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存仁來不想得這么直白,因為這么顯得自己很陰險,對自己名聲也不利,但是不清楚,其他人又裝糊涂,這事情就僵持下來了,而自己是鎮守浙江總兵官,這些亂民不受到懲罰,特別是不殺掉其中的那部分骨干,今后浙江等地就有可能繼續發生這樣的變亂,倒霉的就還是自己。
果然,這話完,帳中安靜下來了。
溫體仁也是重新打量了一番張存仁,看來這個總兵官可不是個普普通通的大老粗啊,平時不聲不響的居然也不是一個善茬子,心中想著,這當今陛下的眼光怎么就這么毒辣呢,總能從一些犄角旮旯地方,選中一些名不見經傳的狠角色出來。
站在張存仁身邊一直未曾話的鄭芝虎,此時也是心中慨嘆,看來在同安臨行之前自家大哥鄭芝龍交代的那些事項,在浙江這個地面上是行不通了。
浙江的舟山水師雖然弱,但是這個鎮守浙江的總兵官可不弱,再加上一個個老謀深算的督、撫、按察使,他這個的游擊,即便是帶著五千精兵如愿常駐浙江,恐怕在海事上也不會有什么太大的作為。
鄭芝龍想在浙江沿海駐軍,特別是朝廷開海的詔書傳播到江南各地之后,鄭芝龍就想著能不能趁著鄭芝虎率軍入浙平亂的機會,想辦法在浙江沿海常駐不走,逐漸控制浙江沿海的防務。
對鄭芝龍來,福建新開的泉州港自不用了,將來必然是自己的天下,然而浙江的寧波港位置更加優,浙江海商之前出海,都是想辦法走漳州的月港,今后寧波開海了,原走月港出海的浙商們的稅銀豈不是要落入他人之手了?
所以,鄭芝龍就又派人以轉送糧餉的名義,見了鄭芝虎,向他交待了一番,今后能在寧波立足最好,在寧波不行,浙江沿海也行,給將來控制浙東海面留下一個機會。
鄭芝龍讓人傳來的吩咐,鄭芝虎當然必須照辦,可是現在看來,浙江上下可是沒有一個好招惹的啊!
鄭芝虎還在想著,就聽浙江巡撫范景文道:“制軍大人,我看張總兵這個建議可行,既懲處了確實有罪之人,又股權了朝廷和官府的顏面,若是沒有更好的辦法,以下官之見,就這么辦好。”
正在思來想去的溫體仁聽了這話,當即道:“那就帶屠阿丑、程宰兩人進來吧。”
屠阿丑、程宰二人被帶進帳中,驟然見到這么多高官武將同在,心中也忐忑不已,知道決定自己命的時候到了,一進帳中,就跪在地上,不敢抬頭。
溫體仁冷冷看著眼前這兩個把嘉興、湖州鬧得一片大亂的賊頭,良久之后才緩緩道:“屠阿丑、程宰,你們二人可知罪?!”
屠阿丑、程宰跪在地上,不敢抬頭,只是一個勁地道:“草民知罪!草民知罪!草民聚眾作亂,罪該萬死!請大人寬恕!”
見二人這么,溫體仁接著道:“殺官造反,聚眾作亂,在歷朝歷代都是誅九族的十惡不赦之罪。你們叫官如何寬恕?!”
聽到這里,屠阿丑和程宰二人驚恐抬頭,眼中是慌亂,心中想著難道官府果然要變卦?!
這時,凌濛初上前道:“制軍大人,屠阿丑與程宰二人在山上率眾斬殺反對受撫的亂賊頭領周國能、陳大郎,以及周國能、陳大郎麾下積年慣匪三百余人,此事乃下官親眼所見。請大人念在這一功勞的份上,對屠阿丑、程宰二人從輕處治。”
凌濛初完,屠阿丑、程宰也連忙道:“草民立了功的!草民立了功的!”
溫體仁正需要有人給他搭個臺階,好順勢下來,見凌濛初心思敏銳,點了點頭,然后道:“不錯,正是念在你二人有功,才沒有斬立決。但是你們目前所立的功勞,卻還遠遠不夠。要想無罪開釋,你二人還需再立功勞?”
