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像白云老頭這樣的人,占測應是以準的居多吧?”
瑞帝接著問道,他很早就想拉住白云先生問這個問題,然而白云先生一直回避,如今抓住他的弟子也是一樣。
“家?guī)熥匀槐仍髦呉獜娫S多。”蔡元明答道。
瑞帝端起茶杯沉思了一會又問道:“你剛剛說萬物皆有其規(guī)律,按照那些術士之言,這人一生下來命運便注定了,只是占的準與不準而已,而那白云老頭自然是占得準的了?”
“大致如此,但也不盡然。”蔡元明想了想說道。
“哦,照你這樣說,這命還是有改的,就如你們說的一命二運三風水之類的,像風水之類的可改變?nèi)说拿\的,可是?”
瑞帝的眼神又變得急切起來。
“命分于道,運便是道的體現(xiàn)。道是不可違的,因此命與運是定數(shù),怕是不能改,風水及其他是變數(shù),只能暫時緩解,但于大局無益。天地萬物仍是一個恒量,一個人的福報也是一個恒量,改變風水只是提前享受未來的福報而已,并不能改變最終的結局。”
蔡元明說道。
瑞帝聽了蔡元明的話,大為失望,又有些惱怒,他重重的拍了下案幾說道:“即是定數(shù),那便是不能改了!”
“那也不盡然,易有曰積善之家必有余應,積不善之者必有余殃。所以大善大惡之人的命皆可改變,不是定數(shù)。”
蔡元明說道。
“何為大善?何為大惡?”瑞帝追問道。
“順天道者為大善,逆天道者為大惡。”蔡元明答道。
瑞帝聽了,看了蔡元明一眼說道,抿了口茶淡聲說道:“朕最不喜那些故弄玄虛的人,你昨日說過得了自己的良心,便是順天道。”
“可是這天下之事哪有這般容易,正如你剛剛所言,天下的任何事都是一個恒量,這利益二字也是,有的人得到的多了,必然另外的人就少了,你對得起這些人,就必然會對不起那些人。”
“前些年,金陵的那幫商人貪心不足,勾結朝中大臣想把天下的財富都撈在手中,朕殺了一些人。那些人中有朕的老伙伴,也有曾經(jīng)在關鍵的時候幫助過朕。”
瑞帝說到這里長長的嘆息了一聲說道
“可是朕還是殺了他們啊,朕是不得不殺他們。他們怨朕變了,可是他們何嘗沒有變。他們富貴了,卻越來越貪得無厭,朕不得不殺他們啊。”
瑞帝說完又長長嘆息了一聲,這么長時間他第一次主動談起這事,對于這事,他并沒有他所表現(xiàn)的這樣心安。
有時想起那些死去人,輕松之余了難免有悲哀。
“皇上若覺得此事勢在必行,那便是在其位,謀其政而已。那便是順道,又有何良心不安。”
蔡元明淡淡的說道,這是白云先生對此事的評價,當時聽著并未有什么,現(xiàn)在面對瑞帝心中卻不知怎的也有些寒意。
春種、夏長、秋收、冬藏,人世間的生死枯榮盛衰等等也如這四季輪轉(zhuǎn),都是自然規(guī)律,由不得人為,但提及衰敗之日,蔡元明仍然由不免有些物傷其類,兔死狐悲之感。
瑞帝見蔡元明說得輕淡,可已現(xiàn)哀色,只當沒看到,只是說道:“在其位,謀其政,你能說出這話已是不易了。”
“果真是功成身退,天之道也。”蔡元明嘆聲說道,這是白云先生對他的告誡。
作為一個儒生,蔡元明當然少不了儒者的積極進取的之氣,而白云先生覺得他的這種進取之氣太過,還特意拿瑞帝剛剛所說之事來告誡他,最后語重心長的對他說了句“功成身退,天之道也。不退便大禍臨頭,切記!切記!”
