陣前百米以外密密麻麻插滿長長箭矢,死尸鮮血鋪滿了百米之地,尚未死去的幸運兒,痛哭哀嚎著向后方拼命爬,土地上被拖出長長的血路。
騎兵損失千人,這千人太過靠近箭陣被射成了刺猬。
契丹人缺乏鐵甲,使用的盾最多是皮盾,很難抵擋長弓兵的破壞力,從兩百米到一百米是條血路,對于每分鐘可以射十箭的長弓來說,五千人就是射出了五萬支箭矢,滅殺三千衣物單薄的奴隸兵真不算多大的事情。
薩馬連滾帶爬跑出射程外,也不顧貫穿臉頰帶來的傷痛,只是傻傻看著陣前倒斃的密密麻麻的尸體,臉色蒼白驚悚,一副完全丟了魂一般。
遙輦欽德手中馬鞭何時掉落的都尚且不知……
“大汗這……這……”
這一幕不但嚇到了契丹人,同時也嚇住了遼東軍,所有人都有些不真實感,不知道這是不是真實發(fā)生的。
李思鈺深吸一口氣,雙腿一夾馬腹,打馬向前百米,指著遙輦欽德,然后高高豎起中指!
遙輦欽德不懂這手勢何意,但想來也不是多好,李思鈺一臉鄙視表情已經(jīng)說明了一切。
看著李思鈺打馬返回軍陣,額頭青筋直跳的遙輦欽德,良久后這才深吸一口氣。
“回營!”
雙方第一次試探性進攻就此虎頭蛇尾。
李思鈺知道,這才是僅僅開始而已,真正的大戰(zhàn)還在后面。戰(zhàn)爭是雙方攻守行為,一開始契丹人不了解長弓射程這么遠,殺傷力如此巨大,知道后,自然會進行調(diào)整策略。
果然,當(dāng)遙輦欽德返回大營后,在暴怒摔碎一些不值錢的瓷器,喘著粗氣說道:“你們可有法子?”
眾人沉默不語,他們尚未從驚恐中鎮(zhèn)定下來。
耶律釋魯卻突然道:“大汗,遼東軍箭矢的確厲害,這也只是因為無法靠近……”
“你這是廢話,若是靠近了,就那些人還不夠老子砍的呢!”
薩馬嘴上被射穿痛的死死咬住牙關(guān),正暴怒驚恐著呢,聽到這話,忍不住譏諷起來。
耶律釋魯也不理會這個倒霉蛋,繼續(xù)說道:“咱們沒有鐵盾,那箭矢勁道又猛,一般皮盾是無能為力,可也不是沒法子克制。”
遙輦欽德大喜,急忙問道:“釋魯有何法子?”
耶律釋魯?shù)?“他們動輒射出無數(shù)箭雨,箭矢消耗必然海量……”
“你可拉倒吧!你準(zhǔn)備用多少人去消耗?今日那些射出去的箭矢,遼東軍就不會夜里偷偷收回去?再說了,他們?nèi)羰菧?zhǔn)備的箭矢夠多怎么辦?”
遙輦欽德一開始還滿心希望,結(jié)果卻是這個方法,聽到突舉部夷離堇話語,也是與眾部落首領(lǐng)一般點頭。
“以俺看來,遼東軍就是個刺猬,強攻是不成的,死的人太多,要不晚上偷襲一下試試。”
“不成,那是個谷口,只要堵住,想偷襲是沒有可能的。”
“怎么辦?俺咋知道!”
遙輦欽德皺著眉頭,他沒想到事情會成了這個樣子。想要進攻,就必須打破對面的箭陣,可怎么擊破?
契丹人不善于攻城,就是因為沒有太多的攻城手段,攻城的一方面對對方時,要具備良好的防護手段,貧窮的契丹人并沒有太多防護器具,所以面對刺猬一般的遼東軍,一時間沒有下嘴的辦法。
耶律阿保機跟隨叔父參與了軍議,看著眾人都是愁眉苦臉,開口說話道:“遼東軍堵在葫蘆口,對咱們不是很好,可對他們也是同樣的不利。”
眾人精神一振,遙輦欽德急忙問道:“阿保機,這里沒有外人,有什么主意盡管說。”
阿保機說道:“葫蘆口狹窄,一旦遼東軍退入谷內(nèi),我軍很難展開,對我軍極為不利,這是遼東軍故意選擇的戰(zhàn)場。”
“可是,遼東軍以步卒為主,行軍速度緩慢,一旦被阻斷了后路,他們也很難逃脫,從這里……,或者從這里……繞過葫蘆口,繞到遼東軍后方,我軍就可把遼東軍困死在谷內(nèi),從而全殲遼東軍。”
眾人仔細看著阿保機指出的位置,思考之后,紛紛相互看了一眼,面上表情明顯松了下來。
“若是遼東軍發(fā)現(xiàn)了咱們繞過去,提前退走了又如何?”遙輦欽德問了一句。
阿保機點頭說道:“那李死魚很是狡猾,估計會在后方留有兵力保護后路,不過人馬不會太多,但戰(zhàn)力很強的那種,除非能夠快速擊敗對手,否則很難堵住遼東軍的后路。”
遙輦欽德沉思起來,手指無意識敲動著座椅扶手,考慮一番后,下定決心道:“阿保機,給你五千騎,能不能堵住遼東軍后路?”
阿保機聽了這話精神一振,面色肅然道:“阿保機誓死堵住遼東軍后路!”
