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吉爾吉特河、罕薩河、印度河交匯三角洲一帶,到印度河谷的第一個彎道處,差不多有三十里,河谷里那些耕種的農夫、放牧的游民、洗滌衣物的婦人,看著在這條路上奔跑的唐軍小隊,無不是詫異萬分。
要說出兵,一百來人頂什么用,如果是巡查,干嘛要跑得氣喘吁吁?誰不知道唐軍,即使是步卒,都擁有不只一頭乘馬,大部分人還會買上一兩只馱馬,或是毛驢,穿著全套裝備,又不乘馬,卻是為了哪般?
不要說百姓們不解,跑在隊伍后頭的許光景,也是面帶疑色,他有意放慢了腳步,挨到張無價的身邊。
“這又怎么了,你得罪他了?”
在他想來,這一切全都是在昨天那場事情之后發生的,作為當事人,張無價多半會知道些什么。
“不曾!焙笳呷耘c平時一般,答得又簡單又干脆。
“事情了了?”
“沒有!
許光景有些無語,還能不能愉快地聊天了,要不是十幾年的交情,誰會樂意熱臉去貼冷屁股。
“那他為何要鬧這一出?”
“新官上任吧!睆垷o價好歹多說了幾個字。
“可這么不停歇地奔下來,兒郎們哪還有氣力,技藝練不練了!
說到正事,張無價總算沒在敷衍,認真地回答他:“某看,他是想要練咱們的體魄,戰事一開,拼的就是持久,這樣子跑一趟,比扛滾木舉石鎖,更見功效!
“某不是說不好,如此一來,與疾行無異,人馬皆累不說,回復體力,不是一時半刻的事,只怕腳上這靴子,都要廢掉幾雙,這錢他出?”
張無價沒有說話,他哪知道,那個混小子是怎么想的,如果說是找事,找自己一人就罷了,沒必要拉上全隊一起,這心思是真猜不透。
動兵就是燒錢!
許光景也住了嘴,他們兩個身負的東西,并不比任何一個軍士要輕,除了那些普通的裝備,每個人的身后,負著一柄高過一人的奇特兵器,光是這事物,就重達二十斤了。
對于他們的疑惑,劉稷聽不到,他跑在最頭里,到中途的時候,狀態慢慢上來了,跑著游刃有余,不時地,還會向身邊的軍士,傳授一些心得,他們自然會傳往后隊。
“調整好呼吸,不可過急,也不可過緩,身體保持平衡,雙臂擺動有力,步子要均勻,這樣才會費力少,持續得久!
他深知,要降伏這些老兵油子,就得身體力行,拿出能真正折服他們的東西,昨天的拳腳功夫,已經打下了一個良好的基礎,今天,在所有人的面前,他要證明的是,力氣與體力,是不同的兩個概念。
這具年輕的身體,他一直在進行著調校,從感覺上來說,后世的自己,在16歲的同齡時期,遠遠沒有如此之好的基礎,于是,在此基礎上,適當得進行鞏固性訓練,不需要任何器械,也能達到不錯的結果。
今天,就是檢驗這十多天訓練成果的時候。
對于這些軍士來說,上官們說什么便是什么,左右不是上陣拼命,跑一跑又能怎么樣,再說了就連戍主都跑在頭里,他們連怪話都說不出。
誰不知道,這位年輕的主將,不過16歲,要是連個乳臭小兒都跑不過,他們有什么臉自稱老卒,對方可是連張戍副的面子都折了。
氣氛很沉悶,總是讓劉稷覺得缺了點什么,轉念一想就明白了。
“誰會唱歌?唱個大伙兒都知道的!
跟在他身邊的執旗一愣,這歌還真有。
“戍主要聽弟兄們唱歌,康老四,你嗓門兒大,起一個。”
“起一個,起一個!甭牭降能娛繜o不架秧子起哄。
劉稷一邊跑一邊笑吟吟地看著那個被叫做康老四的軍士,其人身材與他差不多高,膀大腰園,碧眼曲發,應該是個粟特人。
“好,既然大伙兒推崇,俺就獻丑來一個!
他也不扭捏,張開嗓子吼了起來:“黑姓蕃王貂鼠裘,哎!葡萄宮錦醉纏頭!
對于唐詩不怎么通曉的他,也只聽了個大概,正尋思著這么文糾糾的詞,不像是軍營里的歌啊,就聽得身后的軍士紛紛開口,一百多人一齊唱出了下一句,聲音在平靜的河谷里回蕩著,竟然有幾分蒼涼大氣。
“關西老將能苦戰,七十行兵仍未休。”
讓他一下子打消了,吼幾句‘日落西山紅霞飛戰士打靶把營歸’的念頭,無論是文采還是喻意,都和人家沒法比啊。
就這樣,一路跑,一路唱,三十里路下來,人人都累得夠嗆,不少人徑直倒在草地上,哪還有之前的一分從容。
劉稷知道,并不是他們的體力不行,而是第一次這么練,呼吸節奏沒有跟得上,對于后世的特種兵來說,負五十斤,武裝越野二十公里,只是開胃菜,跑完了還得列隊,哪能像現在這樣,橫七豎八地倒滿了一地。
事情得一步一步來。
他站在草地上,打量了一番四下,這一帶沒有什么田地,就連人煙也不多見,只有一些牧羊的游民部落,散居其間,他一招手,將那個執旗叫了過來。
“戍......戍主,有何吩咐。”連跑帶唱,他的話已經不連慣了,不過人還站得住。
“去尋那個牧民,買兩只羊,領人殺了,咱們就在這里吃一頓!
執旗大喜,接過他遞來的一串銅錢,叫了幾個還能站穩的軍士,忙不迭地跑去同百姓交涉。
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沒有。
此刻,還能站在那里,腰不彎氣不喘的,不到二十人,張無價與許光景一看這情形,就知道這個年輕人,又勝了一籌。
如果說,拳腳多少還能取取巧,這樣實打實的負重行軍,就是見真功夫的一刻了,對方身穿著一身重甲,本就比一般軍士的要重上許多,別的武器裝具,同樣不少,他們心里如何沒有數?
等到兩只肥肥的角羊被趕過來,那些倒在地上的軍士,無不掙扎著爬了起來,大清早就應了卯,又是陣形又是操練,一刻都不曾歇,便全付裝具跑了這么遠,肚子里,昨天的那點子油水,早就化成了汗水,沒想到,今天居然還有,而且一來就是兩只。
“全都殺了,切成塊,壘上火堆,咱們烤著吃!
有氣無力的歡呼聲次第響了起來,強烈的餓意全都轉化成了動力,不用他吩咐,他們以各自的隊、伙為單位,去找石塊,尋柴枝,不一會兒,幾堆媾火便升起來,伴著濃濃的烤肉香,充斥了整片河谷。
一個時辰之后,連休息帶吃食,一百多人逐步恢復了體力,當許光景拿手指剔著牙縫,一路走到他面前,指示下一步,是直接跑回去,還是歇息一陣再跑回去時,劉稷忘著不遠處的大山,露出一個無害的笑意。
“把余下的大骨頭都包上,回了營還能做湯吃,大伙兒,都休息好了吧!
“好了。”軍士們紛紛響應。
“既然吃好了,就得動一動,列隊!”
隨著他一聲令下,坐在地上的軍士們都爬起來,排成整齊的隊列。
“隨我上山。”
劉稷一揮手,轉身朝著大山的方向跑過去,他的手下很是呆了一會兒,才亂哄哄地跟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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