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
林奇一錘砸下去,核桃大的鐵球電芒激散,直接被砸成一張小小的鐵餅。
然而,當他舉起錘子時,鐵餅就像充氣了一樣,倏地又變成一個藍光瑩瑩的圓球,十分神奇。
龔婺所說的雷鐵精英便是這個狀態,然而,老頭似乎從來沒有滿意的時候,仍舊讓他們無休止的繼續錘打。
現在,汪飏已無法通過鐵鉗傳導雷電,只能隔空進行放電,如此一來,他的損耗就更為嚴重了,每隔一個多時辰,就必需休息一次。
林奇一臉可惜的端詳著鐵錘上的裂紋,口中喃喃道:“雷鐵精英果然非同小可,我這錘子都被炸得破裂了……”
汪飏看著這少年,忍不住開口道:“齊兄弟,雖說大恩不言謝,可是,你我起先也只不過是萍水相逢,你卻幫我幫到這個份上,我汪飏……該怎么報答你才好呢?”
林奇聞言,搖搖頭,淡笑一聲,道:“這個嘛,汪兄你大可不必放在心上,說句實在話,我可沒覺得我是在幫你忙啊!如果有的話,也只是閑來無事想找點有意思的事情做而已。”
汪飏聽得莫名其妙,糊里糊涂,表情一正,肅然道:“齊兄弟此言差矣……你在我跌入谷底的時候拉我起來,說是恩同再造都不過分!知恩圖報是做人最起碼的,這份恩情,我將來肯定是要還的!”
林奇笑而不語,摩挲著手上的鐵錘,又是喜歡,又是心疼。
汪飏只覺自己越發看不懂這個來路神秘的少年,眼中滿是不可思議的神情,直接道:“兄弟,我多嘴問一句,你可以不回答。你究竟是什么人?來鄴城做什么來的?想要得到什么嗎?一個人做一件事,終究是有目的的,特別是像你這樣的人。我可不相信,你來這里單純是為了消磨時間。”
林奇沉默須臾,淡淡道:“我的人生就是一場修煉,我啊,只是在修煉而已……”
汪飏聽得云里霧里的,似乎明白了什么,又似乎什么都不明白,嘆一聲,笑一聲,不再深究了。
……
“龔師傅!你……你怎么……”
天字號熔爐上,陶光孺指著龔婺,一臉大驚失色的表情。
“我怎么了?”
龔婺冷哼一聲,一點兒也不在意。
陶光孺表情轉變,義憤填膺的道:“縱然我們陶龔兩家有約定,可您這么做,也未免太過分了吧?”
龔婺振振有詞道:“我們的約定里可沒說我不能這么做,既然沒說,那就理所當然是能做的。”
“……晚輩失陪了!”
陶光孺欲言又止,黑著臉匆匆離去了。
聽到動靜,正在休息的宋芒和汪飏連忙過橋,與陶光孺擦肩而過,到熔爐上詢問狀況。
不問不知道,一問嚇一跳。
原來,龔婺之所以沒日沒夜、廢寢忘食的準備這么多日,竟是有預謀的。他所熬煉的這一整爐鐵水,采用的是失傳了的禁忌之術:鐵樹種魔大法!
煉好的鐵水其實并非鑄劍的主材料,而是一個種子,抑或說是引子,目的是為了汲取烹火池中三千年來積淀下的百鐵精華,從而用于鑄劍。
汪飏對所謂的“鐵樹種魔大法”絲毫不知,林奇則不但知道,而且頗多了解,因為麒麟一族傳承至今的一件戰兵也是采用類似“鐵樹種魔大法”這種禁忌之術鑄煉的,正是那桿歪歪扭扭、丑陋不堪的被林夢龍稱為斷魂槍的怪槍。
當初,一代大宗師燭龍子之子燭幽子,天縱奇才,從天地熔爐中成功提煉出大量萬載沉淀的極珍精鐵,原本想鑄一柄大劍,結果劍胎生魔,自動變化成一桿兇氣凜然的長槍,萬幸被天武者林修用巨闕劍斬壞,扼制了魔性,未能危害世人。
“開爐!”
