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多小時過去了，時間來到了旅行者號上的清晨，就在不少人陸陸續續走進指揮艙，接替忙碌了一夜的同伴的時候，探測器來到了央城的外圍。

    不過，雖然已經到了交接班的時間，但是此刻的指揮艙中卻只能見到不斷正在進來的人。而那些已經在指揮艙內工作了一夜，早就疲憊不堪的雷星人或者亞特蘭蒂斯人卻并沒有離開意思。他們只是將自己的位置讓了出來，自己則站在旁邊注視著屏幕上的畫面。

    每一個剛剛進來的人，不管是誰，看到周信他們三個人之后都露出了頗為意外的表情。發現指揮艙內的氣氛有些古怪，于是他們就低聲地向值夜班的同伴詢問前一晚究竟發生了什么事。在了解了整件事的經過之后，那些新來的人先是驚訝了一番，然后臉上的表情就變成了跟昨晚呆在指揮艙里的人一樣的沮喪神色。

    此刻，在畫面的正中間，一朵外形跟周圍其它蘑菇云沒有什么兩樣的蘑菇云就這樣矗立在那里。唯一有所區別的是，此刻這朵蘑菇云的根部仍然在時不時地爆發出明亮的閃光。這種亮光有些類似于閃電所發出的光芒，但是卻比閃電所發出的光芒還要亮上不少。即使距離這么遠，甚至時間都還是白天，那道閃光都仍然清晰可辨。伴隨著亮起的閃光，探測器傳回的圖像上也開始按照相同的頻率出現了干擾的波紋。

    “艦長哥哥，看樣子爆炸還在繼續，同時那朵蘑菇云的位置還在時不時地發生輻射爆發，探測器受到的干擾仍然非常嚴重。”阿特拉斯開口說道，“不過位置已經可以確定了，確實是來自央城的方向。”

    央城這個詞剛一出現，原本還抱著僥幸心理的那些人的臉色一下子就變了。沒過多久，一股失望的情緒就開始在指揮艙里蔓延。而直到現在仍然與周信他們保持著聯絡的德曼查他們在聽到了小女孩的話之后，不少人的臉上則露出了復雜的神色。

    沉默了一會，周信開口說道：“小心點過去看看情況吧。”

    過了一會，屏幕中的畫面就開始慢慢朝著那朵閃耀的蘑菇云的方向慢慢移動。隨著探測器的前進，畫面中出現的干擾也越來越嚴重，到最后眾人在屏幕上甚至幾乎看不清完整的圖像。

    “不行，輻射的干擾太嚴重了。”阿特拉斯開口說道，“繼續前進的話過不了多久探測器可能會直接被輻射破壞，恐怕需要等一段時間，等到中心區的輻射稍微減弱一些才能繼續。”

    “你看著辦吧。”周信的回答顯得有些無精打采，他看了屏幕中的德曼查一眼，發現此刻對面不少人仍然呆呆地看著屏幕的方向。很顯然，那些人的注意力不是放在周信身上，而是集中在了探測器所發回的畫面上。嘆了一口氣，周信并沒有多說什么，只是示意阿特拉斯掐掉了與共同體的通訊，不過卻仍然給他們保留了探測器所發回來的畫面。做完這件事以后，他才開口面對對如今還呆在指揮艙內的所有人說道。

    “好了，現在我們唯一的希望恐怕也沒有了，接下來應該怎辦？”

    “這件事其實還沒有定論。”斯普雷德仍然抱著僥幸的心態，“說不定爆炸之后基地里還殘留了一小部分中子物質也說不定。”他越說越小聲，顯然自己也覺得自己所說的話不太可信。

    搖了搖頭，達特接道：“如此劇烈的爆炸，你還是別想著有什么東西能夠剩下來了。德曼查之前不是說過，除了央城之外其它地方其實也分散保存了一些中子物質嗎。雖然單獨一兩個地方的儲量可能不夠，但是如果我們多搜索幾個地方把所有能夠找到的中子物質都集中起來的話，說不定就能夠滿足需要了。”停頓了一下，他又補充了一句，“而且，卡茲蘭共和國在遇襲之后有很大的可能性會陷入混亂，我們剛好可以趁亂探索那些之前沒有辦法調查的區域。”

    “也只能這樣了。”周信點點頭，接著他向阿特拉斯問道，“按照星球上現在的情況來看，我們有沒有辦法繼續派探測器下去？”

    “還是有一些難度的。”小女孩回答道，“探測器只能沿著輻射邊緣一圈狹窄的地帶降落，這樣才可以盡可能避免被卡茲蘭人發現，同時也不會承受過量輻射的損害。”

