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皇帝離京走了這么一趟,并不是浪費時間,他宮中的時候,許多事情是沒法整理清楚的。
比如這個白冶城礦營的地位,就有點不尷不尬。
若是論其訓練方式、裝備水平以及戰斗能力,他們與近衛軍第一鎮不相上下。
因為他們幾乎是同一個時期招募訓練并組建完成的。
就此而言,他們算得上是崇禎皇帝繼位之后,下旨編練的新軍之一種。
但是若論其隸屬關系,他們卻又不屬于近衛軍的序列。
與此同時,如今這支直屬于白冶城工部分司衙門的礦營留守隊伍,既不屬于邊軍的序列,也不屬于內衛軍即內地都司衛所軍隊的序列,當然也更不可能屬于海軍的序列。
五軍都督府改制重組的時候,經兵部職方司郎中牛聚明提議,將其納入了后備軍都督府的編制序列。
朝廷的這么一個安排,讓工部尚書畢懋康與白冶城的工部分司感到很滿意。
因為礦營編入到其他任何一個都督府的序列之中,他們都將失去對白冶城礦營的指揮權。
唯有編入了后備軍都督府,工部和工部白冶城分司才可以名正言順地繼續指揮這支礦營隊伍。
因為后備軍都督府統管的隊伍,只能算是半官方半民間的隊伍,而不是朝廷正規的軍隊。
然而,這樣一來,白冶城礦營的將校官佐們,上上下下卻都暗自不滿。
因為白冶城礦營的訓練與裝備水平,卻絕非一般的鄉勇團練可比,就是直接編入近衛軍序列,也是夠格的。
但是一手選練編建了白冶城礦營的李邦華,遠在西北地區繼續督師剿賊,根本顧不上京師這頭的五軍都督府重組事務。
至于白冶城礦營的歸屬,他就更加沒法說話了。
就這樣,留守白冶城的礦營兩個營頭滿編兩千人,就在后備軍都督府組建之后,不情不愿地成為了白冶城的地方團練隊伍。
雖然這支隊伍與工部和白冶城工部分司的隸屬關系沒有什么變化,但是其作為朝廷新軍之一的地位卻失去了。
被列入后備軍序列之后,他們的裝備也好,待遇也好,將校官佐的晉升也好,全都受到了影響,等于是徹底成為了工部直屬的民間武裝。
這就有點類似原來的昌平營一樣,現如今跟著昌平營的總兵吳國俊,一起成為兵部直屬的建筑營造隊伍。
根本沒有什么上陣打仗的機會,一天到晚所干的活計,全都是各種修橋鋪路、城堡建筑等土木構筑任務,幾乎就是全部承擔了過去隨軍民夫的職責。
這樣的“下場”,可不是當初懷揣著巨大抱負進入礦營任職的武進士劉穆以及劉穆的副手邱鉞等人所樂見的啊!
也因此,這一次崇禎皇帝前來白冶城,對劉穆、邱鉞這樣的人來說,是一次難得的露臉機會,對留守白冶城一帶的兩千礦營士卒來說,更是一次可能改變命運的機會!
如今,白冶城的礦營眾人,自宋應昇、劉穆、邱鉞這幾個文官武將以下,無不精神抖擻地等待著皇帝的蒞臨。
而這也正是,崇禎皇帝在進入這處空曠的靶場之后,很快就注意到了他們這支隊伍的原因。
他們方方正正、橫平豎直的隊列,在灰蒙蒙的天空下,在呼呼勁吹的風中,就如同一塊堅硬厚重的磐石,牢牢地釘在靶場的正中間。
他們的努力總算沒有白費,因為崇禎皇帝看到了。
聽著工部尚書畢懋康的奏報,崇禎皇帝遠遠地打量著這支隊伍,畢懋康的話一結束,崇禎皇帝隨即扭過頭去,對身邊的軍機大臣寧城伯孫承宗說道:
“靶場中央的礦營隊伍,孫愛卿觀之以為如何?”
孫承宗也是頭一回來到白冶城的這處靶場,不過一進大門,還沒有走下臺階,就已經注意到了靶場上的礦營。
此時聽了皇帝的問話,孫承宗點了點頭,躬身說道:“未經戰陣,實難評斷!不過,老臣觀其行伍嚴整如一,想必訓練有素,觀其隊列不動如山,想必軍紀森然!
“既已軍紀森然、訓練有素,那么距離成為一支強軍并不遙遠,或許只差一戰!”
崇禎皇帝聽了這話,也是點了點頭,說道:“且看看吧,看看他們此番表現如何!”
