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公這話一出,隊伍里一大半人都變了臉,被周圍陰森詭譎的氣氛影響,大伙只覺得頭皮發(fā)麻,冷汗瞬間鋪滿了后背。
閆思弦不動聲色地挪到吳端身旁,將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兩人對視一眼,算是互相鼓勵。
閆思弦開口道:“會不會你們一起進來的人把小孩尸體帶走了?”
邵公連連搖頭,“不會,出了人命,沒人再敢動那小孩的尸體,而且離開耳室時是我斷后,我明明看到它就原封不動在棺材里……”
小邵接話道:“是啊,我也看見了,而且……拿它有什么用……絕不可能,不可能是人拿走的……”
那港臺腔情緒已經(jīng)崩潰,緊張地四下亂看,手電亂晃。
像個第一次獨自睡覺的小孩,總覺得黑暗的地方藏著鬼怪。
他拽著一旁的刑警,不斷絮叨:“有鬼,有鬼啊……我就說邪乎,那小孩跟活的一樣,太邪了……你們都不當(dāng)回事……現(xiàn)在怎么樣?出事了吧……快走……還是走吧!你們想死在這兒嗎?……我給錢,給你們很多錢,你們帶我走吧……”
刑警被攪得煩躁不安,劈手朵過手電,警告他老實點。
“小孩像活的一樣?灌水銀死的?”吳端問道。
“應(yīng)該是,那個年代,無非就那些手段。”邵公道遲疑不定道:“這墓邪得很,小鬼最難纏……”
閆思弦冷笑一聲,露出狠色,“小鬼?呵,世上要真有鬼,盜墓行的人早死絕了。別;,繼續(xù)帶路吧!
小邵深吸幾口氣,定了定神,看向邵公,邵公臉色很差,卻也沒反駁閆思弦。
小邵便一咬牙,走進了盜洞里耳室另一側(cè)的通道。
又是一條甬道,這次狹窄了許多,只能容納眾人按順序魚貫而入。
甬道微微傾斜向上,走了十余米,進入前方墓室時,地上已經(jīng)沒了積水。
與其說這是一間墓室,不如說是殉葬坑。
殉葬坑一端塌陷了,滿地沙子。
使得地上的東西被掩埋了大半。
縱然如此,見到殉葬的東西后,眾人還是愣住了。
“這……這是……鳥?”有刑警忍不住發(fā)問。
地上的一副骨架極大,僅是其露在土沙外的部分,就和馬一樣大,它的骨骼鋪滿了整個殉葬坑。仔細看會發(fā)現(xiàn)那東西長著尖嘴,利爪,翅膀位置還有尚未完全腐化的羽毛。
羽毛雖然歷經(jīng)千年,卻紅彤彤似火,手電光一照,反射出色澤艷麗的光華,又長又柔軟的樣子。
吳端對鳥類并不了解,但他曾在動物園見過孔雀開屏,只覺得孔雀尾巴上的羽毛與之相比也要黯然失色。
陪葬坑的幾塊墻磚上刻有文字,閆思弦問邵公能不能看懂,邵公道:“說是神鳥,中山國公主坐化后,這只神鳥從天而降。
原來她的神仙夫君便是神鳥。
神鳥留下旨意,說其肉身與愛妻合葬,之后便在中山國公主的肉身旁俯沖撞地十余次,至死方休。
擺脫了肉身桎梏后,神鳥與愛妻魂魄一同飛升……”
想到一人一鳥結(jié)為伴侶,吳端便覺得一陣惡寒,不禁吐槽道:“合著中山國公主嫁了個鳥人!
邵公大大地搖頭,“不可胡言不可胡言啊,不敬墓主,要遭殃的……”
吳端面上做出一副受教了的樣子,心中卻在瘋狂吐槽:你個盜墓賊跟我聊敬重死者?等你進了監(jiān)獄,要不要開個普法講座。
閆思弦卻提出了質(zhì)疑:“神鳥說要合葬,可看這情況骸骨被隨便堆在地上這明明是殉葬,跟合葬根本就是兩碼事!
邵公卻指著墓室塌陷的地方道:“是合葬的,棺槨齊全,只是全被埋了,這鳥尸也是從棺材里拖出來的!
閆思弦一愣,指著那塌陷處問道:“那陳水火他們……”
邵公點頭,“也埋里頭了!
閆思弦立即上前,觀察起塌陷處的情況,只見大量細沙,便又問道:“流沙機關(guān)?”
