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皇帝得知沈廷揚等人遠赴海外平安歸來,心里還是很高興的,特別是聽沈廷揚等人順利抵達了巴達維亞,并且與荷蘭東印度公司在巴達維亞的總督韋斯見了面、接上了頭,心里對他們這一行的成果,已經是十分滿意了。 X
此時驟然聽到這些意料之外的事情,心里有些莫名其妙,一時之間也搞不清楚這期間究竟有著什么樣的聯系。
但是他明白,在這個世界上,如果有什么東西能夠促使一個人不得不去做某一件事情的話,那么歸根結底,只有兩個,一個利益,另一個是恐懼。
唯有這兩個東西,能夠促使一個人去做一件事,甚至也包括他并不喜歡做的事。
朝鮮國、琉球國、喀喇沁部、庫倫部遣使前來覲見,參加宗主國一年一度的正旦大朝會,自然是出于這兩個原因中的一個。
那么荷蘭人、葡萄牙人以及安南莫氏的使節又是出于那種原因前來呢?
如果是出于利益,他們想要什么樣的利益呢?
如果是出于恐懼,這就奇怪了,他們又恐懼什么呢?
沈廷揚、張祥二人跪下請罪之后,崇禎皇帝用手撫摸著下巴上毛茸茸的胡須,沉吟不語,讓書房之中隨時的眾人心里忐忑不已。
隨著皇帝沉默的時間的變長,書房中的緊張氣氛也濃重起來。
不過,這種緊張的氛圍很快就隨著皇帝的一句話而消散無蹤了。
崇禎皇帝見沈廷揚、張祥跪在地上叩首不起,遂道:“沒有什么大不了!帶來就帶來吧!正所謂來的都是客嘛!”
皇帝這話完,沈廷揚等人頓時松了口氣,再次叩首謝恩,糾結了一路的心情頓時輕快了下來。
這時,崇禎皇帝又問:“這些人現在何處?他們來我大明求見,所為何來?”
沈廷揚聽了這話,當即回答道:“啟奏陛下!荷蘭夷、葡萄牙夷以及安南莫氏使節,搭乘微臣船只一路到了天津。現今由耶穌會教士范德烈陪同,仍在大沽口外船上待命,沒有陛下旨意,臣等自不能讓他們踏入我大明京畿之地一步!
“至于此等番邦使節所為何來,臣等不通夷語,雖有通譯,卻未便深究!而荷蘭夷、葡萄牙夷以及安南莫氏使節亦是語焉不詳,不愿深談。
“以臣觀之,此等人遠道而來,恐非為通商貿易一事也!”
聽沈廷揚完這話,崇禎皇帝點了點頭,看著兩人道:“沈廷揚、張祥,汝二人此行歷時半年有余,歷經海上風波,一路輾轉辛苦,你們,受累了!”
沈廷揚、張祥聽了這話,心中感動,叩首道:“陛下御駕親征,于居庸關外大敗建虜,這才是辛苦!微臣等人得天之佑,一路順風順水,幸不辱命,都是微臣等人分!陛下過譽!”
這番對話結束,此次覲見也就算到了尾聲,方正化領著沈廷揚、張祥等人準備告退的時候,崇禎皇帝又道:
“沈廷揚,張祥!這些番邦使節隨你們前來,接下來的朝見事宜,你二人也參與進來!
“另外,沈廷揚,回頭你再去趟理藩院,找吳惟英和姜曰廣,將這些使節帶來京師,與理藩院交接清楚。就這是朕的,他們雖是不請自來,我大明卻要以禮相待!”