只是這道理人人都懂,可是看到眼前似乎唾手可得的利益,又有多少人能夠收手,而不是繼續(xù)伸手。
世人并非不懂見好就收的道理,只是心懷僥幸,但最后那些但凡心懷僥幸的人,最后都很不幸。
想到這里,蔡元明的心又灰了些,將自己原本僥幸的心理又退了幾分。
瑞帝聞言愣了愣,隨即又笑了笑,只不過笑過之后,再仔細想這句話,也不由得心中煩悶起來,他擺了擺手說道
“你剛剛胡謅了半晌,這命到底如何才能改,說仔細點。”
蔡元明剛剛由感而發(fā),順口說出了當時白云先生曾經(jīng)勸誡他的話,見瑞帝神色也有些尷尬,知道自己失言了,連忙作揖說道
“命者,仍是天地間一張無形的網(wǎng)。這張網(wǎng)由天地人三者交互而形成的一定特定的氣場。鮮有人能夠跳脫命運的網(wǎng),所以靠風水或其他法術來改命皆是無稽之談。”
蔡元明說到這里停了下了。
“那要靠什么改命。”瑞帝馬上問道。
周夢此時與瑞帝一樣著急如何改命,因為蔡元明剛剛說的話她模糊的聽懂了些。
蔡元明所謂的網(wǎng)無非是磁場,而這個磁場與時與位還有人際關系相關,而周夢的磁場可是壞極了。
就蔡元明所說的規(guī)律,周夢還沒有看到前朝皇室子弟,除了她曾經(jīng)所在的那個時空的那個時代,就沒有一個善終的,按照這個總結只怕她也不能善終了。
想到這里,周夢的心也突突的跳個不停。
“當初也有人這樣問過家?guī)煟規(guī)熣f執(zhí)著于改命的人往往都會陷入命運的泥潭不可自拔。”
蔡元明說到這里見瑞帝的臉色難看起來,又敢緊接著說道
“不過那些志向高遠并力行之人,反而能在無意中改變自己的命運。”蔡元明說道。
“哼,又拿這些紗虛而不實的空話來哄朕!”瑞帝的臉色更沉了。
周夢心中也隱隱有失望之感。
兩個都極希望改變自己將來可能的壞命運的人,聽到蔡元明這翻言語都深覺上當受騙。
“有無相乘,虛實相生。”蔡元明說道。
莫說瑞帝,就是周夢聽到這里也不免有些氣惱,這蔡元明怎么關鍵時候變得這么迂了,她都支著耳朵等了半天,可這蔡元明盡說些有的沒的。
“元明并非迂腐,家?guī)煯敵跻彩沁@樣講的,大道至簡,有些事情看似簡單的像是假的,但行之自有其妙處。”
“世間所有事情的發(fā)展皆起自于人心,所有微妙的變化皆是從起心動念開始。比如說一個有太多想法的人,就必然比他人多些起伏一心量小無志之人,必然永遠被瑣碎之事所困擾。”
“鯤鵬至所以能夠在天地之間遨游怡然自得,只因起志向遠大而忘我,莊子能得逍遙而作逍遙游,皆是因其精神自由而忘身之束縛。”
“因此只有立志高遠,忘物,忘我,無功、無名從精神上爭脫命運的網(wǎng),超然于命運之外,方能與大道同行,也能改變自己的命運。”
蔡元明一口氣將剩下的話全說完了,聽得周夢一頭霧水,不知所言,忘物,忘我,無功、無名,這都空了,人活著還有什么意思!
周夢又偷偷的瞧了眼瑞帝,只見瑞帝低頭沉思,眉頭微鎖。
“唯有此法?”過了許久,瑞帝才開口問道。
“家?guī)熓沁@樣說的。”蔡元明答道。
“可有成功之人?”瑞帝想了想又問道。
“家?guī)熆伤阋粋。”蔡元明答道。
“朕要治理這天下,瑣事纏身,哪有時間像那白云老頭那樣去修仙求道。”瑞帝失笑說道。
“萬事萬物皆是道。”蔡元明答道。
瑞帝擺了擺手說道“罷!罷!罷!若是無欲無求,如何將這天下治理得當,朕是不能像白云老頭那樣做個無欲無求的神仙了。”
說完便覺悵然若失,照這蔡元明的說法,他這命算是改不了的了。
蔡元明笑了笑,不再接話。
“那白云老頭自己倒是得道了,可朕記得你先前說過那白云老頭并不鼓勵你去參悟天機,難不成他怕他那個活神仙的稱號被別人搶了不成?”