邵公點頭道:“墓室兩側(cè)和頂上全是細沙,開館后不久,墻就塌了,流沙涌入,所有人都被埋了。
你看到的不過是這間墓室的冰山一角,一點用來放鳥尸的地方而已,其實墓室很大,陪葬的東西都在里頭呢,也被埋了!
邵公這話顯然有所保留,至少,觸動機關(guān)的事兒就有可能是他干的。
閆思弦看著黃沙失神片刻,道了一句“活要見人,死要見尸”,刑警們解開身上的繩子,開始挖沙子。
眾刑警拿出隨身攜帶的折疊鏟,分成兩撥輪換著挖,一撥人挖掘沙子時,另一波人則負責(zé)看守邵公等人。
沙子柔軟,很快便挖開了一大片,發(fā)現(xiàn)三具尸體。
三人窒息而亡,口鼻中灌滿了沙子,眼珠外凸,滿臉的恐懼不甘。
閆思弦問道:“認識他們嗎?”
邵公見了死相如此可怖的尸體,也不免心中打顫,哆哆嗦嗦看上幾眼,答道:“是陳水火的人!
他們在旁等了片刻,見眾人沒有停止挖掘的意思,小邵便試探地問道:“地方幫你們找到了,可以放我們走了吧?”
“急什么?”閆思弦道:“你就不想看看陳水火究竟死了沒?”
“我們不關(guān)心這個,朋友,還是有緣再見吧。”
閆思弦:“一起下墓,還是一起出去得好,我還擔(dān)心你們在背后使絆子呢!
小邵看向邵公,邵公似乎早料到了這個結(jié)果,并不說話,小邵只好閉嘴。
挖掘工作持續(xù)了近三個小時,期間留守地面的刑警下來過兩人,他們沿著繩子找了過來,見下墓的同伴一切安好,放下心來,回去通風(fēng)報信了。
趁挖掘的工夫,吳端憂心忡忡地對閆思弦道:“也不知道文佳大師跑哪兒去了,你說,他不會真出事了吧?”
閆思弦:“萬一找不著他,你打算怎么辦?”
“上報,讓上頭趁早多派人搜山吧!
“那你自己呢?”
吳端沉默了一下,“紀律處分肯定跑不了,大概……停職什么的,可能丟工作吧。”
“要不要考慮給我打工?五險一金包吃包住上五休二……”
吳端是真的擔(dān)憂,沒心思開玩笑,不接話。
閆思弦便繼續(xù)道:“我覺得文佳不太干凈!
“你的意思是……?”
“他可能也是個盜墓的……或者曾經(jīng)干過這營生!
吳端細想與文佳大師接觸的種種細節(jié),從他一進山就有意拉攏夏洛克,到他一次不錯就找出了中山國公主墓大體位置,再到他偷偷離隊,越想越覺得像是那么回事,深以為然。
閆思弦繼續(xù)道:“所以你不用太擔(dān)心,那家伙應(yīng)該是個老手了,連防毒蟲都有一套辦法,沒那么容易中招。就算他真掛在這兒,也怪不到你我頭上,誰讓他自己貪心不足。”
吳端嘆了口氣,“話雖這么說,可終歸是我們把人請來的,要是我們不找他……”
“這可不好說,”閆思弦道:“我托朋友問這個事,原本想著能找個高人指點一二就不錯了,并沒指望有人會跟我們一起進山。
畢竟風(fēng)險大,錢少,而且下墓這種事多少總有些晦氣……所以,誰知道文佳會不會是毛遂自薦呢?
況且,你還記得那天晚上嗎?有兩個人跟著咱們!
吳端一怔,“你你你是說……”
閆思弦按了一下吳端的肩膀,“噓!小點聲!
他看了一眼不遠處的邵公等人,見他們并未注意這邊的談話,才撒開手繼續(xù)道:“想想陳水火爺爺?shù)墓适掳,既然盜墓賊可以混進國家考古隊伍里,螳螂捕蟬黃雀在后,為什么就不能混進我們警察的隊伍里?
說到底,是我疏忽了。
那兩個跟著咱們的人,恐怕就是文佳的同伙,他跟同伙碰頭匯合后,要是就此下山離開,一路上保命應(yīng)該不成問題,就怕他們窮兇惡極,打咱們的主意,那可就……”
吳端猶豫道:“應(yīng)該不會吧,他救過咱們的命!
“利益罷了,救咱們,因為需要咱們繼續(xù)給他趟雷。你信不信,如果先進古墓的不是陳水火一行人,那現(xiàn)在挨算計被埋在沙子底下的,恐怕就是咱們了!
