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div id="content"> 直到帶著麾下人馬進了鐵嶺城,黃臺吉才算是終于大大地松了一口氣。 不管是在漠北車臣汗部克魯倫河以西的領地上,還是在格勒珠爾根一帶科爾沁人的領地上,那都不是在大金國自己控制的地盤上,所以黃臺吉始終都不能做到真正的放心。 雖然在女真人快速崛起的二十多年來,野豬皮家族與科爾沁蒙古人中的權貴聯姻頻繁,相互之間早就是親戚關系了,但是生長在野豬皮家族中的黃臺吉心里卻很清楚,這種親戚關系到了生死存亡的關鍵時候,根本不值一提。 奴兒哈赤殺弟殺子的時候,考慮過什么家人親情嗎? 連親弟弟親兒子都可以殺,還提什么兒女姻親?! 在這樣的殘酷環境下成長起來的黃臺吉,雖然一直執行與蒙古諸部上層權貴聯姻的策略,但是對科爾沁諸部也好,對其他蒙古部落也好,除了利用之外,并沒有什么真正的信任。 若是擱在往日自己手中力量強大的時候,還算好,畢竟蒙古各部自古奉行的就是弱肉強食、尊奉強者的規矩,只要自己的力量始終強勢,那么這些歸附依舊的蒙古部落,就不會輕易地改換門庭。 然而現在卻是前所未有的非常時期。 在漫長的撤退路上,黃臺吉雖然一次次心如刀絞,一次次茫然失措,但是在抵達科爾沁之前,他就又恢復了之前一貫的冷靜沉著,同時對自己的力量以及所處的局面,有了一個清醒的認識。 也不怪如今的黃臺吉這么心謹慎。 當初跟著他誓師出征的二百四十個女真旗下牛錄,不計隨軍的包衣阿哈,只算女真旗丁和野女真披甲人,合計就有七萬兩千人。 其中,正黃旗從征八十個女真和漢軍牛錄共計兩萬四千人,鑲黃旗從征七十個女真和蒙古牛錄共計兩萬一千人,鑲紅旗從征五十個女真和蒙古牛錄共計一萬五千人,正藍旗從征四十個女真牛錄共計一萬兩千人。 但是,如今跟著他返回遼東,進入鐵嶺城的,不算跟隨前來的扎魯特等蒙古四旗蒙古人,單算從大金國帶出去的女真八旗所屬,滿打滿算,只剩下了八十個牛錄。 而且,這些跟著一路回來的八十個牛錄,也沒有幾個是真正齊編滿員的了。 二百四十個牛錄出征,最后返回遼東的只有不滿八十個牛錄,其中的損失到底有多大,可想而知。 認清了這個殘酷的事實之后,就由不得他黃臺吉不心如刀絞、幾度悲痛欲絕,更由不得他黃臺吉不提心吊膽、心行事了。 而當初隨行西征和南下的蒙古部落,就更不了。 科爾沁本部奧巴汗帶著南下的八千騎兵,最后活著回來的,不足兩千騎,而且奧巴汗本人也慘死在紫荊關下。 科爾沁右翼貝勒孔果爾帶著南下的五千騎,最后活著回來的只有兩千余騎。 科爾沁左翼貝勒齋桑帶著從征南下的七千騎,因為沒有打過幾場硬仗,最后活著回來稍微多一點,但也只有不到四千騎。 至于車臣汗部巴布臺吉帶著南下的五千多騎,最后穿越瀚;氐侥钡模侵挥星в囹T了。 至于其它從征的扎魯特等東蒙四部,去的人數本就不多,累計五千余騎,如今跟著回來的當然也不多,最少的扎賚特部只剩下了五百余騎。 這其中有相當一部分,死在攻打居庸關、紫荊關、得勝口以及獨石口的戰事之中,但是另有相當一部分,則死在了撤退的途中,特別是頂著風雪冒著嚴寒穿越瀚海北上車臣汗部的漫漫歸途之中。 當初李邦華放棄北上追擊,而是扭頭前往收復河套,將黃臺吉和他麾下的女真蒙古騎兵交給塞北的嚴寒與饑餓去對付,這個決策,無疑是十分正確的。 明朝末年,十一月的塞北就算是進入了嚴酷的寒冬,但是最冷的時期仍然是每年的冬月和正月。 