“這老頭可真可恨,朕問他什么事他語焉不詳,自己那身本事還偏不傳給你們這些弟子。”
瑞帝笑道。
蔡元明見瑞帝調(diào)侃白云先生,他也不惱,只是正色說道“元明認為家?guī)熕圆o道理,家?guī)熾m然能夠預測他人之命運,但卻無法更改,要想改命,還得命主自己。卜與不卜都一樣,說不定還能亂人心神。”
“是嗎?朕就不信那白云老頭沒為自己占卜過,更何況若是不卜,他又怎會知道朕今年對蜀州的心思。”
瑞帝笑道。
“善易者不卜,家?guī)熢缇筒徊匪懔恕.斈昕资ト藛栐谭铌拔闹佟⑽渲偌叭孀尤菀患胰钠岬駪{這三人誰賢,漆雕憑只答在三年內(nèi)臧文仲只占卜過一次,臧武仲占卜過二次,孺子容則是三次。”
“孔圣人對漆雕憑甚許之,通易者仍智者,有足夠的智慧洞悉事物的發(fā)展規(guī)律,不必卜,也能依所事物發(fā)展來推測結果,家?guī)熞彩侨绱恕!?br />
“元明來時,勸誡我主的話也正是皇上初次見面時與元明所講的那些話,蜀州必敗,所以我主才免強同意家?guī)熕岬闹饕狻!?br />
瑞帝聽了蔡元明的話,想了會又笑著問道“那你呢,也同那白云老頭一樣能夠不卜自知。”
“元明哪里比得上家?guī)煛!辈淘餍Φ馈?br />
“那你可有時常為自己卜算?”瑞帝問道。
蔡元明笑了笑說道:“偶爾難于決策時會忍不住為自己占上一占。”
“那你可有為你此行占上一占。”瑞帝繼續(xù)笑問道。
“沒有。此事關系到天下蒼生之禍福,元明必然竭力為之!”蔡元明很是莊重的答道。
“難道你就不怕朕把你給扣在這里?”瑞帝笑道。
蔡元明聞言大笑道:“皇上豈是蜀州那些鼠輩那樣目光短淺,做這些小兒狀的事情。”
“蜀州可以扣了朕的使者在先,朕扣你,也無可厚非。”瑞帝笑道。
“家?guī)煂已曰噬闲男貙拸V,氣度恢宏,斷然不會做這樣的事的。再者,關系到天下蒼生的禍福,就算真有什么不利,但元明怎能因個**福而避之。”
又是到掌燈時分,瑞帝才回宮。
隨后幾日,瑞帝便一直待在宮中御書房,并未再出去尋那蔡元明,也沒去后宮嬪妃那里。
周夢也算得了清閑,只是她一直想著蔡元明的那幾句話,越想越煩惱。
什么立志高遠,忘物,忘我,無功、無名這些周夢根本都做不到,她又不是什么大人物,也不是什么圣人!
若真這樣,周夢便真的如那蔡元明所說的那樣,跳不出她屬于她命運的磁場,那么她今后的日子可能就真的不敢想象了。
由此,夜夜惡夢不斷,總是夢到自己被瑞帝下旨處死。
周夢心中便愈發(fā)惶恐,于是讓默兒找來了易書,自己沒日沒夜的開始研究起來,總希望她的命運沒有她想象中的那樣悲慘。
“聽說皇上前些日子與一個蜀州來的道士聊得很是投機。”
這日,瑞帝終是踏進了永壽宮,但總是有些心不在焉,周皇后就忍不住問道。
“嗯,算得上是。”瑞帝有些悶悶的說道。
“哦,那可都說了些什么新奇的事?”周皇后問道。
“你不知道?周夢沒與你講?”瑞帝有些奇怪的看了周皇后一眼。
“那丫頭只是那蔡元明與皇上講的什么大道,說自己也聽得不甚明白,自從那天回來后,整日悶悶不樂的,聽默兒說她這幾日還天天做惡夢來著。”
“妾就奇怪,怎么她聽那個蔡元明講什么道還著魔了?”
周皇后嘆聲說道,她中確實是好奇那蔡元明講的什么道,不僅周夢回來悶不樂,瑞帝也心事重重的。
難道還有什么事比當前的戰(zhàn)事還要緊嗎?
“哦,她也悶悶不樂,還做惡夢。”瑞帝聽周皇后這樣講,這才收了些心思回來,問道。
“是啊,我看那個蔡元明什么的,得好好查查,說不定就是個妖道,皇上,您可千萬別著了他的道。”周皇后擔憂的說道。
“妖道倒不是,朕只是這些日子有些忙而已。”瑞帝說道。
“可是妾看皇上也心事重重的。那周夢就更怪了,聽默兒說這幾日她整日的就在家研究易書書,有時連飯都不吃,這分明像是著魔的樣子。”
周皇后說道,這些年,瑞帝遇到難以決定的事都會找周皇后商量,這是這次沒有,而周夢在周皇后的眼中便有些神神叨叨的了。
瑞帝聽了愣了下,而后又不禁有些啞然,當日聽了那蔡元明的話,自己愈發(fā)被那秘書上的讖語困擾,忽略了周夢的反應,沒想到周夢更是聽迷了心。
“皇上笑什么?”周皇后見瑞帝突然笑了下,不由得更是擔憂了起來。
“也沒什么,周夢這事皇后你不必放在心上,也不用去理她,過幾日她自會好起來。”瑞帝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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