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寒意還在,有的人功成離去,也有的人失意而來。
馬超帶著兩名家兵,沿著大街,來到了何府所在的里巷,進里門之時,他們還看到了正在清掃積雪的里監(jiān)門。
那名里監(jiān)門是個上了年紀的蒼頭,他只瞥了馬超三人幾眼,就又低眉順眼地專注著手中的事情。
權貴里巷掃雪久了,老了也活成了人精,這些來人外相精干,佩戴刀劍,坐騎高大,和軍中十有八九脫不了干系,可不是他一個年邁的里監(jiān)門該攔道詢問的。
饒是如此,馬超還是讓家兵跟自己一同下了馬,牽著戰(zhàn)馬踏雪慢慢走進了里門。
越靠近了何府,他的腳步就越變得慢起來。
腦海里不由得浮現(xiàn)出臨行前馬騰惱怒不已的話語。
“逆子!你到這個時候,還不明悟么?何家的淑女久不露面,也不赴會,可不就是明擺著在避著你么,你這個時候若還趕去何家,無疑是要自取其辱,此處乃是長安,并非西涼,你這個被迷了心性的逆子,還要繼續(xù)逞你的性子么?”
“這是我和她的兩人的事情,我非去不可。”
馬超在心中重復了拍馬出府前的話語后,堅定了心志,大步向前,將戰(zhàn)馬栓在何府前的系馬石后,他當即就讓一名家兵上前扣門求見。
幾聲沉重的扣門聲響起之后。
何府看門的蒼頭大冷天的倒是利索,哆哆嗦嗦地開了塾門,瞧了面生的家兵幾眼,心生疑慮,瞪大了眼睛問道:
“可有名刺?”
身后的馬超示意前面的家兵將名刺遞上,那名蒼頭見了精致的名刺,面色也緩和下來,道了聲“尊客且在塾中稍候!”,就利索地推開了府門,前往府內通報,走時還不忘順手將府門又重新閉上了。
在塾門內等了許久,那名蒼頭這才重新返回,后面還跟了兩名青衣奴仆,他們的臉色都有些怪異,看了看馬超等來人之后,才有一個青衣奴仆說道:
“馬君,我家少君有請,還請隨小人來。”
馬超點點頭,示意他在前引路,然后和兩名家兵先后走入了何府之中。
平陵何氏乃是延綿兩漢的關中舊姓,自前漢其先祖何比干遷居平陵以來,其家族開枝散葉,歷代族中都有子弟仕宦顯達,雖然比不上弘農楊氏、汝南袁氏這般在本朝顯貴,但也稱得上是關西赫赫有名的簪纓世家。
因此雖是新遷長安,但何家購置的府邸占地不小,府內更是深宅大院、峻宇高堂,沿途的奴仆、婢女規(guī)規(guī)矩矩,盡顯關中舊姓的家世氣派。
不過那兩名青衣奴仆卻沒有將馬超引向何府的大堂,而是沿著邊廊將馬超帶到了一處廂房之中。
何家人只愿意在此接見馬超。
馬超進房之前,已經從何家下人口中得知這位何家少君的身份,他對此時與何家人這種方式的見面,來時心中也有所預料,所以沒有遲疑,一見面他就執(zhí)禮甚恭。
“何君,在下——”
何家少君嚴肅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他擺了擺手,很快就打斷了馬超的話語。
“想必你就是那位馬家君子,既然你今日前來,那在下也不贅言,關于你與小妹私交之事,何家上下絕不允許。你馬家疆場殺敵,立功顯貴,我何家恪守祖訓,詩書傳家,涇渭自分,素無往來。還是請回吧!”
何家少君對馬家并無半分好感,既是因為之前涼州叛軍屢屢侵犯三輔,殺掠甚眾,也是因為鄙薄馬家降人,配不上自家關中名族出身的妹妹。
“何君且慢!”
看到何家少君說完之后,擺袖就要離開,馬超連忙叫住了他,何家少君心中縱是不耐煩,但也不好完全失了家教禮節(jié),只能夠硬生生停下了腳步,回頭看向馬超。
馬超努力地擠出一絲笑容,他咧嘴說道:
“涇渭自分,亦可合流,馬家雖起于邊地,但也絕非尋常武宗豪強,何君為何據(jù)人于千里之外。在下此次,乃是為了何娘子而來,還請何君成全,容我與令妹在府中一晤!
“可笑,荒謬,馬孟起,你莫非欺我何家無人耶?府中女眷又豈是你相見就能見的,來人,送客!”
何家少君駁斥過后,再不理睬,他冷哼一聲就走了出去,房外的兩名青衣奴仆聞聲也當即走了進來,伸手作勢說道:
“馬君,請回吧!”
