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芬威，伊爾妲這個引導(dǎo)人可要稱職的多了。
黑發(fā)的施法者最需要的是什么？不是工作，也不是地圖，而是食物和住所。
正如我們之前所描述的，尖顎港的倉庫是貝殼混凝土的，港口內(nèi)的建筑中幾乎都是半木半土的做法；碧岬堤堡的房屋則大部分是石頭的，只有少量的木屋，城外流民所居住的是廢棄的帳篷與棕櫚葉子編織成的棚子；白塔與碧岬堤堡相仿佛，或其他地方的建筑也大致如此，農(nóng)奴們依靠著泥和草的低矮屋博得一時喘息，而奴隸們只有徒手挖出的洞穴得以蔽身。
如果你是個第一次來到灰?guī)X的陌生人，你可能會感到異常迷惑，因為你根找不到“灰?guī)X”的位置——沒有碼頭，沒有神殿，沒有整齊的房屋，也沒有清晰的道路，只有數(shù)之不盡，遮天蔽日的參天巨樹，垂掛如簾的藤蔓，糾結(jié)盤錯的樹根與每一步都會深陷其中的腐葉層。
但只要有人愿意引領(lǐng)你，或是你目光敏銳并愿意總是抬著頭，那么你或許可以發(fā)現(xiàn)一絲端倪——灰?guī)X的住民們將自己的居所懸掛在約有三十尺到五十尺的高空中，采用的材料是一種銀灰色的木頭，幾乎沒有金屬和石材，房間緊緊地依靠與圍繞著巨樹的軀體，有著環(huán)形的露天走廊與尖頂寬檐帽般的屋頂，高低不一，彼此之間有著細(xì)窄的吊橋相連接。
克瑞瑪爾的住所算是其中較的一座，只有五個房間，令巫妖感到滿意的是其中一個房間完密閉，僅靠氟石照明，還有一個房間有著四扇鑲嵌著無色玻璃的窗戶，即便這兒的陽光需要透過層層疊疊的枝葉照進(jìn)來，它也能保持足夠的亮度。
“這座房屋是仿造芬威的住所建造的，”伊爾妲：“幾乎和它一模一樣——你也是法師，我想你的需求不會和他相差甚遠(yuǎn)。”她輕微地?fù)u著頭：“他應(yīng)該先帶你來這兒，而不是去看如何制作槭樹糖。”
顯而易見，他有自己的打算，巫妖在心里——無論是尖顎港還是碧岬堤堡又或是別的什么地方，除了灰?guī)X，能夠看見魔法星河的人的地位都是而超然的，哪怕是個學(xué)徒也能受到真心實(shí)意的尊重和供奉，而在這里，這個所謂的引導(dǎo)者卻無禮和輕蔑地讓一個法師去做一份應(yīng)由仆役與奴隸去做的事情，如果今天站在這兒的不是另有所圖的克瑞瑪爾（這點(diǎn)芬威倒是沒錯），而是另一個施法者，他一定會毫不猶豫地選擇離開——既然如此，芬威又何必去關(guān)心他有無棲身之處呢，那只是在浪費(fèi)時間而已。
房間里還有些空蕩蕩的，畢竟這兒只住著一個克瑞瑪爾，只有床、掛衣架和儲物箱，但箱子包著精美的銅角，床上堆積著皮毛、羽絨與絲綢。
至于其他的，芬威倒是沒謊，灰?guī)X不存在交易，只存在交換，或者你自己去采集制作——譬如，克瑞瑪爾需要一張斜面書桌，用來抄寫卷軸的那種，他可以自己去銀冠密林的邊緣搜索腐朽或倒塌的樹木（這是第一步），也可以拿出別人可能感興趣的東西尋求幫助，這兒多的是手藝精湛的精靈與半精靈，一張斜面桌對他們而言只是某個閑散午后的消遣。
一個應(yīng)該用于烹煮的房間里廚具齊，當(dāng)然，沒有爐子，銀罐里儲藏著藍(lán)黑色玻璃質(zhì)感的粉末，一種被精靈們稱之為輝石的奇特礦物，碾成細(xì)末后碰到水時它會釋放出極大的熱量——如果你想要煮上一壺供四到五人飲用的熱茶，只需要指尖那么大的一撮。
伊爾妲煮了一壺茶，加了三塊槭樹糖，還有她隨身攜帶的一條面包，他們就這樣在克瑞瑪爾的新房間里吃了一頓不能再簡單但很美味的午餐，間雜著問詢與回答。
灰?guī)X在芬威的口中單調(diào)而又無趣，但在伊爾妲口中，它就變得可愛得多了，就工作而言——灰?guī)X最為重要的工作是為銀冠密林架設(shè)起一條最初也是最關(guān)鍵的防線，但這個工作暫時不太可能交給克瑞瑪爾，他不熟悉灰?guī)X，灰?guī)X也不熟悉他；至于其他的工作，只能是個點(diǎn)綴或是愛好——你甚至可以什么都不做，只要你沒什么想要的。如果你想做，那么除了制作槭樹糖，你還可以嘗試如何馴養(yǎng)大銀腹蜘蛛，從它們那兒獲取絲線，這些絲線編織成的襯衫甚至能夠與皮甲相媲美，而且即便是德魯伊也能穿著；你可以試著釀酒，沒錯，灰?guī)X沒有酒館，但如果你的房間里裝滿甜蜜的美酒，那么很快就會有精靈和半精靈拿著各種各樣的東西來和你交換……如果作為一個施法者，你更愿意用你的天賦來改善自己的生活，那么你也可以試試制作卷軸和藥劑，治療藥水，防護(hù)、修復(fù)、除火焰以外的能量供給都是很受巡邏人員歡迎的。
