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嚴啟昌一臉潮紅，怔怔的出神，易知足知道他需要時間消化，便轉首看向嚴世寬，道：“有雪茄煙嗎？”一大早出門，一支煙沒抽，他還真有些犯煙癮了。

    “有，有。”嚴世寬忙不迭的頭道：“知道三哥愛抽，特意讓人去黃埔跟洋人大副買了兩盒上等的古巴雪茄。”著他快步出去，很快就拿了兩盒雪茄煙來。

    熟練的了一支雪茄，易知足才開口道：“不瞞嚴世伯，天寶表廠三年內都不可能有大的盈利，這三年的還款，還得靠興泰行自己……。”

    嚴啟昌沒少見洋人抽雪茄，卻沒想到這倆子也抽的有模有樣，沉吟了一陣，他才開口道：“只要興泰行能每年還款，不論是外商還是供貨商，都會優先照顧興泰行……。”

    “不知嚴世伯可有具體的還款計劃？”易知足很不禮貌的打斷他的話頭道：“幾年還清欠款，一年還多少？是息一起還？還是只還金？興泰行一年的利潤又有多少？”

    嚴啟昌一愣，這個他還真沒想過，也不可能想到這上面來，略一沉吟，他就試探著道：“賢侄有高見，但無妨。”

    易知足也不矯情，直接道：“興泰行如今已進入清算階段，若是不能拿出明顯高于十三行還款協議的計劃，外商必然不會同意，外商也不傻，不可能不知道天寶表廠初始幾年拿不出象樣的利潤，他們等不起，也拖不起。

    侄竊以為，外商既然已經向總督府控告，也就沒指望利息，只想拿回金，為了讓外商主動撤回控告，興泰行可以付給他們一利息，但絕對不能高，當然，如此一來，還款期限就不能拖的太長，五六年最好，否則外商不會同意。

    就算六年期限，興泰行每年的還款數額大致在五十萬上下，不知興泰行一年能有多少盈利？”

    一年還款五十萬！嚴啟昌倒抽了口冷氣，有這個能耐，興泰行也不至于落到倒閉破產的地步，如今十三行的生意不好做，正常情況下，興泰行即便有一眾債主額外照應，了天，一年也就能有十來萬的利潤。

    但易知足的不無道理，還款期限長了，外商定然是不會同意的，除非是照常付利息，可外商的欠款一般的年息都高達兩錢，二百多萬欠債，一年僅僅是利息就高達五十萬元，付利息是萬萬行不通的！

    這不仍然是兩難的局面？嚴啟昌瞥了易知足一眼，這子明知是這種情況，為什么還要出手救興泰行？難道他還有法子令興泰行一年賺五十萬不成？不可能！他若真有這等事，孚泰行也不至于還是如今這般模樣！

    想到這里，他腦子里猛然閃過一個念頭，是了，這子定然是這個意思！

    見父親半晌不吭聲，嚴世寬開口道：“三哥別藏著掖著，有什么法子你盡管，興泰行的處境已是壞的不能再壞，只要能還債，就算是刀山火海，興泰行也要闖一闖。”

    輕輕磕了磕煙灰，易知足才斯條慢理的道：“一年還款五十萬，我沒辦法，不過，我可以為興泰行爭取借款。”

    聽的這話，嚴啟昌眼睛一亮，有道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哪怕是有一萬利的生意擺在面前，沒錢也只能是干瞪眼，興泰行如今最需要的就是借款！不過，以興泰行如今的處境，誰還敢給興泰行借貸？難道是伍家？

    想到這里，嚴啟昌心頭一熱，連忙道：“賢侄快，如何借貸，能借貸多少？”

    “侄與伍長青準備聯絡十三行一眾子弟開辦一家錢莊。”易知足緩聲道：“錢莊雖然不以十三行的名義開，但會包攬十三行對外貿易的一些業務，因為平湖公不允許規模太大，所以，只允許一家最高入股五萬銀元。

    股東可以從錢莊優先低息借貸，興泰行情況特殊，入五萬借貸二十五萬出來應該沒問題，再加上你們陸續變賣的產業，湊個四五十萬，想來不是難事。”

    這等若是憑空借貸二十萬，而且還是低息！嚴啟昌不由的大喜過望，在心里盤算了一陣，他滿臉熱切的道：“除了還款，興泰行總還的留錢周轉，能不能再多借十萬二十萬？”

    易知足含笑道：“世伯有好門路？”

    嚴啟昌了頭，沉聲道：“賢侄放心，興泰行就算倒閉，也不會連累賢侄，只要能夠度過眼前一劫，興泰行自有法子還賬！”

    一年還款五十萬，興泰行有把握？易知足瞥了他一眼，輕聲道：“世伯準備走私阿芙蓉（鴉片）？”

    被易知足一口道破心思，嚴啟昌絲毫不覺意外，眼下的廣州，除了走私阿芙蓉，還有什么生意能一年賺五十萬？這子是明知故問，他也不破，頭道：“以興泰行如今的的處境，除了走私阿芙蓉，再沒有第二條路可走。”

    易知足有些好奇的問道：“十三行行商有沒有走私阿芙蓉的？”

    “應該沒有，至少明面上沒有。”嚴啟昌道：“行商若是參與包庇走私阿芙蓉，一旦被查獲，將處以走私數額五十倍的罰金，正常情況下，沒人會鋌而走險。

    再了，若是行商參與走私，也就不至于如此窘迫了，廣州現在每年走私的阿芙蓉少也有三萬箱，哪怕行商只是從中轉轉手，每年少也是數百萬的利潤…。”

    這話倒是一針見血，易知足了頭，行商就是壟斷對外貿易，走私阿芙蓉有著極大的便利，只須從中轉一道手，一家家就不會借外商的高利貸，略微沉吟，他才道：“那興泰行走私阿芙蓉，不怕五十倍的罰金？”

    “不怕。”嚴啟昌干脆的道：“興泰行只要不大張旗鼓的走私，十三行、粵海關、總督府就算有所察覺，也會睜只眼閉只眼，沒人愿意背這二百多萬的債務。”著他輕嘆了一聲，“老夫現在算是想明白了，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還不如放手博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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