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暄完了這話,朝鮮禮曹判書李廷龜也道:“朝鮮侍奉大明素來恭謹,此心可昭日月,雖則去歲以來迫不得已向建虜稱臣,但時至今日仍奉大明正朔,這就是明證!若大明皇帝對鄙國向建虜稱臣不滿,鄙國君臣可商議斷絕與建虜關系,專一侍奉大明,請姜大人務必將此中曲折轉(zhuǎn)呈大明皇帝陛下!”
聽到這里,姜曰廣心中不喜,來對李廷龜?shù)哪屈c故人之情也瞬間消散了,淡淡道:“爾國君臣,竟視大明宗藩體制如兒戲。建虜兵臨城下,則向建虜稱臣,我大明兵臨城下,則又向我大明稱臣。爾國君臣朝秦暮楚如此作為,又有何理由要我大明對待朝鮮始終如一?!”
見金尚容、李廷龜?shù)热擞窒朐挘粡V沖他們擺了擺手,制止了他們,然后接著道:“二百多年前,我大明太祖高皇帝,派大軍北伐蒙元,念爾國恭順,不予屠滅,且親賜朝鮮之名。如今二百年過去,滄海桑田,時移世變,于我大明而言,蒙韃沒落而建虜崛起,朝鮮之地于我大明已然至關緊要,與其讓爾國君臣拿去供奉建虜,不若我大明取來以安百姓。不知官如此,你們可能聽明白?”
姜曰廣見幾人默默不語,繼續(xù)道:“且萬歷年間,倭寇大舉攻略朝鮮,若無我大明派大軍救援,如今這世上安有朝鮮國在?!而我大明既有為爾國存亡絕續(xù)之恩,爾國可有寸土之報?!區(qū)區(qū)兩道之地,何必不停前來聒噪?今時今日,若我大明皇帝陛下不念宗藩之情,滅爾國實在易如反掌?爾國君臣面臨滅國之禍而不自知,猶自喋喋而不休,官聽來實在可嘆可笑!”
姜曰廣此前一直都是詹事府的右中允,與皇帝其實接觸不多,因為詹事府是東宮官,而如今這位皇帝人沒有當過太子,而且此時也還沒有皇子降生,所以詹事府里的官員都是聽著高大上,而實際上無所事事的閑官。
姜曰廣雖然沒有與皇帝近距離接觸過幾次,但卻并不等于他對當今這位皇帝陛下沒有研究。
畢竟揣摩皇帝的心思,可是他們這些京師朝官的基功。
光是從當今皇帝主張移民塞外屯墾,同時往瀛洲、東番這樣的荒僻海島上移民,就知道如今這位皇帝對于開疆拓土和版圖的擴大有著多么強烈的執(zhí)念!
朝鮮近在咫尺,而且土地肥沃,氣候適宜,又處在建虜?shù)暮蠓剑幢闶菦]有改向建虜稱臣的過節(jié),如今這位皇帝恐怕也不會放過,更何況皇帝還需要拿朝鮮的土地來收拾東江鎮(zhèn)的軍心呢。
姜曰廣的家里也是地主大戶出身,當然知道大明百姓對于土地的執(zhí)念,所以對于皇帝的做法,除了覺得有點吃相難看之外,倒也并不反感,反正搶的又不是大明士紳百姓的土地,到底又與大明的士大夫何干?
而且如今時代的確是變了,升斗民都是無利不起早,處處談錢,留下朝鮮這樣一個三年一朝或者兩年一朝的藩國,聽起來貌似不錯,但又有什么實際的好處呢?
不僅沒有什么好處,而且每次朝貢,朝廷總要厚賞一番,反而有損大明的利益。
也就是受制于禮儀之邦的稱呼罷了,否則,即便是大明朝偽君子最多的士大夫階層,也知道這樣的宗藩體朝貢體制,對于大明來實在是弊大于利。
而這一次,受命參與接洽朝鮮使者之事以后,吳惟英曾向他提過皇帝針對理藩院所過的兩句話,一個利益至上,一個是叢林法則。
利益至上四個字,已經(jīng)得很明白了,就是大明的利益以上,凡是對大明有利的,即便來不及請示的也要做。
至于叢林法則,雖然聽起來不甚明了,但仔細想想,很快也就想通了,不過就是大吃、強吃弱,弱肉強食、優(yōu)勝劣汰的道理罷了。
想通了這其中的關節(jié),姜曰廣也就明白了皇帝的態(tài)度,那就是明明白白地告訴朝鮮使者,如今的時代就是一個弱肉強食的時代,不要再跟大明討價還價了。
姜曰廣這邊想著這個道理,那一邊金尚容等人還在苦口婆心地解釋朝鮮兩百多年來對大明的忠順供奉。
其中李廷龜還道:“鄙國君臣聞言,東江鎮(zhèn)另有一支船隊,載著大軍占了鄙國濟州郡,殺了郡守,奪了郡城。此事也請姜大人一并上報大明皇帝陛下,為我朝鮮主持正義!”