    “有辦法就行。”阿特拉斯的這個回答讓郁悶的周信終于稍微好受了一些，然后他繼續說道，“現在就只能先對卡茲蘭國內進行大范圍搜索了，看看能不能夠有什么意外的發現。不過，央城那邊也不能忽視，雖然說幾乎不可能，但是，或許正如斯普雷德所說，說不定運氣好一點，中子物質保留了一些下來也說不定。”

    “順道向德曼查他們詢問一下其它中子物質的儲藏位置，免得我們要從頭開始找起。”斯普雷德提醒道。

    “艦長閣下，德曼查請求對話。”斯普雷德的話音未落，旅行者號的聲音就響了起來。

    打開通訊器之后，周信看到屏幕中的德曼查正帶著嚴肅的表情看著自己。雙方對視了一會，德曼查首先開口說道：“艦長閣下，能不能請你幫我們一個忙？”

    聽到德曼查的話，周信顯得有些意外，“幫忙？”

    “沒有錯。”德曼查重重地點了點頭，他的下一句話讓指揮艙里的不少人都驚訝了起來，“我想請你們把歷史真相向星球上的兩個文明公開。”說著，德曼查雙手交疊，向周信做出了那個之前見過幾次的手勢。與此同時，在他周圍的那些人也同樣做出了相同的手勢，保持著這個姿勢，德曼查繼續說道：“我知道這個請求可能過分了一點，但是請你無論如何要幫助我們。”

    周信并沒有立刻回答德曼查的請求，他看著屏幕中那些帶著希冀的目光看著自己的人，沉默了一會，然后才苦笑道：“你倒是不懷疑我們是否能夠做到這一點。不過，僅僅只是把歷史真相公開出來真的有用嗎？你們究竟想做什么？”

    “卡茲蘭和尤恩不能再這樣繼續下去了了。”德曼查義憤填膺地說道，“這一次只是運氣好，卡茲蘭共和國和你們摧毀了不少太空建筑。下一次就未必有那么幸運了，恐怕真的會像你們所說的那樣，整個星球的生物全部滅絕。即使下次也僥幸不會，按照這個情況繼續下去的話，說不定哪次災難真的會降臨到所有人的身上。”接著他苦笑了起來，“雖然說如今星球上所要面臨的災難已經不小了。”

    “所以說？”周信問道，“這也跟把真相告訴他們沒有什么關系吧，而且你怎么讓大部分相信你們所說的是真的。”

    “我們有辦法讓大部分人相信的。這么多年來，我們收集到的證據還是足夠充分的，只是缺少一個能夠把證據傳播出去的渠道而已。而這只是第一步，接下去，依靠這些真相取得部分人的信任之后，就能夠讓他們繼續相信戰斗規模如果繼續擴大下去的話，將會對所有人，包括自己都造成災難。”

    搖了搖頭，周信說道：“如果僅僅只是這樣的話，恐怕我并不能答應你們的請求，風險太大了。而且，以星球上那些人的知識水平是不會相信什么災難的說法的，他們只會認為你們是在危言聳聽。即使有人相信了，幾百年的征戰所累積起來的仇恨也不是短短幾句話可以消除的。更何況雙方都才承受了來自于對方的災難性襲擊，這個時候是說停就能夠停下來的嗎？更何況——”話說到一半，周信突然停了下來，接著他的臉上露出了擔憂的神色。

    德曼查早就明白周信在擔憂什么，他開口說道：“我知道你究竟在擔心什么，這件事并不需要你們出面，只要給我們提供一個能夠向全球廣播的渠道就可以了，其它的事由我們自己出面來解決。”

    “可是，你要明白，這一切僅僅都只是猜測，你這個計劃的成功率嚴格來說并不是很高，同時你們還要付出暴露在公眾視野中的代價。”周信提醒道。

    “那有什么辦法，畢竟那是我們的母星啊。”德曼查的口氣顯得非常無奈，“難道真的讓我們什么都不做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她滅亡嗎？失去了母星的話，我們在炙星上還能夠堅持多久。比起這些，公開出現在所有人面前這根本就不算什么。”

    接著，通訊沉默了幾分***同體的那邊的人全部都注視著周信，想要得到他的回答。而在指揮艙中，雖然不少人對此事都有著自己的想法，但是見周信仍然在默默地思考，他們便沒有多說什么，只是在低聲跟周圍的人討論著。最終，周信還是緩慢而堅定地搖了搖頭。見到他的動作，德曼查他們的臉上不禁露出了失望的神色。

