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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釀相思 正文 第89章 浮生盡(二十)

作者/君輕衣 看小說文學作品上精彩東方文學 http://www.nuodawy.com ,就這么定了!
    原本深沉的夜幕在此時已經沒有那么濃郁了,東方出現一抹淡淡的白芒,那是長夜即將走到盡頭、迎來黎明的征兆。

    公子的話語還在空地上回蕩,被碎魂鎖捆住的人突然就不掙扎了,過了好久,久到公子都快沒有耐心再等下去的時候,不遠處的人才緩緩開口。

    “……你說的是對的……”他這樣說到,也不知dà

    說公子哪句話說的是對的,只是聽著聲音嘶啞的可怕,“我的愿望……幫我照顧好丫頭……”

    我聽后心里一酸,懷中的秦流蘇終是支撐不住了,一下子軟倒在地,一行清淚滑落,聲音帶著濃郁的哭腔:“小白,我不要……你活下來就可以了,你來照顧我,這樣隨隨便便就把我交給別人……你怎么可以這樣……”

    “丫頭……”白傾寒輕嘆一聲,聲音里雖有不舍,但卻還算是鎮定,“我犯的錯自然要由我自己來承擔,你不要怕,以后你身邊會有很多人對你好,會有很多人愛你,你不會再像以前那樣是孤孤單單的一個人,至于我……”他笑了笑,“你會忘了我,然后……過的很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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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wsp;“可是那都不是你!就算他們對我再怎么好,有再多的人愛我,那都不是你!”秦流蘇痛哭出聲,聽著讓人心酸,“小白,你留下來……你留下來……”

    秦流蘇這樣說著,掙扎著要站起身,我伸手將她扶起來,可她卻反手掙開,跌跌撞撞地往白傾寒的方向走去。

    “小白……你留下來……留下來好不好?”

    “我們一起離開這里,找一個沒有人的地方去隱居。那里不會有人知dà

    你是妖,也不會有人會把我們分開,我們可以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過把酒言歡的日子。對了,你不是最喜歡喝酒嗎?我可以釀酒給你喝,青梅酒,桃花釀,竹葉青,只要是你想喝的酒,我都可以去學!”

    “所以小白,你留下來好不好?只要你想要的,我都可以去做,我只要你留下來……”

    秦流蘇一邊跌跌撞撞地憑著感知往白傾寒的方向走著,一邊哭腔濃重地說出這番話。

    我偏過頭,已經不忍心再看。

    在她的世界里,白傾寒對她來說,是除了生身父母之外最最重yà

    的人。這個人陪了她很久,在她最孤獨、最難過、最開心的時候,都是他在她身邊,陪著她一起。這個人,帶她下河摸魚,帶她生火烤肉,帶她去高處看夜景。這個人,為她受傷,為她雙手沾滿鮮血,為她由妖墮魔,最后,還會因她而死。

    若我要是她,我可能也會像她這樣,說出那些祈求的話,不論姿態放的多低,無論多么沒面子,我也一定會將他留下來。

    可惜,我不是她,白傾寒也注定不能再活下去。

    白傾寒閉了閉眼,似是想將秦流蘇的聲音隔絕在外。好半晌他才輕輕地道:“動手吧……我快要壓不住他了。”

    公子點點頭,不再猶豫,手印快速變換,濃郁的白芒縈繞,白傾寒身上的鎖鏈頓時收緊,仿佛要勒進他的骨子里。

    秦流蘇聽見聲響,仿佛丟了魂一般停下步子,她似乎預感到即將要發生的事,聲嘶力竭地喊到。

    “不要——!!!”

    “啊——!!!”