聽到這里,姜曰廣有點理解恭順侯吳惟英的感受了,感情這些人根不管你對他們了什么,只是一個勁地讓你幫他們傳話給皇上,而不去考慮你的話,就是皇帝的意思。
一念及此,姜曰廣干脆道:“三位使者,且聽官一言。今日官前來,不是聽取你們的陳情,而是代表我大明朝廷,前來告知諸位,大同江以西土地,包括平壤城,已歸我大明東江鎮(zhèn)管轄,已是我大明版圖。
“包括你們適才所的濟州郡,如今是我大明的瀛洲島,島上已設瀛洲鎮(zhèn)守府。此事已經(jīng)由我大明皇帝圣旨確認,如果爾國君臣不服從大明皇帝旨意,現(xiàn)在即可歸國。
“至于大同江以西土地城池,以及瀛洲島,爾國若能遣兵奪去,盡可遣兵來奪,我大明也將奉陪到底。
“若是爾國服從大明皇帝旨意,則爾國仍為我大明宗藩,不拘建虜還是倭寇,若是再來攻奪,我大明必護之如昔。”
直到此時,金尚容、李廷龜、尹暄三人才算是鬧明白了,此前數(shù)次會面,大明官員一方所的朝廷旨意究竟是什么意思。
大明皇帝竟然親下圣旨,將咸鏡道、平安道,乃至遙居海上的濟州島據(jù)為己有?!
這可是幾百年來大明皇帝從來沒有做過的事情啊!
對于大明朝的官員來,皇帝下了圣旨將這些土地納入版圖,那么根就沒有談判的必要了。
而對朝鮮的官員來,大明皇帝陛下的圣旨,作為宗藩體制之中的藩國來,是必須聽從的,要不然的話,之前信誓旦旦所的恭順恭敬豈不是胡八道?
也是到了這個時候,這幾個朝鮮的使者才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
金尚容驚疑不定之下,趕緊問道:“敢問姜大人,大明皇帝陛下可是有了滅我朝鮮之意?”
金尚容這樣問,倒讓姜曰廣不好回答,只好如實道:“我大明皇帝并無必滅朝鮮之意,朝鮮歸順多年,宗藩之情猶在,即使我大明朝堂之上,眼下也無此等提法。”
看金尚容仿佛松了一口氣,姜曰廣接著道:“不過,我大明皇帝陛下曾,朝鮮藩國之存廢,端賴朝鮮君臣之作為。”
白了,也就是看表現(xiàn)。
這話金尚容聽得懂,而且也聽進去了。
眼見這幾個朝鮮使者個個面色蒼白、神態(tài)沮喪,姜曰廣知道他們總算是聽明白了自己的意思。
他今天來的目的,就是要用他們能夠聽懂的話,告訴他們大明朝廷的主張,如今這個目的算是完成了。
姜曰廣見這幾個朝鮮使者個個面如死灰,人人都不話,知道他們一時之間恐怕也確實難以接受這樣的結(jié)果。
畢竟過去大明給藩國的印象,就是我大明幅員遼闊、地大物博,根不需要你們的土地物產(chǎn),也不需要你們的人口玉帛,只要你乖乖聽話,那么大家就能一直相安無事。
如今出現(xiàn)這樣的轉(zhuǎn)變,即便是大明朝廷自己的官員,比如姜曰廣這樣出使過朝鮮,對藩國事務有所了解的官員,也難免會被閃了一下,更何況一直對大明抱著過去那種幻想的朝鮮君臣呢?
想到這里,姜曰廣道:“三位使者盡管考慮,我大明有的是時間!什么時候想明白了,什么時候我們再談!”
完這話,姜曰廣告辭離去,而理藩院館舍之中的朝鮮使者彼此相對無言,連姜曰廣離去都沒起身相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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