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過烏南國的土地，到皇城走了一遭，最終還是回到了通天塔。

    空曠無一物的通天塔里，多了一些生活所需的裝飾，讓這看起來不大的底層空間更像是一個家。

    心安處便是家，在通天塔里心安，便在通天塔里安家。

    把每日生活的空間裝飾了一番，樓主慢悠悠地走了出來，站在了木易身邊：“怎樣，考慮好了嗎？”

    短暫的思維空檔，木易想起了樓主說的是什么，也是在火域走了一遭之后，再一次思考起很嚴肅的問題，要不要當這個通天塔的樓主。

    “你愿意放棄？”木易并沒有正面回答，而是說起了似廢話般的話。

    “你知道的。”樓主微笑，閉上眼睛，“當生命變得沒有意義，你覺得這漫長的生命還能繼續下去？”

    木易知道樓主的身上有不少限制，是擁有漫長至近乎無限的生命所付出的代價，也是看慣了生離死別之后的超脫與無法真正超脫。

    其實樓主也可以做很多事情的，就像第二次遇見的時候，他是可以扛著通天塔到處跑的。

    去不同的地方，看不同的風景，盡管這些風景是在通天塔里就可以看到的，但畢竟自己所在的地方不同了，會有不一樣的感覺。

    偶爾吧，也只能說偶爾，畢竟生命悠久至無限這樣的事情并未發生，而且自己活的年頭確實不多，不能理解樓主究竟是怎樣的心態，是什么讓他甘愿放棄似無盡的生命。

    “你應該和我說一說，成為樓主之后，會得到什么，又會失去什么。”

    “這些東西，你是知道的，不用我多說。”

    “我不知道。”

    “不，你知道。”

    難道自己真的知道？

    看著樓主消失在自己的視線中，木易想著這個依舊很嚴肅的問題。

    “在想什么？”云渃問道。

    木易偏頭，接著轉身，看向云渃：“我在想，成為樓主會失去什么。”

    當通天塔的樓主能夠得到什么，木易已經不想了，只要自己擁有的不會失去，那就是最大的獲得。

    可是自己真的不知道會失去些什么，害怕自己最珍視的東西都失去了。

    如果僅僅擁有無盡的壽命，其他一切都失去，那還有什么意義？

    云渃等了一會兒，微笑著問道：“想清楚了嗎？”

    木易搖頭：“想不明白。”

    “那就不用去想。”云渃抱著木木原地轉了一圈，“你看，現在的生活不是挺好的嗎？”

    聽云渃這般講，木易笑著點了點頭：“確實很不錯！”

    生活是什么樣的？

    不曾見證可以修煉的時候，大概就是簡簡單單、普普通通過一輩子。

    如果現在沒有什么意外，還是可以和云渃幸福生活的。云渃不會追求太多的物質，自己也提供不了什么，而且，不都是流浪的人嗎？

    流浪的人，談什么奢侈？

    若是真的有那么一天，必須成為樓主的時候，那就不用選擇了。

    樓主還是那副平靜的姿態，無論木易怎么回答，他都覺得還好，是不當這個樓主還好，也是當著樓主還不錯。

    真正見證了俗世的無奈，一切的生離死別都只是不斷遺忘的記憶。

    活得太久了，看得太多了，人都不沖動了。

    看了看通天塔底層的情況，樓主轉看向身邊的畫面。畫里有山有水有人，各自忙碌于自己的事情，哪怕走過去又走過來，都無法發現通天塔的存在。

    即便是顯化于世人眼中的通天塔，又有幾人能夠認清？又有幾人知道塔內有向外注視的目光？

    很多時候，樓主在想，自己是不是被師傅騙了，被上一任的樓主騙了。

    當樓主真的很沒趣，不是說什么事情都做不了，只是當樓主之后，站立的角度不同了，很多事情都沒有了最初時候的那種念想，覺得就應該是那樣的，也覺得那都是別人的，自己是超然世外的。

    不用刻意修煉，就擁有無盡的壽命；不用刻意修煉，別人就打不死自己；不用刻意修煉，通過修煉能夠得到的內在條件，都已經擁有了。

    活著，好像沒什么追求了。

    沒事的時候，就想想自己是誰，從哪里來，又要到哪里去，活著的意義是什么……

    活著的意義，大概就是生命的意義吧。

    當一切都覺得厭倦的時候，連這無盡的生命都不想繼續擁有了。

    當今天重復昨天的事情，明天和今天一樣重復，后天又如明天……如此反復的生活，像是一成不變的生命，哪怕是永恒的，也不是真正想要的。

    可是，想要去做點什么，就得拋棄樓主這個身份。

    樓主這個身份不是隨隨便便就能夠拋棄的，想要離開，就得先選出下一任樓主，把職位傳遞了，才能擁有短暫的自由。

    至于這短暫的自由之后是什么，樓主不太確定，也不想知道了。

    即便是死亡，也沒什么大不了的了。

    活夠了。

    真的活夠了。

    可即便是活夠了，在木易真心答應當樓主之前，還是得每天重復沒有意義的事情。樓主的職位不是所有人都能夠擔任的，只有通天塔選定的人，才能夠成為樓主，也不是被選定的人說一句同意就可以結束的。

    樓主也不知道要怎樣才能解脫，而真正處在事情當中的時候，心緒仍舊平靜不已，根本不能設身處地去想事情。

    他也不確定當樓主會失去什么，至于得到的，也是在得到之后并不一定想擁有的。

    被人打了，連痛感都沒有，還有什么意思呢？

    想著一些奇怪的問題的樓主笑了起來，看著畫面的眼睛也瞇了起來，伸手去觸碰畫面里的人，又是什么感覺都沒有，也沒辦法對畫面里的人造成任何影響。

    擁有絕對強大的力量，卻是無法改變一切，不可悲么？

    看著自己的所作所為，樓主又覺得自己的思維在向著不可捉摸的方向延續……

    畫面里的人，是通過墟城進入相連世界的人，也是來自于第九天云染天的人，是云家的一個分支，也是奉命去尋找云渃并將她追回的人。

    在這些人來來回回無數次之后，王濤之慢慢靠近通天塔，站在了通天塔前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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