    兩道聲音劃破靜寂的林子,然后直充向云霄,驚起一片飛鳥。

    我閉緊了雙眼,即便是不看,也依舊能感到那種強烈的絕望。這種情緒太過沉重,我怕我看了,會承shòu不了。

    不知過了多久,久到東方出現了一抹魚肚白,林鳥起飛,再沒有哭喊之聲,再沒有壓抑著的痛苦悶哼,再沒有一切一切的聲音時,我才緩緩睜開雙眼。入眼的是跪倒在地上的秦流蘇,和一襲青衣、側身而立、面無表情的公子。

    白傾寒所在的位置早已沒了人影,只余幾點已經干了的血跡灑落在地上,說著那個人曾經來過。空中還未完全散去的瑩白色的點點光芒緩緩聚在一起,似是隨著風般逐漸拉成一條長長的光線,然后繞著秦流蘇旋轉一圈,才在朝陽里緩緩破碎散去,不留一點蹤跡。

    秦流蘇似是有感覺般,抬起手想要抓住什么,但是最后卻什么也沒抓住。

    好半晌她才歪了歪頭,像是很是茫然無措般,輕聲道:“小白?”話音還未落,一行清淚便順著臉頰滑落而下。

    白傾寒所在的地方,一點瑩光在朝陽下微微閃爍,周邊還有一個五彩的東西。我走過去將那東西撿起來,仔細瞧了瞧,發xiàn

    那個閃爍著的竟是一顆剔透的白色琉璃珠子,而那個五彩的東西,是一個已經很是陳舊的羽毛毽子。

    我看向秦流蘇,猶豫了一會兒才邁著步子向她走過去。我將她的手拉起來,將琉璃珠子和毽子放到她手心里,輕聲道:“他留下來的最后的東西。”

    秦流蘇愣愣地抬手,輕輕撫上那顆琉璃珠子,又摸了摸那個五彩的毽子,眼淚越落越兇。

    ……

    “小丫頭,怎么這么容易哭?”

    ……

    “丫頭,我好kàn

    嗎?”

    ……

    “大哥哥,我叫秦流蘇,秦是姓,流是河流的流,蘇是云蘇餅的蘇。大哥哥,你叫什么?”

    “我?我啊,姓白,名傾寒。小丫頭,我叫白傾寒。”

    ……

    “……我以后還可以來找你玩嗎?”

    “我與你本不是同一類人。你看,我的頭發是白色的,你不怕嗎?”

    “為、為什么要怕?很、很好kàn

    ……”

    “隨便你吧,你若想來就來,有個人陪我也是好的。只不過……日后可別見了我轉身就跑,那樣的話我可是會傷心的。”

    ……

    “若是日后真有什么事,丫頭,你不用管我,也不用擔心我,我自己會有辦法的。”

    ……

    “丫頭……嚇壞了吧,別怕……”

    ……

    “丫頭,我一定會讓你再看見的。”

    ……

    “丫……頭……我認得你……我怎么會不認得你……”

    ……

    “丫頭……你哭的我都沒有辦法了……”

    ……

    “我的愿望……幫我照顧好丫頭……”

    ……

    “動手吧……我快要壓不住他了。”

    ……

    “……浮生夢,三生渺渺,因緣無蹤。雖堪戀,何必重逢。息壤生生,誰當逝水,東流無終……”

    秦流蘇輕輕唱道,chan綿憂傷的調子散在風里,兜兜轉轉,卻是怎么都不肯消失。

    “……雖堪戀,何必重逢。息壤生生,誰當逝水,東流無終……”

    “誰當逝水,東流無終……”

    唱罷,她輕輕一笑,像是怕驚到什么般輕聲道:“小白,你看,我總是唱不好這首歌兒。但是它是你教給我的第一首歌,我練了很久,現在才唱給你聽,你聽聽看,是不是沒那么差了?”

    我看了很是不忍心,下意識地抬眼看向不遠處的公子,只見他低垂著眼,不知dà

    在想些什么。我收回目光,嘆了口氣,拍了拍秦流蘇的肩以示安慰。

    沒想到她卻反手握住我準bèi

    收回的手,我吃了一驚,卻只是聽見她輕輕地道:“你說……他疼嗎?”

