǒng)名菜紅羊枝杖、過廳羊、羊肉索餅、渾羊歿忽等等,均是采用羊肉為主料,我朝承襲隋唐之制,民間肉食也是以羊肉為主,故而吃羊肉根深蒂固,豬肉因列為賤肉,多為士大夫們所不齒,也只有部分民間窮苦百姓,才會以此為食,故而你想用豬肉改變?nèi)藗儌鹘y(tǒng)飲食習(xí)慣,非一朝一夕之功,可謂是非常困難!
聽到這里,崔文卿搖手示意,輕笑道:“學(xué)士,關(guān)于你說的這一點,在我看來說難也不難。”
陳寧陌黛眉一揚,嘴角溢出了一絲冷笑波紋,似乎有些嘲笑崔文卿的不自量力,開口問道:“好,你說說看,為何說難也不難?”
“呵呵,其實我想得很簡單,只要朝廷支持豬肉便行了!
“朝廷支持?”
“對啊,”崔文卿點頭笑言,“若是官家支持吃豬肉,并以身作則率先吃豬肉,還發(fā)動所有王公大臣吃豬肉,我相信要不了多久,立即能夠消除豬肉賤肉之喻,而豬肉也能很快在民間流行風(fēng)靡起來!
“什么?你竟然想請官家也吃豬肉?”陳寧陌膛目結(jié)舌的望著他,“崔文卿,你真的瘋了!瘋了!可知道此乃殺頭重罪?”
崔文卿不滿的輕哼一聲,依理直言不諱道:“豬肉之所以是賤肉,乃是因為它以前味道腥臭,現(xiàn)在北地四州所養(yǎng)殖的豬,已經(jīng)完全沒有那種怪味,自然也不應(yīng)該被列為賤肉,而是具有如牛羊肉一般的待遇,相信官家得知,也會體諒臣下的一片苦心的,況且還有一點,到時候麻煩學(xué)士在官家面替豬肉美言幾句,官家必定會好好斟酌!
“崔文卿,你真是瘋了!”一時之間,陳寧陌不知道說什么才好,略微思忖了一下,冷著臉點頭道,“好吧,到時候皇兄那里,我會去說說看,至于皇兄是否愿意,也無法保證!
崔文卿大喜,連忙拱手笑言:“多謝學(xué)士成全!
“你先別謝我!”陳寧陌云袖一揮,正容言道,“剛才說了第一個方面,另外還有一個較為麻煩的問題,據(jù)我說知,洛陽城的肉食供應(yīng)均是有其定數(shù),就羊肉而言,乃是有依靠于大家族的商號專司經(jīng)營,倘若推行豬肉,必定會對羊肉銷售造成影響,你崔文卿一定會成為這些人的眼中釘,肉中刺的!
崔文卿愕然:“怎么地?竟然有這種事?”
折昭插言補充道:“洛陽城地處于中原腹心,乃是我朝帝都,加之又通連大運河,商賈貿(mào)易十分發(fā)達,因此大宗商品貨物要進入洛陽,均是有專門的商會專司經(jīng)營,這里面的利益糾葛駭人聽聞,藏在暗地里的陰謀詭計也多不勝數(shù),倘若夫君要推行豬肉,自然會影響到洛陽城供應(yīng)肉食的商號,以及支持這些商號的達官貴族們!
“阿昭此言不錯!标悓幠罢J同點頭道,“人一日不可離開衣食住行,在穿衣方面,洛陽城乃是由絲綢商會壟斷經(jīng)營,這其中的道道相信你也有所體會,我就不多言多語了,而在食這方面,特別是羊肉售賣,幾家商號背后均有當(dāng)朝宰相謝君豪的影子,謝君豪正是這些羊肉售賣店鋪背后的東家,直接壟斷了肉食供應(yīng)!
“我勒個擦!”崔文卿一怒之下,忍不住拍案而起,“謝君豪那廝好歹也是一個宰相吧,居然還覬覦民間肉食生意?他也不嫌沾滿銅臭被人所嘲笑啊!”
陳寧陌輕嘆道:“話說得不錯,然你可知道洛陽城有多少人口?足足百萬,其中有多少達官貴族、富豪大商?每日所需肉食幾多?說句不好聽的話,這肉食供應(yīng)生意乃一本萬利之買賣,每日可謂是車載斗金,說是富可敵國也不為其過!
“更何況即便是謝君豪,也不可能獨自吞下這么大的利益,齊王有沒有參與入內(nèi)?其他王公大臣有沒有參與入內(nèi)?甚至是長居于深宮中的太后有沒有牽連,這些都不好說。倘若你推行豬肉,必定會召來這些人的聯(lián)手打壓,就憑你這低微官身,到時候別說是阿昭了,就連你的老師王安石也不一定護得了你!
一席話聽得崔文卿倏然心驚,他立即明白了推行豬肉比當(dāng)初在洛陽開設(shè)阿瑪尼服飾店還要困難。
然而,崔文卿可非是那種輕言放棄之人,也非是那種容易被三言兩語嚇到之人,他氣昂昂的開口道:“學(xué)士,推行豬肉乃利國利民之舉,更是我大齊是否能夠收復(fù)燕云十六州的重要條件,何能為了幾個人見不得光的利益,使得大計裹足不前呢?況且我相信天地之間有正氣,朝廷上下也有公道,只要推行豬肉是利國利民,大家也都會認同的!
陳寧陌正容言道:“你說的這些話的確是對的,然而很多時候,對的東西在別人眼中也有可能是錯誤的,倘若你執(zhí)意如此我也不便多勸,但是唯有一點我會堅定不移的支持你推行豬肉,至于能不能成功,那聽天由命了!”
話音落點,崔文卿和折昭面面相覷,均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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