龔婺對黃小年道。
黃小年上身赤裸,虬結的肌肉映著赤紅的火光,仿若一尊從天上謫落凡間的仙力士,兩手抓著又粗又長的把手,用足全力,緩緩的拉開閘口。
“嘩啦啦……”
赤黑色的鐵水順著一個水槽流淌出來,落入烹火池。
直到最后一滴鐵水流干,烹火池中一絲反應也沒有,不禁讓人擔憂,數十日的辛苦是不是就這么白白流走了。
忽然,火池沸騰,火漿洶涌,突兀間,好似發生了地震,幾個人全部站立不穩。
“滋滋滋滋……”
怪響聲傳來,林奇等紛紛伸長了脖子朝下張望。
黃小年肉乎乎的圓臉被火光映得紅紅的,好比一輪紅太陽,對著龔婺驚喜無比的道:“師父快看啊!鐵樹長出來了,鐵樹真的長出來了!”
林奇看得分明,下方大面積的火漿涌向鐵水傾倒的落點,緩緩隆起,形成了一座小山,小山頂部,一棵小樹苗破山而出,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長大,須臾間就長到手臂粗細四尺來高,并分出寥寥幾根枝杈,通體紅彤彤的,冒著熊熊的烈焰和璀璨的光霞,毋寧說是一棵鐵樹,不如說是一棵火樹……
“鐵樹開花!竟然開花了……”
當看到鐵樹之上赫然開出一朵艷麗無比的赤紅色大花來,就連神情冷峻的龔婺也震驚了。
然而,更令他震驚的還在后頭呢!
一瞬間,周遭大范圍內的天地靈息受到強有力的牽引,長鯨吸水般灌入那朵花中,花兒盛放,焰光四射,太陽都為之失色。
未久之后,花兒凋謝,結成了一個拳頭大小紅光熠熠的果子!
而后,鐵樹和果子迅速冷卻下來,變得漆黑如碳……
不遠處,陶鑄、陶光孺父子倆以及另外幾個陶家人,跟著一個頭戴鐵冠黑須垂胸的老人,大步流星、氣勢洶洶的趕過來。
龔婺連忙解下腰間鑰匙鏈上所掛的一個小錘,咬破手指,往錘上滴了血,然后默念咒語,隨手輕輕一晃,不足一寸長的小錘竟變為一柄兩尺半長的大鐵錘,表面古舊斑駁,布滿了刀劍痕跡,透著滄桑古老的味道。
“這個……就是師父的家傳寶錘嗎……”
黃小年雙瞳瞪得大大的,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直以來,他都以為那個小錘只是師父特別喜愛的一個小掛件而已,沒想到竟是傳說中龔家的傳承寶錘。
寶錘在手,龔婺絕對的破境修為頓時顯露出來,再也掩飾不住。他一躍而下,落到那雖然已經冷卻但依舊灼熱非常的鐵山上,只一錘,把那枚果實先打下來,收入腕上的鐵鐲之中,然后便“叮叮咣咣”開始敲打鐵樹的根部……
“鐵樹種魔大法!龔婺,你好大的膽子啊!”
鐵冠老人看著那鐵山鐵樹,以及正在砸樹的龔婺,陰沉著臉,沉聲說道。
龔婺頭也不抬,不以為然的道:“這種事情你陶階又不是沒干過,又有何資格來指責我呢?一夜間種出整整十棵金瘊子木,其中一棵還開出了三朵金蓮,引得一尊天外游魂破空而來,甘當器靈,這是多大的手筆啊!試問天下鑄煉師,除了你陶階,還有幾個人有這等氣魄?”
“烹火池是我陶家代代傳承的鑄煉之地,我們怎么使用是我們的事,不需要你一個外人來多嘴。再說了,那一次的事情,可沒有你所想的那么簡單。”
陶階冷冷道:“不管怎么說,你不經我的允許,擅自使用禁法,竊取烹火池底的金精真鐵,實屬不該!”