    我愣了一愣,呆呆地看著她,竟不知dà

    該如何回答。

    魂飛魄散的痛苦肯定不是常人所能忍受的,疼也是一定的,但是這個回答我卻怎么也說不出口。因為若是說出來,對于秦流蘇來說,肯定不是什么好事。雖然,這個問題是她先問出來的。

    似是也沒想讓我回答,見我沉默后她的表情也沒什么變化,繼xù

    輕聲道:“我猜他肯定很疼。但是他忍著,怕我擔心,一直忍著……”

    我看著她默了默,還是開口道:“你……”

    但是話還沒說完,只見眼前一閃,一聲悶哼過后,再定眼看時,秦流蘇已經躺在公子的懷里。

    我嚇了一跳,抬頭震驚地看向一臉淡定的公子,道:“公子,你干什么?”

    公子朝懷中昏過去的秦流蘇揚了揚下巴:“喏,你沒看到嗎?我把她打暈了。”

    我有些無語:“這個我當然知dà

    ,可是你把她打暈干什么?”

    “打暈了好辦事。”公子這樣說。

    然而還沒等我問“好辦什么事”,就只見公子抬手指向她的眉心,淡淡青芒縈繞而上,接著,一縷淡淡的白色氣澤被公子緩緩從她眉心抽了出來。

    我難以置信地看向他:“公子?!你……”

    公子應了一聲,打斷我的話,手下的動作卻沒停:“你要說的我都知dà

    。我答yīng

    過白傾寒照顧好她,雖然我親自來是不可能的,但是卻能讓她日后的生活能好過些……”

    “可是即便是這樣,難道你就能隨便抽掉她的記憶嗎?”我急急地道,“公子,你這樣做是不是有些太偏執了?”

    “那還能怎樣?”公子轉過頭直直地看著我,墨色的眸子里一片幽深,“小謠兒,如果不這么做,你告sù

    我,還能怎樣?”

    “你先把她送回去,再依言治好她的眼睛,然后日子一到,她就會顧行風……再然后……”

    我說到這兒忽然愣住,公子依舊看著我,緊接著問了一句:“再然后呢?”

    我看著他,囁嚅著開口:“再然后……再然后……”我不禁將頭低了低,看著公子懷里雙眼緊閉的秦流蘇,不禁有些無力。

    是啊,再然后呢?

    如果她嫁給顧行風,心中卻還惦記著早已經魂飛魄散的白傾寒,想著他是為了治好她的眼睛才被北滄有機可乘,才會后來墮入魔道,才會被公子的碎魂鎖生生絞碎魂魄。她會傷心,會自責,會認為是她毀了白傾寒,會認為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她的過錯。

    這樣,她該怎么好好地活下去?

    我閉了閉眼,嘆了口氣,有些無奈卻又沒有辦法:“公子,是我錯了……你說的是對的……抽掉她關于白傾寒的記憶,也許是對的,可是……”

    可是這樣太過殘忍了,不是嗎?

    明明他們兩個那么有緣分,可以長長久久地在一起;可以把酒言歡,笑看山河;可以在這短短的一生里,將對方視為自己的所有,傾盡全力去對對方好,將對方深深烙在自己的心里,永遠永遠都不會忘記。

    即便白傾寒是妖,為世人所不容,可是就像秦流蘇說的,他們可以丟掉一切,一起離開這里,然后找一個沒有人的地方去隱居。那里不會有人知dà

    他是妖,也不會有人會把他們分開,他們可以過自己喜歡的生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可是偏偏,命運偏偏,將兩人硬生生地拆散。他們兩個,一個失了雙眼,一個斷了輪回,最后,連唯一的記憶也要被抽掉,這樣對她來說,太過殘忍了,不是嗎?

    公子將那一團白色氣澤從秦流蘇眉心完完整整地抽出來,看著它在指尖纏繞著,似是在跟我說,卻又似是在自言自語:“不是每一個美好的開始,就會有一個美好的結果。這樣的命運,連神都不可以幸免,又何況是這十仗軟紅中,活的最為辛苦的人呢……”

    言罷,他指尖微微用力,一陣青芒閃過,白色的氣澤頓時碎裂,變成點點光芒散在風里。

    我看著那點光芒默默地想,此后,秦流蘇可能會嫁人,可能會生子,可能會活的很好很開心,可是,她的記憶里,再也不會有一個白衣銀發的少年看著她,一雙桃花眼蠱惑人心,挑著嘴角不正經地喊她“丫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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