每個夜晚，在魔法星河高懸空中的時候，他們還會在河灘與林間空地沐浴著星光與月光翩翩起舞，低聲歌唱；而在細(xì)雨靡靡，或是大雨滂沱的時候，他們會在一個較大的木屋中聚會，喝茶，品嘗蜜糖，交換趣聞與笑話，傾聽游俠、德魯伊和來客（極罕見）的敘述與指點(diǎn)，為自己將來的游歷以及永遠(yuǎn)的離去做好準(zhǔn)備。
是的，永遠(yuǎn)的離去，精靈與人類的混血成年的時間與人類相仿，生命則是他們的兩至三倍，成年后他們?yōu)榛規(guī)X服役六十年，仍有長久的生命等著他們?nèi)ニ烈鈸]霍，但那不是灰?guī)X，灰?guī)X甚至?xí)芙^他們再次進(jìn)入——克瑞瑪爾雖然不是辛格精靈的后代，也未曾在灰?guī)X長大，但灰?guī)X提供給他的庇護(hù)也同樣只有六十年——雖然他并不需要那么長的時間。
“芬威法師已經(jīng)服役多少年了？”黑發(fā)的施法者突然問道。
“五十年了。”伊爾妲，平靜的神情中帶著一抹無法掩蓋的黯然。
***
芬威站在自己的房間里，站在閱讀支架前面，一打開的法術(shù)書斜靠在銀灰色的平板上，他將自己的手指放上去，里面的文字蠕動起來，糾纏著，分解著，組合成另一種排列方式。
氟石白色的光照亮了書籍，還有芬威的臉，讓他的臉看上去就像巖石那樣缺乏生機(jī)，過大的褐綠色長袍在他突出的肩胛骨上晃動，他最近瘦了很多，應(yīng)該去找善于縫紉的同伴修改一下衣服的尺寸，但他完沒注意到這個，他的手指壓在那些顫動模糊的文字上，如饑似渴地閱讀著。
但一雙手輕輕搭在他的肩膀上時，可以想象法師有多么的驚駭，他幾乎要尖叫，并將匕首刺入身后人的心臟，或是釋放一個記憶中的最為致命的法術(shù)。
熟悉的觸感制止了一場慘劇的發(fā)生，他合上法術(shù)書，轉(zhuǎn)過身，以一臉微薄的怒意與不贊同面對不速之客。
“你應(yīng)該知道突然出現(xiàn)在一個法師身后有多么危險，伊爾妲。”他嘶聲道，沙啞、干燥并且尖銳，聽起來就像是蛇在發(fā)出威脅，又像是蜘蛛在樹葉上爬行。伊爾妲皺眉，這個聲音讓她想到了她長久的生命中那些不美好，讓她倍感驚怖不安的古怪聲音，它們多半來自于某個邪惡的紅袍或灰袍，邪惡的咒語、冰冷的負(fù)能量，硫磺與火焰帶來的，銘刻在靈魂深處的震顫與撕裂音。
“別告訴我除了我還有誰能夠隨意出入你的房間。”伊爾妲，“我會嫉妒的。”
“只有你，”芬威：“只有你，但我可能在做一個危險的實(shí)驗。”
“你在閱讀。”伊爾妲：“我看到了，你得到了一新的法術(shù)書？”她向右側(cè)移動腳步，芬威立即抓住了她的手臂，“別看，”他，“那是邪惡的法術(shù)書，我正在尋找毀滅它的方法。”
“是凱瑞帶給你的？”
“是羅薩達(dá)的亞戴爾，”芬威：“里面的文字能夠迷惑人心。”
他讀出一個僅有兩個音節(jié)的咒語，召喚了一個隱形仆役，它代替他合攏了那危險的讀物，遮住了散發(fā)著明亮光芒的氟石，房間頓時陷入黑暗。
“好吧，”伊爾妲善解人意地，她纖細(xì)的手指順著法師細(xì)瘦的手臂滑下去，頑皮地鉆進(jìn)他的衣袖，勾住他陰冷的手指：“你的身體來冷了，”她玩笑般地抱怨道：“但到了夏天你抱起來一定很舒適。”
芬威的心臟揪緊了，他不希望聽到任何有關(guān)于時光流逝的話語，他已經(jīng)在灰?guī)X待了七十年，一般人類已經(jīng)過完了整個人生的時間竟然是那么的短暫，而再有十年，他就必須離開灰?guī)X并且永遠(yuǎn)不再回來。
再也無法見到伊爾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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