屠阿丑和程宰現在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知道什么都沒有用,這時聽見還有機會,立刻道:“草民愿意再立新功!”
聽他們這么了,溫體仁也不再話,只是沖張存仁點了點頭,張存仁隨即指揮手下上前,將屠阿丑、程宰帶出帳外,去安排后續事宜。
張存仁讓程宰以屠阿丑和他人的名義,親自寫下請罪書,然后簽字畫押按上手印。
請罪書中當然有深感罪孽深重、自請十一抽殺的字樣,就這么地算是把這個事情圓了下來。
屠阿丑心中多少還有些不忍,但是對程宰這種人來,向來是死道友不死貧道的主兒,別人死多少沒關系,只要自己不死就行。
而張存仁的提點也讓屠阿丑頗有些釋懷,因為山上亂賊并不是他的人馬,其中有些亂民也不是都無辜,也別是困在山中三個月來,那些山賊水賊以及亂民骨干,有相當一部分也是吃了人的,這些人在他們看來,也的確是應該把找出來殺掉的。
到了傍晚時分,屠阿丑和程宰終于一個一個地走完了四個安置亂民的營地,每個營地多的五六千人,少的四五千人,都在張存仁和鄭芝虎所部的看押之下,根沒有反抗的余地。
而聽屠阿丑、程宰這兩位原來的頭領要從十個人中抽一個頂罪,送給官府當作受撫的投名狀,這些被看押的亂民,雖然一時騷動,但最終還是沒有敢于反抗。
他們來也不敢完相信,朝廷會這么輕易地赦免了他們的罪過,畢竟殺官造反的事情在什么時候都是砍頭的罪過啊!
而且這些亂民也并不是都是榆木腦袋不開竅,官府是十個里面抽一個,但是怎么抽,抽哪個,卻完交給了亂民自己來執行。
這么一來,兩萬亂民自然是有仇報仇,有怨報怨,張存仁和鄭芝虎的人馬根不需要出動,只需要站在毛竹做的柵欄之外靜靜地等候著就行了。
時間轉眼就到了夜幕時分,四個亂民營地之中很快就湊夠了兩千頂罪之人。
按照朝廷的規矩,這樣大規模的刑罰殺人,通常都要選個時間,即便是再怎么著急,也應該選擇在第二天的午時三刻,也就是一天之中陽氣最旺的時候行刑,但是這一次,不管是溫體仁,還是范景文,都不是那種讀書讀壞了腦子的迂腐之人。
在他們看來,這兩千個亂賊之中罪有應得之輩,不趕緊盡快殺掉,必然又是夜長夢多。
因此,就在當天夜里,兩千個亂民骨干被分成了四撥,分別由張存仁手下的浙江衛所兵和鄭芝虎手下的鄭家軍,負責充當劊子手行刑,以快刀斬亂麻之勢,一個晚上斬首兩千級。
張存仁手下新近征集的衛所兵,這一下子也算是見了血了,不再是只會挖溝、沒見過血的新兵蛋子了。
至于鄭芝虎手下這些原也不是什么良民的鄭家軍,心里對朝廷也總算是產生了敬畏之心,聚眾作亂再也不是只殺首逆而不問其余了,第一次見識十一抽殺法,讓這些人的心中多少都有了些后怕。
到了第二天,溫體仁讓人將斬首的亂賊首級分送湖州府、嘉興府兩府府城示眾,一邊震懾百姓,一邊也算是給兩地士紳一個交代。
溫體仁、范景文、蔡懋德三人聯署了一份奏疏,著人從湖州出發,快馬送往京師報捷。
隨后溫體仁、范景文在湖州府城停留一天,接見了湖州父老,然后就帶著張存仁、鄭芝虎等軍隊打道回府了。
范景文帶著張存仁趕回杭州,而溫體仁則經由杭州,再回福州。
至于鄭芝虎,則主動要求留下,繼續負責看押亂民的同時,還要求協助浙江按察使蔡懋德,繼續清剿天目山上的其他股流賊。
范景文和張存仁心中對此頗有疑問,但見閩浙總督溫體仁想都不想就一口答應,也沒有多什么,帶著疑問回了杭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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