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甘家為何要落入這般境地?
或者說,甘家為什么會充當郯國緝奴隊在蒲城邑的內線,意欲對小主不利呢?
甘鳳和是邑城內僅次于邑宰的民正大人,兒子又是主管百工商賈的工正大人。甘家在蒲城邑內可謂是財大勢大,為什么要棄明投暗,做出這么一件讓人匪夷所思的事情呢?
這也是子壯一直迷惑不解的。
在他的內心深處,他甚至隱隱企盼,甘家應該是被冤枉的才對。
現在聽甘叔涯主動提起此事,子壯下意識地點點頭,一臉的不解。
“這事情說來話長,要從我父親為什么會效忠蒲大夫,后來擔任這蒲城邑的民正大人談起子壯,你可聽說過三國伐徐之戰?”
甘叔涯有些不確定地看著子壯。
果不其然,子壯茫然地搖搖頭。
甘叔涯有點失望,但也不是非常意外,又試探著問道,“尊王攘夷,你該知道吧?”
子壯有些汗顏,趕緊點點頭,悄悄的松了一口氣。
尊王攘夷,子壯自然是知道的。
尊,自然是尊崇的意思。
王,指的是周天子。
攘,是排斥,抵御,甚至是攻打的意思。
夷,不僅僅是指夷人,是廣泛指代中原諸侯國以外的戎、狄,蠻,夷等部落和方國。
尊王攘夷,據說是齊侯小白提出的口號,聯合中原各諸侯國,尊崇周天子,守護華夏王統,抵御、征伐四邊不服王化的方國和部族。
北方的齊國現在國富兵強,以“尊王攘夷”號令各諸侯國,屢戰屢勝,已經是公認的諸侯之霸了。
甘叔涯見子壯點了點頭,也暗舒了一口氣,臉色稍緩。
“三國伐徐,是指一二十年前,大約是當今天子登基八、九年時生的事情。齊、魯、宋三國匯兵于宋國,以尊王攘夷為號令,攻打以徐國為的三徐之地。徐國兵敗如山倒,三徐之地人心惶惶”
“且慢”
子壯越聽越不對頭,忍不住打斷了甘叔涯的話。
“甘君子,請恕小的無禮。不過,據我所知,我們三徐之地,自三百年前徐偃王仁義讓國以后,三徐之地早已經臣服周天子。三徐之地,無論是徐國,還是鐘離國,鐘吾國,都已經入華夏,行周禮,早就不是什么夷人之國。齊侯小白即使要尊王攘夷,怎么也輪不到我們三徐之地的頭上才是。”
“呵呵呵,這事情我也不想解釋的太多,你以后自然就會明白了。”甘叔涯古怪地一笑,“不過你既然知道三徐之地,我講起來就方便多了。三國伐徐,兵鋒所指,所向披靡,自北向南,當其沖的就是鐘吾國。三個月之內,和宋國接壤的大批城邑紛紛淪陷,其中就包括蒲城邑西北的邳城和彭城。只要三國聯軍渡過了沂河,下一個面臨刀兵之禍的,就是我們蒲城邑。”
子壯愣愣地看著甘叔涯,聽到他提到了蒲城邑,不由緊張地握緊了拳頭。
不過,轉念一想,畢竟這是一二十年前的事情。現在蒲城邑依然是鐘吾國的國土,顯然當初是有驚無險,自己現在還有什么可緊張的。
“我家本是宋國人,可惜我父親不過是家中的一個庶子,所以沒有資格繼承我祖父的爵位和家產,所以只好四處經商謀生,因此結識了身在鐘吾國國都的蒲大夫。三國伐徐,勢如破竹,兵指蒲城邑的時候,我父親已經入職蒲府,但不過是家朝廷內排名末位的小家臣而已。后來徐國國君的姐姐徐贏嫁給了齊侯小白,齊徐兩國成為姻親治國,蒲城邑也就化險為夷。從那以后,蒲大夫任命我父親為蒲城邑的民正大人,全權負責蒲城邑的民事和工商之事。對于很多人來說,我父親是平地升云,飛黃騰達。不過,對于我們來說,事實卻并非如此簡單。”
子壯心里已經起了波瀾,隱隱約約猜到了點什么,但還不是十分的清晰,只能呆呆地望著甘叔涯。
跪坐著的甘叔涯兩眼通紅,滿臉的譏諷。
“我父親自擔任民正大人以后,兢兢業業,如履薄冰,一刻都不敢懈怠,說是感激蒲大夫的知遇之恩。哼,不過,我母親偷偷告訴我們,事情并非如此。當初蒲城邑危在旦夕之日,我父親幾次出入宋國,從中斡旋,出生入死。當時若不是齊徐聯姻,這蒲城邑估計早就是宋國之地。而這鐘吾國的蒲大夫,恐怕現在已經是宋國的蒲大夫了。“
晴天霹靂,子壯聽到這里,忍不住頭皮麻,全身都直冒涼氣,一臉震驚地望著甘叔涯。
按照甘叔涯的說法,這蒲大夫在國難當頭,其實已經有了叛逃鐘吾國,歸順宋國的打算。而其中穿針引線的關鍵人物,即是剛剛過世的民正大人。
這豈不是說,這蒲大夫
子壯抬起右手,摸了摸額頭,竟然現滿手都是汗水。
“說什么君憂則臣辱,君辱則臣死,我父親對蒲大夫忠心耿耿,可換來的又是什么呢?”
甘叔涯冷笑一聲。
“這蒲城邑的所有家臣之中,大都是蒲氏中人,我甘家人自然而然就成了一個異類。我父親縱然嘔心瀝血,鞠躬盡瘁,可換來的不過是越來越多的猜疑和排擠,還有日復一日的中傷而已。”
甘叔涯一臉的悲愴,咬牙切齒。
“我大哥性格忠厚,凡事以我父親馬是瞻,不敢有絲毫違逆。但我和我二哥沒有官職纏身,沒有瑣事煩心,早就看出了其中的端倪。排斥和中傷我父親的,看起來是邑宰和馬正等人,但背后縱容,袒護,甚至是指使他們的人,一定是身在國都的蒲大夫。倘若不然,你就無法解釋,為什么邑宰和馬正如此的肆無忌憚,有恃無恐。絲綢張的事情,你應該是知道的。幾十匹的魯縞私貨,竟然可以堂而皇之地進入蒲城邑。子壯,我告訴你,這絲綢張不過是個小嘍啰已,比那批魯縞數量更大的私貨,每年都有幾十宗,上百宗。我父親投鼠忌器,不敢公開緝私,就是怕和馬正大人撕破臉。但他每次投訴到邑宰大人那邊,結果都是無疾而終。即使是密信告知蒲大夫,也是從無回音。”
子壯此時已經汗流浹背,不知道說什么才好。
甘叔涯剛才一口氣說完,也好似一陣疲憊,身子軟軟地靠在身后的書案上,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子壯,你現在應該明白,為什么我們為什么要和郯國緝奴隊勾結,為什么要夜襲蒲府小主了。其實,相對于蒲大夫的無情無義,邑宰和馬正的有恃無恐,步步緊逼,我們已經是仁至義盡,非常節制了。若是我們真要對蒲府小主不利,她哪里還能活得到今天”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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