    “我并不是拒絕你的請求，只是覺得你突然冒出這個想法還是有些沖動了。”搖頭之后周信開口說道，“我希望你能夠再好好再考慮一下，而且這件事對我們來說也存在著很大的影響，希望你們也能夠給我們一些時間好好討論一下。”

    “好吧。”聽到周信并不是直接拒絕，德曼查的臉色稍微好了一些，“希望你們能夠盡快給我們答復。”說著他準備結束這次通訊。

    “等等。”周信急忙阻止了德曼查的動作，見他疑惑地看著自己，周信說道，“之前你不是提到過除了央城之外，其它地方也儲存著少量中子物質的嗎。能不能把那些地點的位置信息告訴我們？”

    “這個沒有問題。”德曼查點點頭，“不過其實我們獲得的消息也并不多，大概只有三五個地點吧。”

    “有幾個算幾個，至少比我們自己瞎找好多了。”

    “嗯，通訊結束之后我就把位置信息傳給你們。”接著德曼查的臉上露出了猶豫的表情，幾秒鐘之后，他還是問了出來，“看你們的樣子，是要去其它地方尋找種子物質了吧。這么說，央城真的——”

    “之前的畫面你也看到了，雖然我很想說那座城市沒有事，但這顯然是不可能的。”周信極其無奈地回答道。

    “好吧，我明白了。”從德曼查的表情上來看，他似乎也接受了現實。接著他面無表情地沉默了一會，然后結束了這次通訊。

    通訊結束之后，周信掃了指揮艙內的眾人兩眼，他長出了一口氣，然后開口問道：“剛剛對于德曼查的話，你們似乎都有著自己的想法？都來說說看吧，我們該不該答應共同體的請求？”

    周信的話音剛落，指揮艙里就響起了不少人的聲音。大概聽了一些人的話，周信發現大部分人的想法都是偏向于拒絕共同體的請求，幾乎沒有多少人表示出贊成。

    斯普雷德就是少數表示贊成的幾個人之一，看來這些天雙方的交流也讓他對共同體有了不少好感。他說道：“其實我倒是覺得德曼查的方法未必不可行。如今這場戰爭對與兩個國家所造成的災難應該是他們雙方在幾百年戰爭史中從來沒有經歷過的，說不定不少人會因為這次的大災難冒出厭戰的想法。只要出現了這種想法，那么這些人就有很大的可能性去考慮共同體的說法究竟正不正確。另外一點呢，雖然你之前說的并沒有錯，星球上的兩個文明在幾百年間確實累積了難以化解的仇恨，但是對于接下來的判斷，我倒是跟你相反。在這種狀況下，即使再強烈的仇恨也沒有辦法支持戰斗繼續下去了。所以雙方才會有時間拋卻對戰爭的執念，好好思考共同體所拋出的內容。”

    停頓了一會，斯普雷德繼續補充道：“再加上尤恩帝國才剛剛失去大部分統治階層，而在央城遇襲之后，卡茲蘭共和國的高層恐怕也不會剩下多少了。在接下來很有可能會出現的混亂局面中，共同體的露面有很大的可能性獲得不少支持者。說不定這也是德曼查他們已經預料到的，所以才迫不及待地請求我們的幫助。而且，共同體的這種做法不也是你之前所希望的嗎？”

    “我倒是很希望幫助他們。”周信苦笑道，“但是其他人說的也沒錯，在幫助他們之前，我們得以自身的安危做為前提。要知道，這可是面向全球的大規模廣播，一旦我們的存在被星球上的人發現——”

    “我覺得我們的思維已經陷入了牛角尖，其實我們現在已經沒有必要過于擔心被發現了。”聽了這么久，達特開口道，“從迄今為止兩個文明所顯露出來的實力來看，我們根本就不用擔心他們的艦隊輕易能夠到達我們現在的位置，旅行者號有足夠的能力在他們任何一方找到我們之前離開，所以我們之前所擔心的危險已經沒有了。我們現在的暴露所能夠造成的唯一的麻煩或許就是影響探測器在星球表面的調查了，不過在災難對雙方所造成的混亂之中，小型探測器的行蹤并沒有多少人會在意的。當然，盡量能夠不被發現還是最好的。”

    “這么說你也是贊成我們對共同體伸出援手？”周信問道。

    搖搖頭，達特回答道：“我不贊成也不反對，只是分析現狀而已，免得以后我們的行動被過于嚴苛的想法所束縛。”

    在達特說完之后，周信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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