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齊泰決定前往北京,勸說朱允炆早日返回京師時,東北的戰(zhàn)事也進入了收官階段。
知曉蒙古軍火拼的內情后,王忠大急,他知道沿眺兒河東進的明軍必然是魏國公徐輝祖的軍隊。他們遠征漠北,沒有補給和后援,而面對的卻是兩倍以上且一心歸家的蒙古軍,如果不能及時增援,魏國公必然兇多吉少。而魏國公有失,不僅他難逃罪責,連毅國公平安也會受到皇上重處。所以他立刻命人向毅國公平安稟告,同時率前鋒日夜兼程,追趕阿魯臺等人,解救徐輝祖。
但是,恐怕太晚了,望著西垂的落日,王忠心急如焚。蒙古軍天剛亮就拔營向西,如今已經快日落了,那么從路程上看自己已經落后了接近兩天。
看著王忠焦急的神色,馬哈木猶豫了一下,道:“將軍,如今時間緊迫,末將建議派五百人日夜兼程,繞過阿魯臺,通知魏國公防備偷襲。阿魯臺等人歸心似箭,如果發(fā)現魏國公有備,那么一定會繞路而行,那么魏國公就安全了!
“而且,”馬哈木突然閉嘴,不說話了。
“怎么了?”王忠詫異道。
“大人,末將,末將有個提議,請大人決斷!
“說!”
“末將的屬下只有小部分被殺,大部分被并入阿魯臺等人的部落,如果讓末將隨行,那么末將可以號召舊部倒戈一擊,那樣阿魯臺等人一定會陣腳大亂,對我軍取勝非常有利。”
“嗯?”王忠回頭掃視了馬哈木一眼,發(fā)現他低頭順目,拱手施禮,一副恭敬之態(tài)。但王忠卻沒有立刻回答,他在心里盤算著利弊,無法抉擇,這個馬哈木當真那么為大明著想?
“將軍,屬下有事情稟報!
王忠側頭看去,原來是隨軍的監(jiān)生,現任參謀長的陸長生在說話。
說實在話,王忠不太明白這個參謀長是干什么的,但皇上非常喜歡在各級軍隊配備參謀長,大多是武學的學員,少部分是監(jiān)生,從參謀長這個職位做起來的人也不是沒有,比如沈陽中衛(wèi)指揮使邵云、綏遠衛(wèi)指揮使譚遠都是其中的佼佼者。但在王忠看來,這些人應該是皇上派到軍中的耳目,輕易不能得罪。
想到這里,王忠揮手屏退了眾人,然后微笑道:“陸參謀長,有何高見?”
“大人,”可能是有些緊張,也可能是天氣寒冷,陸長生滿臉通紅,低聲道:“如今別無良策,馬哈木的建議也有可行之處,屬下建議照此行事!”
“如果他跑了呢?”
“跑了也沒什么,不過是蒙古一個小部落的首領而已,而且他和阿魯臺水火不容,即使反水,也不會同心協力,只會分散蒙古軍的實力,對我軍還是有利的!
“如今皇上銳意雄心,開拓東北,下一步就是征服漠北,如果馬哈木認不清形勢,自尋死路,也只不過晚死幾天而已。”
“但是,如果魏國公死在馬哈木手里怎么辦?”
“這個,”陸長生抿了抿嘴唇,猶豫道:“難道沒有馬哈木,魏國公難道就不是兇多吉少嗎?”
王忠沉默了半晌,看著正在北行的大軍,以及天邊的晚霞,斷然道:“好吧,陸參謀長!”
“在!”
“本將軍命你率領五百騎兵,帶上馬哈木趕往眺兒河救援魏國公,讓其切莫與蒙古人死戰(zhàn),以守為主,一定要等到本將軍的到來,還要告訴他,毅國公大軍隨后就到!”
“是!”陸長生愣了一下,沒想到這個事情落到了自己頭上,但軍令如山,他只能領命而去。
“希望還來得及!”王忠望著陸長生等人的背影,喃喃道。
……
但徐輝祖的所作所為卻和阿魯臺、王忠的想象截然不同。
進入眺兒河上游、兀良哈故地的徐輝祖并沒有急切南下東進,而是舊地修整,這也是客觀條件決定的。在草原上急行軍了一個多月之后,大軍非常疲憊,給養(yǎng)也短缺,雖然劫掠了一些蒙古部落,但也只是杯水車薪,所以徐輝祖急切的希望找個地方安頓一下,也解除一下將士的緊張心理。不過為了安全起見,他在興安嶺的山地上,布置了守軍,防止蒙古軍從后方襲擊。好在他對這一帶相對熟悉一些,當年耿璇就是從這里突襲捕魚兒海,給了忘形南下追擊傅友德的蒙古人重重一擊。
但徐輝祖知道,戰(zhàn)場上什么事情都有可能發(fā)生。洪武五年,父親率五萬騎兵氣勢如虹,渡過克魯倫河,占領和林,將蒙古人壓縮到阿爾泰山附近,最后卻因遭遇蒙古軍的伏擊而功敗垂成,未能完成征服漠北,徹底消滅黃金家族的使命。這一戰(zhàn)也打破了明軍戰(zhàn)無不勝的神話,明軍對蒙古軍的心理優(yōu)勢自此不復存在,它直接改變了大明的國策,將目標從征服漠北改為消滅黃金家族,這個改變是致命的。雖然在后世,大明將蒙古定為邊患,屬于一種藐視,但是從另一個角度來說,也有一種心理上的懼怕,即不再謀求將其征服,只要你別來搶我就可以了。
