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撞向英格拉姆的時候，你躲在哪里？”

    “我嘛？我就站在你身后啊，只不過在三分線外，離你還有點距離。”說這話的是凱爾-庫茲瑪。他正借用一根拴住的彈力繩，單腳發(fā)力，鍛煉腿部的爆發(fā)力。在庫茲瑪公寓的這段時間里，他好像就一直沒閑下來過。楊一鳴仔細數(shù)了數(shù)他公寓客廳里擺放的各色健身器材，足足有十多種。這片三十多平米的空間被收拾得不剩一件客廳家具，只有一面大全身落地鏡，和一個連接了錄像機的電視，剩下全部都是啞鈴、跑步機、登山機、彈力繩、瑜伽球、仰臥起坐器、杠鈴床這些專業(yè)健身設(shè)備。要說庫茲瑪把一個小型健身房搬到了家里也絲毫不為過。

    就連被保留的落地鏡和電視機，楊一鳴猜想也是庫茲瑪為了調(diào)整糾正鍛煉的姿勢才得以幸存。如此說來，庫茲瑪還真是一個健身狂人呢。

    想起兩人第一次在楊一鳴休斯頓的家中見面，庫茲瑪是找妮娜做催眠康復(fù)，結(jié)束后只簡單閑侃幾句，庫茲瑪都不忘一邊聊天，一邊做平板支撐，抓住每分每秒都不松懈。

    “你怎么還沒練完——”楊一鳴剛一開口就意識到自己問了也是白問：“不，我想問你，當(dāng)時那個情景，你居然一點都沒有沖動，沒想上來幫襯一下隊友？”

    楊一鳴說的，自然是前一晚他在斯坦普斯球館，伙同保羅與湖人的英格拉姆及隆多混戰(zhàn)一場的事情。當(dāng)時保羅挨了隆多一記還擊，他用掌隔開隆多，腦袋直接頂上英格拉姆的胸口，才徹底引爆了戰(zhàn)局。

    聯(lián)盟當(dāng)晚就開出罰單，楊一鳴受罰最重被禁賽五場，保羅和隆多禁賽三場，英格拉姆禁賽一場。

    “所以一鳴你的意思是，你也承認自己當(dāng)時是沖動了咯？”庫茲瑪調(diào)整身體姿勢，從左腳換到右腳：“說實話我當(dāng)時在三分線外看你們動手，當(dāng)然第一時間也熱血上涌，動物天性代替了理性思考，想要沖上來大干一場。但我突然看見了一個人，讓我馬上打消掉打架的念頭。”

    “什么人？”這話頓時激起楊一鳴的好奇心。

    “鮑爾。”

    “鮑爾？”

    “對啊，就是他。就是郎佐那個家伙。”

    “那家伙怎么了？”

    “你沒看見他當(dāng)時在哪，在干什么吧？”

    楊一鳴搖搖頭。這不是一句顯然的廢話嘛，他心想。他當(dāng)時的眼里只有英格拉姆一個人——頂多余光能瞟見拉簡-隆多。

    “鮑爾那個家伙，看你們打架打得火熱，居然站在三分線外紋絲不動。他居然還花時間看了一眼記分牌——大概是在看分差和每個人的犯規(guī)數(shù)吧，然后鮑爾回頭看了眼你們的后場，倒退幾步，站在中圈的位置，仿佛在等待快攻機會似的…”

    “這么說鮑爾的舉動實在太奇怪了！”

    “沒錯！在所有人都在一股腦發(fā)熱地投入到打群架中時，郎佐-鮑爾，這個家伙居然還有心思審時度勢，甚至還想趁任何機會，偷襲得分！”庫茲瑪這回停下了右腳的力量訓(xùn)練，彎著身子沖倚在瑜伽球上扎馬步鍛煉平衡的楊一鳴喊道，語氣仿佛平生第一次看見有人可以把球灌進籃筐似的。

    “所以你意思是——鮑爾教會了你從善如流？”楊一鳴努力組織起最恰當(dāng)?shù)恼Z言。

    “不！他教會了我要向他學(xué)習(xí)！”

    “學(xué)習(xí)？”

    “沒錯。你來想，他雖然和我同一年進聯(lián)盟，但面對同樣的情形，我想的是上去幫架，而鮑爾不僅沒有沖動，在一旁靜觀其變，還居然想著趁機撈點分數(shù)…”

    “我真的不覺得鮑爾退到中圈是為了發(fā)動快攻…”

    “為了躲開是非之地。”庫茲瑪做了個制止楊一鳴的手勢，一邊卻點頭，大概是表示自己其實也知道在當(dāng)時那種混亂的情形下，根本沒有可能把球開出來發(fā)動快攻。郎佐-鮑爾只是單純地不愿意攪入這場沒有贏家的亂戰(zhàn)罷了。“但這就是鮑爾比我厲害的地方。他的頭腦比我清楚。別看他平常不愛說話，做事擺譜的樣子拽拽的，老是繃著個臉從不喜形于色，就連和隊友擊個掌都很不情愿的樣子。但他能成去年的探花秀，可能這就是他們的本事吧。”

    “——他的判斷力，他的審時度勢。”

    庫茲瑪此話一出，楊一鳴也沉默了。雖然庫茲瑪和鮑爾是隊友，但前者如此夸獎自己同屆的選秀對手，送上全為溢美之詞，也確實超出他的意料。畢竟球員之間，多少都存在競爭關(guān)系，更何況是選秀順位壓過庫茲瑪自己如此之多的探花秀。

    “所以你是真的覺得鮑爾很厲害，才沒有上來打架的？”

    “當(dāng)然了。”

    “這…”

    “怎么了，一鳴你不相信嗎？”

    “有一點吧。”楊一鳴還是不能相信凱爾-庫茲瑪會毫無芥蒂地向郎佐-鮑爾學(xué)習(xí)一舉一動。

    “當(dāng)然是真的。你看，我受郎佐這家伙的啟發(fā)，沒有沖動，結(jié)果不是很好嗎——你們都禁賽了，我還有球可打。”庫茲瑪撈起地板上的一對20公斤的啞鈴，從身體兩側(cè)平舉。

    “那么凱爾，你這話是在揶揄我咯？”

    “那不會！”

    “那你的意思是？”楊一鳴迫不及待地追問。

    而被問的庫茲瑪連做了幾個平舉，才換過氣來，然后很理直氣壯、又出人意料地說：“我的意思其實是，你們都很厲害。你和郎佐-鮑爾。和我一屆的選秀球員里，其實我很佩服你們每一個人。能成為你們的對手，我覺得很有挑戰(zhàn)性。但我更樂意成為影子，一個可以模仿任何人的影子。最終，我這枚厲害的影子，也一定能成為你們的好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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