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餐桌旁，蘇錦臣幾人剛好也都到了，幾人紛紛落座。

    “這里不比家里，先將就吃點吧。”云澈拿起一雙筷子遞給桃花。

    桃花接過筷子，有些不理解的看著餐桌上魚肉菜蔬點心俱全的飯菜，有點心塞，道:“呃，可能我對將就這倆字有點誤解，或者說是貧窮限制了我的想像……”

    “噗”云澈沒忍住笑出了聲。

    “你可真是……”云澈想不出來詞來形容，無奈搖了搖頭道:“好了好了快吃飯吧，等你半天了都，我快餓死了。”

    蘇錦臣則問著她傷勢如何，桃花又好奇那些云衛哪里去了，剛才只看到船上一些穿著普通衣飾的人在來往忙活，并未見到穿云紋紅衣的云衛。

    “他們在房間養傷，不少人中了箭。”蘇錦臣道，“我看那些巫真族的也是虛張聲勢徒有其表，云衛雖然受傷了，但都沒有射中要害，回去慢慢調養一陣就好了。”

    幾人就這么在餐桌上低聲討論著，侍立一旁的小熏小香默默對視一眼，都看到了眼中的震驚之色。

    云澈很好，是一眾皇子里最好相處的一位，即便是對待他們這些下人也都很好，雖然他對每個姑娘好像都不錯，可這次似乎有些不一樣，因為從沒見他對哪個姑娘這么用心過。

    等她吃飯，為她添置碗筷，緊張她的傷勢，昨晚一而再再而三的叮囑照顧好她，還給她送藥。可蘇公子已經送過了，他又把藥藏在身后，假裝沒什么事。可小熏都看到了，只是主子們的事情，她知道什么該說什么不該說。

    那個姑娘……小熏悄悄抬眼打量。和京城里的那些姑娘們比少了一些精致，簡單干凈的眉眼，鼻頭圓潤，色彩淺淡的唇角，說話時而輕柔時而狡黠時而逗趣，連笑容都毫無忌憚，是的，毫無忌憚，那些閨閣小姐，每一次抬腳落地、一顰一笑都經過嚴格訓練，不能逾越半分，可這個叫桃花的姑娘卻笑得隨心所欲，和蘇公子六皇子這樣的人坐在一起也毫不畏怯，像是他們都是平等的，她也是他們其中的一份子，不是一個姑娘，不是外人。

    小熏迷惑了。不過主子們的事情不聽不問，是嬤嬤教給她們的最重要的事情，她牢記在心，也一直這么做的，現在，她也清楚自己該做什么，和小香對視了一眼，兩人不約而同的低下了頭。

    吃罷飯，幾人來到船頭，云澈剛想說什么，卻被走過來的云衛叫到了一邊，然后云澈對蘇錦臣桃花他們擺擺手道：“江一叫我，我去去就回。”

    和之前站在船頭的感覺不同，這次他們格外輕松，只是桃花看起來一直有些強作歡顏。

    明生卻有些小孩子心性，到處走走轉轉，桃花叮囑他不要靠近船邊，看他一直乖乖的在遠離船邊的地方玩才放心，然后扭頭看向遠方。

    昨晚肆虐可怕的江風早不見了，此時微風拂面，陽光普照，江面水光燦爛，陽光折射下猶如無數星光閃爍，天空澄凈透亮的像藍寶石。

    “誰能想到現在看起來如此平靜溫柔的江水埋葬了多少人的一生啊。”桃花突然感慨，腦海里閃過一雙微泛紫光的眼睛，心里不由一疼。桃花甩了甩頭，她不是小孩子，她知道最壞的結果。

    “昨天晚上已經讓云衛去附近找過了。”蘇錦臣走過來輕聲道：“他，不會怪你的。”

    桃花低下頭，本來也沒什么，可一想到百川下落不明，自己如今吃飽喝足的站在這里，一瞬間就有些止不住的悲傷涌上來，眼圈瞬間紅了。

    那個為了自己的荷包追著人幾條街的孩子，被人打的鼻青臉腫也不松手的孩子，破屋里為保護自己而受傷的孩子，自己何德何能啊。甚至在自己臨死的那一刻腦海里出現的都不是他。

    “我只是有些羞愧。”桃花的頭發被風吹的有些亂，她抬手捋了捋，然后捂住了眼睛，聲音略有些沉悶的傳了出來，“其實我沒有那么好心，當初帶他回來也是有私心的，百川雖然不怎么說話但看起來很認真很努力，我想著家里現在反正也不缺他一口飯吃，等他長大了還能幫家里干活，怎么算都不虧，只是沒想到……”

    桃花有些氣悶，“他真的很努力，努力的我有些心疼，可又怕說出來會給他壓力，我看到他半夜還在悄悄看書學習，看到他偷偷幫爹娘干活，吃東西從來都是最后一個，喜歡的飯菜也總是讓明生他們先吃。我知道他在怕什么，可即便我當初存著他如果不好就趕他走的心思，經過那么長時間的相處，不止是我，大哥姐姐還有爹娘早就將他當成家人一樣了，可是現在，我、我。”

    桃花雙手捂住臉，眼淚從指縫里流了出來，“都怪我，如果我聽你們的話乖乖呆在家里，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現在百川沒了，我該怎么跟爹娘說。”

    蘇錦臣默默看著桃花，伸出手，猶豫了一下，拍了拍她的頭。

    “就說，”蘇錦臣輕輕開口，道：“就說百川找到了自己家人，跟著他們回去了。”

    桃花抽泣了兩聲，抬頭：“可以這樣么？”

    “嗯。”蘇錦臣點頭。

    桃花眼中突然泛出希冀的光，是啊，也許百川真的回去了，像她一樣，去到另一個世界，重新找到了自己的家人，不用再擔驚受怕。

    雖然有些自欺欺人，可也存在著百分之一的希望，桃花總算有著些許安慰，回頭望著陽光下干凈明亮的少年，眼角眉梢都繾綣著比陽光還要柔軟炫目的暖意，桃花笑著說：“謝謝你！蘇錦臣。”

    蘇錦臣看著臉上猶有淚痕的桃花，心里微微悸動。

    一陣江風在兩人身邊打了個旋，吹散了那一抹悲傷，蘇錦臣遞過去一條手帕。

    桃花看了一眼，接過來，拿在手里并不用，只是輕輕摩挲著，只聽她道：“我娘和二姐也喜歡繡手帕，她們都說女人缺不了這個東西，可我覺得麻煩，總是忘記帶，即便是帶了也總是弄丟，娘又教訓我女孩的手帕不可以亂丟。”

    桃花閉了閉眼，又睜開，道：“也不知道她們現在怎么樣了？一定很擔心吧。”

    蘇錦臣沒有說話，只是看著桃花的手，那手指看起來白皙柔軟，輕輕摩挲著手帕上細密的紋路，像是輕撓著他的心口一般，癢癢的。蘇錦臣突然感覺臉有些紅，然后調轉目光，也不知道該看向哪里，略有些狼狽。

    “你怎么了？”桃花問道，看蘇錦臣似乎有些不自在的樣子。

    “沒、沒。”蘇錦臣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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