看著滿臉黃沙和絕望的死者,吳端深感后怕,轉(zhuǎn)念一想又道:“可要是這么算下來,文佳很可能已經(jīng)下過墓了,他下墓的時間就在陳水火和咱們中間的空擋……對了!小孩尸體!”
閆思弦這回直接上手捂了一下吳端的嘴,“小點聲!”
吳端拿開他的手,抱歉地縮了縮脖子,繼續(xù)道:“陪葬小孩兒的尸體不會就是文佳拿走的吧?可他要是來盜墓的,拿那玩意干什么?尸體又不能賣錢。”
閆思弦搖頭,“這個我也想不通!
吳端只覺得跟這事有關(guān)的人都邪門得很,退意再次升起,便跟閆思弦商量道:“要不這樣,陳水火他們的尸體找到,古墓的事就告一段路,反正墓已經(jīng)找著了,專家很快就會來接手。
咱們把盜洞填上,分一半人把邵公他們押出去,剩一半人繼續(xù)找文佳!
閆思弦:“還找他?”
吳端:“不然呢?總不能就這么不管了。”
閆思弦停頓片刻,表態(tài)道:“我直說吧,留下找他,頂多尋求點自我安慰,免得他真出事了良心不安看,是你自己要離隊的,你離隊以后老子還不離不棄找了你大半天。
可找人沒有可操作性,這么大的林子,上哪兒找去。”
“那你帶人出去,我留下找。”
“不可能!
……
兩人意見不合,誰也沒法說服誰,最終計劃只能暫時擱淺,等挖掘?qū)な墓ぷ魍炅嗽僬f。
黃沙被整個翻了一遍,共找出六具尸體,卻沒有陳水火。
有刑警還想再翻找一遍,被閆思弦制止了,閆思弦指著被扒出來的棺槨道:“這套棺槨不對,最里面的一層棺材,還蓋著蓋子。”
和中山國公主的安葬規(guī)格一樣,一槨兩棺,看來真的是合葬,只是最后一層棺材還蓋著蓋子。
剛才大家忙著清點尸體,即便注意到了,也并沒有細想。
此刻閆思弦指出,大家立即明白了,既然棺材里的大鳥已經(jīng)被拖了出來,棺蓋必然已經(jīng)打開,盜墓賊可不會費力不討好地再把它蓋回去。
只有一個可能:陳水火在流沙傾瀉下來的瞬間躲進了棺材,蓋上了棺蓋,為自己贏得了一小塊生存空間。
閆思弦已經(jīng)伸手去推棺蓋,立即有刑警上前幫忙。
棺材里氧氣有限,頂多供一個人呼吸一兩個小時,此刻距離墓墻坍塌已過了一天一夜,即便暫時有了藏身之處,陳水火也不可能撐到現(xiàn)在。
即便知道開棺后很可能見到的是個死人,閆思弦還是提醒幫忙開館的刑警小心。
尸體!
棺材內(nèi)果然有一具尸體!
尸體呈俯臥姿勢,后背朝上。脖頸處有明顯的血跡,整個棺材底都有血跡,棺內(nèi)壁上也有噴濺狀的血。
“割喉死的?”吳端疑惑道:“難道無路可逃,氧氣又快要耗盡,絕望自殺了?”
閆思弦繞到棺材另一端,看著死人的臉。
他沒說話,但只看他的表情,吳端便猜出了結(jié)果:棺材里的人,不是陳水火。閆思弦不可置信地開始檢查尸體。
他剛剛翻動了一下,便有了發(fā)現(xiàn)。
“棺材底有洞!”閆思弦咬牙道:“狠!陳水火你夠狠!
流沙傾瀉而下的時候,陳水火和這人一起躲進了棺材,并且合力將棺蓋蓋上了剛剛開館的時候我就在想,這么沉重的棺蓋,一個人可挪不動。
可是棺材里的氧氣本來就少,即便只有一個人,也支撐不了多久,陳水火干脆殺了跟他爭奪氧氣的同伙。
然后他自己挖了個盜洞,現(xiàn)在恐怕已經(jīng)逃出去了。”
一邊說話,閆思弦一邊招呼刑警將那人的尸體抬出棺材,露出了棺材下的洞。
邵公卻連連搖頭:“不可能,這不可能啊……”
他摸著石槨道:“且不說兩層木棺,光這石槨所用的石材,就堅硬無比,洛陽鏟挖在上面,頂多留一個白印子,不信你們試試,短時間內(nèi)別想把它挖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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