“那好,就與你五千騎!”
聽了遙輦欽德話語,耶律釋魯插口說道:“大汗,阿保機帶走五千騎,大營勢必會造成虛弱,若遼東軍趁此殺過來又如何?”
突呂不部夷離堇不滿說道:“釋魯,你是不是被遼東軍打怕了?遼東軍縮在龜殼里,咱們沒法打,可不是咱們就怕了遼東軍!他們?nèi)粽娓页鰜恚ㄈ蛔屗麄冇衼頍o回!”
“就是,釋魯膽子怎么變得如此小了……”
遙輦欽德剛聽到耶律釋魯話語也是擔(dān)心起來,可隨著眾人不屑一顧的話語一出,自己又覺得是不是太過敏感了。
“釋魯雖然有些過于小心,不過還是要防范一些的,嗯……這樣,阿保機,你晚上再帶人離開,另外諸位加強戒備,防范遼東軍狗急跳墻。”
“是!”
眾人答應(yīng)。
李思鈺想的挺好,可契丹人也不蠢,在遭受首次慘重失利后,契丹人迅速作出對策,這些李思鈺并不知情,他只有不斷觀察對方大營的情景,以便作出相對應(yīng)的決策來。
李思鈺對長弓兵造成的破壞力估計不足,以至于計算失誤,他沒想到契丹人竟然拿出五千騎來開辟第二戰(zhàn)線。
第一日戰(zhàn)斗進行的很迅速,結(jié)束的也很果斷,一夜雙方都未出現(xiàn)太多岔子,第二日,李思鈺重整軍陣,可契丹人卻風(fēng)平浪靜,什么事情都沒有,第三日同樣如此……
第一日試探吃了虧,第二日進行調(diào)整商議對策,這也算是正常,可第三日還是什么事情都沒有,連試探都沒有,這讓李思鈺有些懷疑起來。按理說,吃了這么大的虧,無論如何都要再試探一次才對,結(jié)果什么都沒發(fā)生。
就在李思鈺疑慮之時,突突那里傳來消息,有五千騎契丹人對他發(fā)動了強攻,需要李思鈺進行支援。
李思鈺大驚,令孫希唐放棄伏擊支援突突,務(wù)必不得令契丹人突破防線。而這個時候,突突那里已經(jīng)岌岌可危,三百陌刀軍僅一個時辰,損失將近兩百人,阿保機為了突破防線,不計傷亡,被砍殺后退者怯懦者就達到兩百人,狹窄的過道上尸體堆成了數(shù)處人堆,陌刀軍一退再退,突突身中了數(shù)刀,若非鐵甲護身和親衛(wèi)拼死護佑,他早已被亂刀砍死。
“將軍,兄弟們撐不住了!”
“撐不住?撐不住也得給老子死死撐住!后面,后面就是咱們數(shù)萬兄弟們的后路!”
“將軍……”
“滾開!”
“死就死了!不許任何禿頭蠻過去!”
“除非老子死了!”
殺成血葫蘆的突突勉強站了起來,正要繼續(xù)戰(zhàn)斗,身邊親衛(wèi)猛然對著突突后腦一擊。突突搖搖晃晃想要回頭,卻身子一歪,那親衛(wèi)急忙扶住突突。
太過突然,其余幾名親衛(wèi)絲毫沒有反應(yīng)過來,等明了之后大怒,卻見到這親衛(wèi)一抹臉上血水說道:“諸位哥哥,小弟自知必死,可將軍不能死!小弟請諸位哥哥護著將軍離開,弟兄們哪怕死絕也絕不后退一步!”
“拜托了!”
說著向幾名親衛(wèi)躬身,也不擔(dān)心后背會不會被他們狠狠捅上一刀,大步向契丹人殺了上去。
契丹人再一次涌了上來,殘存的陌刀軍再一次組成小陣堵在路口,一次次揮舞劈砍,一次次鮮血飛濺,不時會有陌刀軍被拼死涌上來的契丹人亂刀砍死。
一個時辰的堅守足以消耗掉陌刀軍的所有體力,這是李思鈺的失誤,也過度的相信陌刀的威力,沒有其他人的輔助,縱然陌刀以一抵百,可終究是擋不住人海般的洪流。
三百陌刀軍全軍覆沒,僅五人活了下來,其中就有被擊昏的突突。
孫希唐緊趕慢趕,還是晚了一步,他在半路上遇到了剛剛清醒過來的突突,兩人尚未來得及敘話,就感覺到了地面的震顫,只能結(jié)陣后撤,撤入谷中。
遼東軍被圍!
消息傳到李思鈺那里,所有人都是一臉土色,李思鈺一言不發(fā),皺著眉頭靜靜思索,他知道自己這次很失敗,不過不能把失敗全表現(xiàn)出來,否則軍心更加不穩(wěn)。
“大帥,后面只有五千騎禿頭蠻,若是讓牛將軍前來救援,道路還是可以打通的。”
李思鈺搖了搖頭說道:“阿保機可不是簡單人物,以我估算,此人肯定注意到了牛三,若這個時候招呼牛三過來,必然會被阿保機伏擊,此事不可為。”
“狗子,傳令牛三,告訴他不得與阿保機交戰(zhàn),等等……”
李思鈺來回走了幾步,好像要做一件很關(guān)鍵的決定一般。
“告訴牛三,禿頭蠻既然從最近這條路突破,封住了我們的退路,那么那條稍遠的道路就由他去趟一趟,襲擊禿頭蠻本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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