即便是生長在東北的女真人和生長在塞外的蒙古人,對于塞外的嚴冬比較適應,到了這樣的月份,騎馬奔波在通往漠北蒙古的瀚海戈壁之上,也仍然是一件極其殘酷的考驗。 黃臺吉正是算準了在這樣的季節明軍根本不敢北上追擊這個事實,才毅然決然地率軍突圍北上。 但是冰河時期漠北的嚴寒,即便是他麾下的女真人蒙古人也不是誰都扛得住的。 如果他們這一行是大勝而歸,帶著大量的牛羊布匹與帳篷,或者擁有大量的包衣阿哈伺候著,那么這一切或許不是什么問題。 然而這一次,從規劃圖為之后狼狽逃竄的各旗各部不僅沒有了什么隨軍的包衣阿哈漢人俘虜,而且也并沒有足夠的牛羊牲畜、足夠的糧食草料以及足夠的帳篷衣物。 于是,大量的人馬死傷也就在所難免了。 這一切,都像是一場噩夢,從此深深地烙印在黃臺吉及其麾下的女真貴族腦海了,同時也烙印在從征的女真和蒙古騎兵的腦海深處,令他每每想起這次兵敗撤退,就不寒而栗。 三月二十四日上午,鐵嶺城中,在原大明寧遠伯遼東總兵官李成梁家族的一處宅院之內,黃臺吉召集了隨行各旗旗主貝勒大臣們議事。 就在這次召集眾人議事之前,黃臺吉陰沉著臉,一個接著一個地,聽取了岳托、拜山、揚書、冷僧機等人在清點各旗撤歸人馬數量之后的詳細報告,隨后沉默良久,不言不語。 跟著黃臺吉出征的二百四十個女真八旗牛錄,如今只剩下八十個,而且均不滿編,當時雄赳赳氣昂昂策馬西征的七萬兩千女真八旗兵馬,如今只剩下一萬八千多人。 兩黃旗剩下的牛錄數量仍是最多,合計仍有四十四個,其中正黃旗二十個,鑲黃旗二十二個。 但是每一個牛錄都是缺額嚴重,多的二百多人,少的還不足一百。 兩黃旗四十八個牛錄的旗丁與披甲人,合計起來已經不足萬人了。 旗下牛錄損失最嚴重的,是岳托的鑲紅旗,只剩下十五個不滿編的牛錄,初回鐵嶺的時候才三千多人,如今算上原來留守鐵嶺的十個滿編牛錄,整個鑲紅旗也還湊不滿一個固山。 情況稍好一點的正藍旗,實際上損失也很慘重,莽古爾泰帶著南下的四十個牛錄,歸來的時候只剩下二十一個同樣缺額嚴重的牛錄,人數不足五千。 對于人丁本來就不多的女真人來,這一次失敗,絕對算得上是一次徹頭徹尾的大敗,是一次令它元氣大傷的失敗了。 一想到這些損失,黃臺吉的內心深處就隱隱作痛。 再想到如今屬于莽古爾泰的正藍旗,在廣寧城、大凌河城內,總共還有四十個牛錄的精銳旗丁與披甲人,黃臺吉的心里就更不是滋味了。 莽古爾泰、岳托、豪格三位旗主,貝勒阿巴泰,宗室拜音圖,以及揚書、剛林、李永芳和范文程等大臣,在黃臺吉召集議事的堂中,靜靜地聽完了最后一個人即正藍旗大臣冷僧機的旗務奏報,誰也不話,就等著臉色陰沉的黃臺吉發言。 沉默良久之后,神情疲憊而且瘦了一大圈的黃臺吉緩緩張口道:“從庫庫和屯突圍北上,至今已過百日,此行成敗功過,朕與你們諸位,心中各自有數! “起來,此次南下攻打明國,是朕錯判了形勢在先!這一點,朕今日明白承認,也不推脫!不過——” 黃臺吉剛到這里,就看見范文程突然走到他面前,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道: “陛下!奴才有罪!是奴才誤判了明朝,誤判了形勢,方使陛下乃有此次敗軍之恥,方使我大金國損兵折將,致有此。∨庞凶!奴才罪該萬死!奴才罪該萬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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