龔婺完全沒有轉過身看一眼這尊貴的陶家掌舵人的意思,“嘿”的一聲,道:“不就一點兒金精真鐵嘛!堂堂陶家,何足掛齒啊?想當年,你陶家遭逢大難,若非我龔家老祖十一器大宗師歐鵬幫你們鑄煉渾坤劍,你陶家只怕早就亡了……”
陶階聞言,面現怒容,不悅道:“龔婺,你這么說話,也太不顧念我們兩家歷經千年的香火之情了!更何況,如你所說的,當年的恩情是我陶家欠給歐鵬大師的,承諾的對象也是歐氏的子孫,而你龔婺是姓龔的,不姓歐!”
“咣!咣!咣!……”
龔婺揮錘敲打,沉默不語。
陶階繼續道:“歐鵬大師祖孫三代八人,為了給楚王鑄那破軍之劍,在墜日谷苦熬了整整七年,劍成之日,竟被劍魔吞噬而死,全家慘遭滅門。你龔家人身上流著歐鵬大師的血,所以我陶家祖先才把承諾轉嫁到了你們龔家人身上,一方面是寄托對歐鵬大師的哀思,一方面也是為了全我陶家知恩圖報的名節。世上沒有絕對的道理,你龔婺活到這把歲數,應該不會不明白吧?”
“吱呀呀……”
鐵樹終于被砸倒,發出刺耳的聲響。
龔婺一手提錘,一手倒拖鐵樹,一躍上岸,幾步走到陶階面前,笑著道:“陶階,多年不見,你倒是越來越有族長的風骨了啊!陶家這么多優秀人物,那些老爺子們獨獨相中你,選你做掌舵人,確實沒有錯。”
陶階冷哼一聲,“龔婺,你也一樣,多年不見,還是這個臭脾氣。”
龔婺哈哈笑道:“我來之前就知道,你這老家伙肯定會躲著不敢見我,果然沒有錯。”
陶階眼睛一翻,道:“就你這張臭臉,我惹不起還躲不起嗎?”
龔婺放下鐵樹和鐵錘,對著陶階抱拳一施禮,道:“陶兄,我龔家受你陶家蔭蔽這么多年,世世代代的恩情,銘感無內,從來都不敢忘。只不過,我龔家的傳承只怕馬上也要斷絕了,龔某兩兒一女都無意接下這柄歐祖傳下來的寶錘,孫兒們就更別想了。所以,如果可以的話,我收的這個徒兒,還請你將來務必照拂一二。小年,還不快過來見過陶世伯!”
黃小年慌忙走上前,局促的朝陶階行禮,“見過陶……世伯……”
陶階目光在龔婺身上停頓了一下,才轉而看向黃小年,從上到下打量了一遍,點點頭,含笑道:“不錯,不錯,有一副天生的好體魄,合該是我輩中人啊。”
龔婺板著臉道:“廢話,我選中的人,豈會有錯?”
黃小年滿臉通紅,著實激動不已,時至今日,他還從來沒聽師父這么夸過自己。
“龔兄,劍成之后不要著急走,一起喝頓酒吧!”
陶階暗嘆一聲,說完這一句,便轉身走了。
陶鑄見陶階走遠了,對著龔婺和顏悅色道:“龔兄,那棵鐵樹鑄一柄劍綽綽有余了,剩余的材料,還請你走時能夠留下來。”
龔婺莫名笑道:“陶鑄,你養了一個好兒子啊!居然能提前看出我的意圖來,將來的前途,不可限量啊。”
陶鑄但聽驕傲如龔婺都對自己的兒子不吝贊辭,臉上有光,當然十分高興,笑得合不攏嘴。他剛想說“龔兄謬贊了”之類的客氣話,笑容卻僵在臉上。
“比你可強上太多了。”
龔婺說完,即拖著鐵樹離開了。
陶鑄氣得臉上鐵青,勉強哼了一聲,拂袖而去。
作為旁觀者的林奇和汪飏如同看了一場起伏跌宕的大戲,先是大開眼界,目睹了鐵樹開花結果的奇景,而后又迎來陶家人的興師問罪,原本以為會生出一場沖突,沒想到卻是以龔婺和陶階的簡短敘舊結束的……
把鐵樹擺到鑄煉臺上,龔婺對汪飏肅然道:“匹夫無罪,懷璧其罪。汪飏,如果此劍僥幸能夠鑄成,擁有它,究竟是福是禍,就看你個人的造化了!”
汪飏先是一愣,然后重重點了點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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