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谷縣內(nèi)有一座曾經(jīng)非常顯赫的府邸。

    之所以說是曾經(jīng)，乃是因為這片府邸在不久之前，還車馬入流，高朋滿座，聲勢甚至隱隱蓋過了不遠(yuǎn)處的振武軍大都督府。

    但是在兩個月之前，隨著府邸主人的失勢，府邸立即就車馬寥落，毫無賓客，徹底陷入了冷清當(dāng)中。

    而府邸主人更是封堵住了府門，過上了幾乎形同隱居的生活。

    適當(dāng)中夜，皓月當(dāng)空，群星閃爍，銀輝灑滿了府邸后院的每一寸角落，池水波光粼粼，微微蕩漾，一片美妙的天地。

    池水中間的假山?jīng)鐾��?nèi)，折惟本一身燕居常服，坐在其中唏噓感概，不時自斟自飲一杯，一副英雄末路的凄然之態(tài)。

    罷職歸家之后，折惟本過上了深居簡出的生活，幾乎都沒有踏出府門半步。

    這并非是他看透了人世間的浮浮沉沉，準(zhǔn)備就此隱于府中，而是他實在沒有顏面出去面對那些曾經(jīng)與他交好的熟人。

    堂堂的正四品振武軍長史，如今卻淪為了普普通通的平民百姓，實在令他是情何以堪。

    便在他扼腕長嘆的時候，一個黑漆漆的人影突然出現(xiàn)在了假山之上，幾個縱躍鬼魅般的靠近了涼亭，站在亭畔陰惻惻的笑道：“一別數(shù)年，折長史別來無恙乎？”

    折惟本渾身一震，倏然轉(zhuǎn)過身來，膛目結(jié)舌的望著來客，半響方才回過神來，驚聲叫道：“來人啊，有刺客……”

    凄然之聲遠(yuǎn)遠(yuǎn)傳來，卻是沒有任何人應(yīng)答。

    黑衣人冷哼一聲言道：“府中寥寥數(shù)人，均是相隔甚遠(yuǎn)，現(xiàn)在你即便是叫破喉嚨，也不會有人前來救你，還是省省心吧。”

    折惟本心知此人必定是一名十分厲害的高手，陡然間全身發(fā)涼，冷汗直流，騰騰后退數(shù)步靠近涼亭憑欄，顫聲問道：“你，你何人？想要干什么？”

    “你我乃是故人，折長史真是健忘啊！”黑衣人輕輕一嘆，右手探出解開了蒙在面上的黑布，一張老臉頓時清晰無比的顯現(xiàn)了出來。

    折惟本瞳孔猛然一陣收縮，失聲言道：“是你？”

    黑衣人嘿嘿冷笑道：“沒想到長史大人還記得在下，真是難得。”

    折惟本愣怔半響，這才重重一哼，厲聲喝斥道：“爾乃敵國將領(lǐng)，居然還有膽子潛入府州？當(dāng)真是欺我振武軍無人也！”

    聞言，黑衣人嗤笑了一聲，言道：“哈哈，折長史不愧是道貌傲然之徒，明里對大齊忠心耿耿，暗地里卻出賣袍澤，實乃令人驚嘆！其實在下前來，是想與折長史你做一筆交易的。”

    折惟本一愣，隨即怒聲道：“大膽狂徒，你胡說八道些什么！信不信我立即讓你身首異處！”

    黑衣人雙目中透著一絲精光，笑言道：“四年之前，我武烈皇帝率軍與振武軍在大橫水進行決戰(zhàn)，說起來，我朝當(dāng)時兵少將微，面對五萬振武軍，自是沒有必勝的把握，然沒想到在這個時候，一封密報送入了我軍當(dāng)中，將振武軍中軍大帳所在的確切位置告之了我朝，武烈皇帝當(dāng)機立斷，派遣軍隊進行偷襲，一舉攻破了振武軍中軍大帳，振武軍大都督折惟忠當(dāng)場戰(zhàn)死，整個振武軍為之混亂，而武烈皇帝也是憑借此點，一舉擊潰振武軍，奠定了大橫水之戰(zhàn)的勝利。”

    說到這里，黑衣人神情漸漸換作了揶揄：“折長史，我朝對密報來源一直非常好奇，也不知是誰送了這么一個天大的禮物給我們，經(jīng)過暗中調(diào)查，才發(fā)現(xiàn)這封密報可是出自你的手中啊，透露消息出賣袍澤，害死兄長，背叛朝廷，折長史的心機實乃令吾等敬佩不已。”

    沒想到藏在心底最深處的密事被此人道破，折惟本只覺渾身血液霎那間就凝固住了，臉色也變作了死灰，顫聲言道：“你，你，胡說！”

    黑衣人冷笑道：“嘿嘿，是否胡說可不是憑折長史的判斷，如果我將這個消息透露給折昭，長史大人覺得自己能夠有幾日可活呢？”

    折惟本一言未發(fā)，怒視著黑衣人，呼吸喘息得猶如風(fēng)箱，額頭竟是冒出了涔涔細(xì)汗。

    “你……你到底想怎么樣？”過得半響，折惟本方才穩(wěn)定住心神，咬牙切齒一問。

    黑衣人淡淡言道：“這次長史大人與折昭爭奪振武軍軍權(quán)不幸落敗，如今可以說已是到了山窮水盡之處，不瞞長史大人，其實我主對你可是傾慕許久，若長史大人愿意棄暗投明投靠我朝，我們必定以國士待之。”

    “你們想要我投降？”折惟本雙目微微一瞇，神情驚疑不定。

    “對，只要長史大人能夠拿出誠意來，效忠我朝，我主必定會賜于長史大人尊榮的身份，絲毫不會低于振武軍長史之職。”

    “若是老夫不肯呢？”

    “嘿嘿，那留給長史你的就只能是死路一條，相信折昭大都督知道她的父親居然是被你害死的，一定會勃然大怒吧，到時候長史你身敗名裂，萬人為之唾棄！”

    一陣良久的沉默，折惟本輕輕一嘆，臉上的皺紋緊緊擠了一起，看上去失去了往日的偉岸，竟有一份蒼老之態(tài)：“若我投降，又是如何？”

    黑衣人正容言道：“若長史大人真心歸順，榮華富貴指日可待，甚至重掌振武軍也不是奢望，當(dāng)然，在下口中的振武軍，乃是效忠于我朝的振武軍。”

    一席話聽了，折惟本不禁怦然心動。

    眼下他已經(jīng)到了窮途末日之時，不僅恢復(fù)官身無望，說不定一個不好還會死于政敵之手，投靠敵國盡管說起來不太好聽，然也算求得了一條榮華富貴的活路。

    心念及此，折惟本終是打定了主意，不過他心機百出，自然不會這么容易答應(yīng)下來，淡然言道：“要我投降也是可以，不過我需要貴國皇帝的一句承諾。”

    “有何承諾，說來聽聽。”

    “老夫投降之后，可以助你們奪取府州、麟州、隩州、豐州四地，但是事成之后，貴國必須讓我當(dāng)振武軍大都督，世襲罔替，而我也保證折家會效忠貴國，就如以前效忠大唐、大齊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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