沈廷揚與張祥等人從天津大沽口靠岸停船之后,一路上策馬狂奔,趕來京師,就是為了能夠盡早把這件事情確定下來。
因為若是錯過了正旦大朝會的時機,像這種已經多年未曾入貢或者從來未曾入貢的使節,想要到京師朝見大明皇帝,那就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馬月去了。
沈廷揚雖然沒有弄清楚這些使節執意跟隨前來大明朝見的原因,但是他也知道這些人前來京師,絕不是為了大明朝的正旦大朝會,知道這背后肯定有著重大的原因,或者至少對這些使節所代表的人來,有著重大而充分的理由。
至于荷蘭人的使節畢德諾(彼得-奴伊思),代表的是荷蘭駐巴達維亞的總督,前來大明的原因,沈廷揚多多少少知道一些。
一個是代表荷蘭東印度公司巴達維亞總部,帶著船隊,在澎湖列島一帶,與大明皇家南洋公司進行貿易。
正式將隸屬于荷蘭東印度公司巴達維亞總部的加利恩號遠洋運輸船,以及船上的火炮、水手、船工、技師等設備和人員,移交給沈廷揚代表的大明朝廷一方,然后裝載上南洋公司用來交換的價值十萬崇禎銀圓、堆積如山的大明貨物。
另一個,荷蘭東印度公司的代表畢德諾,也趁著荷蘭人在東番島南端最后的據點奧倫治城與鄭氏休戰的機會,率領船隊,給已經堅守奧倫治城數月之久的荷蘭人所謂的福爾摩撒總督漢斯-普特曼斯,送去了急需的補給。
這也是大明朝廷從荷蘭東印度公司手中購買加利恩號遠洋夾板船的條件之一。
這樣的一個條件,閩浙粵三地的大明官員,誰也不可能答應。
若是擱在以前,沈廷揚也不敢答應。
不過這一次,為了從荷蘭人的手上拿到這一艘提前退役賣給大明的加利恩號遠洋夾板船,沈廷揚算是豁出去了。
當然,沈廷揚不是莽撞之人,他之所以這么做,也是因為他知道崇禎皇帝的心思。
崇禎皇帝當然希望早一日將東番島徹底并入大明東南版圖之中,但是他卻并不希望看到鄭家的勢力,就這么無限制地擴大下去。
或者,至少要給鄭家在東番島上留下一個不同于他的力量,免得鄭家的海上勢力沒有任何了后顧之憂,然后繼續往北方擴展。
正是因為沈廷揚久在皇帝身邊,明白皇帝的這一點微妙心思,所以才最終以大明朝廷使者的身份,答應了荷蘭東印度公司駐巴達維亞的總督韋斯,同意在雙方休戰的基礎上,由荷蘭東印度公司往奧倫治城堡之中運送一批寄養物資。
不過即便如此,沈廷揚還是得罪了鄭芝龍及其麾下率軍圍困奧倫治城堡的眾多將領。
這個年代,荷蘭人常駐東番島南端奧倫治城堡的人口非常少,攜槍帶彈的荷蘭東印度公司雇傭兵也就五百人上下,與鄭芝龍麾下動輒成千上萬的軍隊相比,完是巫見大巫。
然而荷蘭人人數雖少卻都是善擅用火器的火槍手和炮手,而且奧倫治城堡所在的一鯤身島,四面環海,地勢險峻,易守難攻。
城堡四四方方,規模不大,但依山就勢而建,而且城池的四角帶有四座棱堡,每座棱堡之上都有五門重炮。
奧倫治城堡雖然靠近陸地,但卻與陸地之間隔著一道狹窄的海灣。
明末的這個時代,東番島島與南端一鯤身島之間的這個海灣,還沒有被淤塞填平,與島并沒有連成一片。
因此,鄭芝龍的麾下人數雖然眾多,但卻只能一批批地用船跨海輸送。
而從島通往一鯤身島的這一片海灣,卻都在奧倫治城堡的炮火覆蓋之下。
也因此,自從鄭芝龍大舉增兵東番島,將荷蘭人在東番島島南端地區的荷蘭人定居點和貿易點一一拔除之后,對著荷蘭人最后的據點奧倫治城堡發動了一次又一次的戰斗。
但是每一次要么就是被奧倫治城堡上的炮火所擊退,要么就是不惜死傷地攻上了奧倫治城堡所在的一鯤身島,卻被城頭的火槍打退,止步于奧倫治城堡堅固的城下。
在這種情況下,鄭芝龍也只能采取長期圍困的方式,逼迫奧倫治城堡中的荷蘭人紅毛鬼投降了。
在這個即將大功告成的時候,沈廷揚以大明朝廷使節的名義,同意荷蘭東印度公司的船隊通過鄭家船隊的封鎖,運送一批補給停靠在一鯤身島停靠,讓他們的長期圍困功虧一簣,當然會引起鄭芝龍及其麾下將領們的嚴重不滿了。
那么,是什么讓鄭芝龍同意解除封鎖了呢?
這就是荷蘭人的提議了。
除了皇帝的口諭,閩浙總督府的行文和沈廷揚的書信以外,荷蘭東印度公司巴達維亞總部的代表畢德諾,還向鄭芝龍提出了一個建議。
那就是兩家合作,共同對付島上的第三股勢力。
因為此時的東番島上,除了南部的荷蘭人以外,北部地區還有西班牙人,而且西班牙人的野心更大,人數更多,而且發展的步子也更快。
閩浙總督府的行文也好,沈廷揚的書信也好,甚至包括崇禎皇帝的口諭也好,鄭芝龍都可以不予理會,但是畢德諾代表荷蘭東印度公司駐巴達維亞的總督提出來雙方合作共同對付西班牙人的建議,卻給鄭芝龍打開了另一個思路。
于是,畢德諾一行一切順利。
而沈廷揚這個代表朝廷的欽使,雖然在不明就里的鄭家將領士卒眼中十分可恨,但總算是平平安安、順順利利地在澎湖完成了大明皇家南洋公司與荷蘭東印度公司的第一宗交易,帶著好不容易買來的船只,通過閩海海峽,一路北上京師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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