所以當大軍抵達兀良哈舊地時,徐輝祖命令騎兵將附近的零散牧民召集過來,做苦工。簡單來說,就是砍樹,挖坑,阻塞道路,這也是皇帝的教導。當特戰(zhàn)營的工兵鏟開始裝備時,引起了許多將領和兵部官員的質疑聲,他們認為這東西全是精鋼,造價昂貴,還不如去造火槍、火炮呢,現在只能挖挖土,感覺有些大材小用。針對這種現象,最后朱允炆出面給他們給他們上了一課,讓諸位將領認識到了這個工兵鏟不僅可以用來鏟土、伐木,甚至還可以當鋸子用,偶爾還可以充當盾牌。但是朱允炆的主要建議是用來挖坑,限制騎兵的行動,有小坑,斜坑、壕溝等等種類,一旦蒙古軍沒有了戰(zhàn)馬,那么面對潮水一般的明軍,就只能等死了。
其實并不是說這些將領不夠聰明,只不過他們的想象力受限于生產力。洪武年的十三個礦區(qū)年產生鐵1847余萬斤,也就是不到一萬噸,分配到全國兩百多萬的軍隊身上,每個人只有不到十斤的配額,更不用說還要滿足百姓的日常需要了。但隨著馬鞍山鋼鐵廠的開設,鋼鐵產量連年上漲,到建文五年,馬鞍山鋼鐵廠年產量已經達到了十三萬噸,占全國鋼產量的一半以上,而全國的精鋼數量也已經達到一萬多噸,超過了洪武年生鐵的總產量。
因此朱允炆才可以大刀闊斧的采用精鋼打造工兵鏟這類看起來華而不實的東西,不過目前來說只是配備給了特戰(zhàn)營和一部分輜重部隊,先看看效果再說。
所以當阿魯臺等人日夜兼程趕到時,都傻眼了。極目望去,眺兒河邊方圓十里的地界,遍布深淺不一、大大小小的土坑,更讓他們抓狂的是,明軍還拖拽了一些樹木覆蓋其上,別說馬匹、勒勒車了,即使是步兵,都要萬分小心,快速奔跑是不可能的了,而小心翼翼的走,很容易變成明軍的靶子。
面對這種情況,阿魯臺、鐵勒巴主張決死攻擊,翻過興安嶺,打回老家去。但是重新獲得自由的蘇木卻堅決反對,在他看來,這是找死,這一帶本就是丘陵地帶,不適合大隊騎兵的行動,他主張向南折返,沿來路即通遼方向返回草原。
但是阿魯臺認為明軍郭英部已經在通遼筑城,那里防守嚴密更加難以通過,而其附近的丘陵地帶同樣不適合大隊騎兵行動。
三人爭論不下,最后決定先攻一下試試看,他們拼湊了五千人下馬攻擊,想看看明軍的反應。
科爾沁部落的托多領命攻擊,其后面的蒙古人都有些畏縮,因為離開了熟悉的馬背,他們有一種本能的不適應,但是軍令如山,不適應也得適應。
只可惜適應的過程有些痛苦,也比較短暫,在五十步的距離上,明軍的火槍開火了,一排排槍打下來,蒙古軍攜帶的簡易木盾牌不堪一擊,紛紛哀嚎倒地,其他的人連滾帶爬的敗下陣來。
阿魯臺等人臉色鐵青,卻無計可施,而且托多還告訴了他們一個讓人惡心的消息,那些大大小小的土坑似乎被明軍用來當廁所了,里面污穢不堪,一旦接近或陷入,那種感覺,真讓人沒法形容,很多人就是受不了這種味道站了起來,反而被明軍一排一排的打倒。
聽了托多的描述,看著敗退下來的士兵,聞著他們身上的屎尿臭氣,阿魯臺知道不能等了,因為他已經得到了馬哈木被明軍俘虜,而明軍隨時會到達的消息。
這次連阿魯臺也主張撤退了,只有鐵勒巴有些接受不了,他覺得自己是要做大汗的男人,怎么能被這么一個小山坡擋?而且沖過這里,只要再走十余里,就能到家了,為什么不加把勁呢?不就是些屎尿嗎?蒙古勇士還怕這個嗎?
阿魯臺看著情緒激動的鐵勒巴,嘆了口氣,道:“統(tǒng)帥,如今必須調頭了,其實我們全軍沖鋒,不顧傷亡是可以沖過這片糞坑的,但是,沖過去之后,怎么辦呢?”
“怎么辦?”鐵勒巴有些不明白阿魯臺的意思,沖過去就回家了啊!
“呵呵,”阿魯臺搖了搖頭,感覺這個鐵勒巴真是個榆木腦袋:“沖過去之后,我們全是步兵,但是明軍呢?他們可都是騎兵啊,我們是沖過去找死的嗎?”
“統(tǒng)帥,你把這片糞坑看做一條河流,你就明白我們的困境了,如果是一條河流,你還建議我們全軍渡河,與對面的騎兵決戰(zhàn)嗎?”
“這,”鐵勒巴恍然大悟,但他仍然不服氣,指著南邊的樹林道:“我們可以從樹林走啊。”
阿魯臺被氣樂了:“那片樹林,我們的騎兵還是過不去,有什么區(qū)別呢?”
“哦,但是我們不走這里,走哪里呢?”
“唉!”阿魯臺發(fā)出一聲嘆息,他非常后悔沒有在這一帶派兵駐守,保留一條回家的退路,但是事已至此,多想無益。
最后三人商議,調頭往南,沿興安嶺南下,尋找逃命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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