馬超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冷峻的臉龐此刻蒙上了一層寒霜,他來時想過種種遭遇,卻沒想過自己在冒著大冷天前來拜謁,一進府就被嚴詞拒絕的情形。
這分明就是一種蔑視、侮辱,對方從來就沒拿正眼看過自己。此前在長安城中,馬超已經見過不少諸如此類的眼神,但只有在此刻的何府,這種漠然的眼神才會讓馬超內心充滿了屈辱感。
強忍著暴起傷人的沖動,馬超冷著臉,邁步往房外走去,他內心不想傷人,可是又不甘心離開何府。
他不想,見不到何娥,失意而歸。
也就在這個時候,走在邊廊上的馬超突然停下了腳步,他的耳朵里聽到了熟悉的羌笛的聲音,而聲源正是從何府后院方向傳來的,那聲音裊裊回響,如泣如訴,仿佛在訴說著少女凄苦哀傷的心境。
“嗬——”馬超仿佛變成一頭聽到了同伴召喚的蒼狼,他猛一發(fā)勁,就撞倒了兩名青衣奴仆,一拔腿就循聲往何府的后院跑去。
“來人啊,快來人啊!”
兩名青衣奴仆被撞倒撲地之后,各自痛得歪嘴皺眉,但見突起發(fā)難的馬超一股腦地往后院跑去,他們來不及多想,已意識到不妙,只能夠大聲地呼喊求援。
而馬超的兩名家兵此時見狀,也是一陣慌亂無措,他們不知道為什么馬超突然就動手傷人,而且跑路的方向竟然還是何父的后院,饒是如此,疑惑重重的家兵還是跟著馬超的腳步,迅速地往何父后院的方向沖去。
突發(fā)情況下,之前看似秩序井然的何府,很快就亂成了一團。諸多何家子弟、奴仆手持器械,紛擾地往后院沖去,原本以為派出小兒輩就能打發(fā)走馬超的何父聞報,更是氣得七竅冒煙,親自帶著幾名攜帶刀劍的壯奴,也快步往后院而來。
此時的馬超才不管這些,他沖入何府后院后,已經嚇跑了一眾何府的女眷,然后循聲找到了園苑里吹著羌笛的何娥。
“我來了!”
早已放下羌笛的何娥聞聲愕然抬頭,看到掀起了何府風波的馬超,她頓時眼眶泛紅,不自覺地低下頭去。
再見面時,原本有千言萬語的她已經不知該說些什么。
但是馬超卻還沒有意識到,他有些興奮,走近何娥的身邊,扶著她的香肩,笑著說道:
“沒有人能夠阻擋得我,只要你愿意,我現(xiàn)在就能夠帶你走!”
“我——”
何娥欲言又止,沒有將心頭的話說出來,但是馬超已經從她抗拒的肢體動作上發(fā)現(xiàn)了端倪,他有些驚詫,輕聲問道:
“你不相信我,還是,,你,,不愿意?”
何娥苦笑一聲,黯然說道:
“我終究不是你故事里那些敢愛敢恨、和意中人并馬齊驅的羌人女子,我是何家之女,若是今日就這樣和你走了,我家中的父母又還有何顏面再去見人,何家百年家聲旋即也要毀在我的手中,孟起,你,,能明白我的苦衷嗎?”
馬超聞言,慢慢松開了雙手,他深呼吸了一口氣,點了點頭,緩緩說道:
“我明白!
兩人正相對無言之時,已經有諸多何家人手持器械,紛紛涌來園苑,氣急敗壞的何父赫然就在前列,何家少君更是手中提著長劍,瞪大了眼睛,怒視著馬超吼道:
“馬家兒,你欺我平陵何氏過甚!竟敢毆打我何家下人,私闖我何府后院,目無王法,今日我定要將你擒拿,扭送官寺問罪!”
“給我拿下他!”何家少君話音一落,當即有十幾個何家子弟、奴仆沖上前來,馬超家兵見狀也拔刀抵御。
眼看雙方就要展開亂斗,何娥已經急得哭出聲來,馬超心中不忍,隨即轉身,大聲向場上眾人大聲說道:
“都先不要動手!何公,超無意冒犯,還請息怒,再聽我一言!”
他聲音洪亮,加之氣勢過人,原本沖上來的何家子弟、奴仆腳步不禁就慢了下來,為首的一名何家子弟更是停下了身形,回首向何父投去詢問的目光。
“還愣著干嘛,給我——”
“夠了!”
何家少君還待開口,卻一下子就被何父喝止。何父剛剛也是一時怒火中燒,才會任憑自家兒子赫然下令擒拿馬超。
此時見到馬家家兵拔刀相見,自家女兒又在對方手中,若是事情一旦鬧大,只怕平陵何氏也不免名望大跌,重重顧慮之下,投鼠忌器的何父竟然揮手讓何家人退下,陰沉著臉一聲不吭,看看馬超到底還想再說些什么。
馬超立即拱手行禮,再次大聲說道:
“超與何家娘子乃是兩情相悅,還請何公成全!”
一聽到馬超的話,場上的何家人頓時嘩然,敢情此人私闖后院,竟是為了何家淑女而來。
一時間,各種異樣的眼光投向何父、馬超、何娥三人,何娥羞澀地低下了頭,馬超坦然從容,只有何父的臉色由黑變紅,再變成白色,宛如變臉一樣,到了最后,只見他咳咳干笑一聲,看向馬超說道:
“孟起,你若真是為了此事而來,那就請先隨老夫來吧!”
說完,何父示意何家子弟將那些聞詢趕來、不明就里的下人遣散,自己轉身就向不遠處的一座涼亭走去。
馬超見此,也回首安慰何娥無事,留下家兵持械護衛(wèi)著她,自己獨自一人跟著何父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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