孫承宗是內閣的閣老兼軍機大臣,對白冶城礦營這支隊伍的存在,當然是知道的。
包括這支隊伍如今被編入了后備軍都督府序列,從當初朝廷花費重金編練的新軍,淪為了一支隸屬白冶城工部分司的民間團練,他也是知道的。
只是原來沒有見過這支隊伍,并不覺得如何,如今這么打眼一看,就知道這支隊伍的不同來了。
不過,眼下當著工部尚書畢懋康的面兒,他卻不能多說什么了,而對于皇帝的這句沒頭沒腦的話,他卻聽得真切,其中的意思,他自然是心領神會,只覺得眼前的崇禎皇帝確實越來越有城府了。
孫承宗正想著,就聽皇帝對畢懋康、孫元化說道:“畢愛卿、孫愛卿,你們安排的試射與演練,可以開始了!”
畢懋康與孫元化聽了皇帝話,立刻躬身領旨,兩人小聲商議幾句,隨即安排了隨從傳令。
很快,崇禎皇帝站在這處檢閱臺上,就遠遠地看見一個磚石搭建的塔臺上令旗揮舞。
緊接著,隨著礦營將校的指揮口令連續傳下,原本集結一處、不動如山的礦營士卒動若脫兔,迅速行動起來。
一個十人的小隊,迅速起身,轉向,然后呈散射狀奔向遠處的靶壕。
另一個十人的小隊,隨即起身,轉向,快速整隊對齊之后,每人間隔數步,面向遠方的標靶站定。
爾后,是第三個十人小隊出列,跟隨著上官的號令,先是領取了試用的新款火槍和彈藥袋,然后快速上前,交到那排已經站定位置的試射槍手手中。
做完了這些準備工作之后,這些輔助人員并不撤離,而是錯開一步并上前,然后轉身站立于試射槍手的身后。
再接著就是,就是裝填的口令了。
看到這里,崇禎皇帝側身看著畢懋康和孫元化,沖他倆點了點頭。
因為他已經明白,這些看似無用的程式化的預備工作,都是為了確保他這個皇帝在靶場試射火槍期間的安全。
就在崇禎皇帝心里想著這些細枝末節的安排之時,檢閱臺下遠處的陣列之中已經響起了“開火”的命令!
“嘭嘭嘭嘭……”
燧發火槍擊發后的爆響接連傳來,而火槍擊發、火藥燃燒而形成的白煙也隨即被風吹散。
一些白煙被吹到了檢閱臺的附近,空氣中飄散著一絲絲硝煙的味道。
崇禎皇帝深吸一口含有硝煙的空氣,然后長長地吐了出來,轉頭對著侍立身后的御前侍從武官曹變蛟、祖克勇、侯天錫等人說道:
“去!你們幾個去檢查一下全部的靶子,去看看幾顆彈丸中靶,幾顆彈丸脫靶!
“順便也測測礦營火槍手與靶壕之間的距離,看看中間相隔著多少步,有沒有東虜步弓輕箭射程遠!”
這些久在御前的侍從武官們,都知道皇帝這話是什么意思,因此,聽了這話,立刻躬身領命,快步而去。
曹變蛟、祖克勇、侯天錫雖然年紀輕輕,平均不過二十出頭,但卻都已經是身經百戰的沙場老手了。
其中曹變蛟和祖克勇,都曾在遼東軍中效力,對于東虜步弓輕箭的射程十分了解。
東虜的步弓要比其騎弓巨大,而且更為強勁有力,步弓常常用重箭,射程可達一百四五十步。
折合后世的算法,東虜步弓使用重箭的射程,可達一百三十米左右。
而若是東虜的步弓使用輕箭,其射程還要更遠,最遠可達一百八十米左右。
一百八十米的距離,對于身高腿長的人來說,約在一百八十步左右。
而相對于身高一般的普通人來說,一百八十米的距離,則在二百步開外了。
弓箭能夠達到這樣的射程,當然是一個十分驚人的距離!
而這也就是為什么,原本歷史上的明軍雖然已經大量地裝備了火器,卻依舊不是后金國女真八旗軍隊的對手。
因為當時明軍的火器,火繩槍也好,三眼銃也好,根本達不到這樣的有效射程。
而明軍裝備數量最多的所謂神槍,其最大的射程也不過相當于后世的八十米而已。
算算明軍火器這樣的射程,再加上火繩槍、三眼銃、神槍等火器,相對又比較落后,裝填麻煩,射速太慢,若在野外,打了一次之后,基本上就成了燒火棍了。
所以,面對女真八旗勁旅的時候,大部分裝備了各式火器的明軍根本不堪一戰。
反倒是如同石柱白桿兵、廣西狼兵這種只是裝備了特制冷兵器的土司私兵,在面對女真人的時候反而能夠發揮出一定的戰斗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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