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恩·坦布爾推開門的時候,參與會議的其余人都已到齊。
花崗巖砌成的壁爐躍動著橙黃色火光,將暖意投射到四周的石墻。記憶當(dāng)中,冬青堡內(nèi)的休息大廳也是這般樣子。每當(dāng)用過晚餐,騎士們?nèi)齼蓛傻厝ネ抢铮跍嘏膱A桌旁邊聊天、下棋,或是打兩個無傷大雅的賭。
他微不可察地嘆了口氣,穿過小半個房間,坐到被陰影遮蔽的角落。
貝爾似是蜷縮在軟椅里打盹,叫做艾利奧的少年正專注于保養(yǎng)他那柄長劍。愛蓮娜呆在格魯姆身旁,向他投來略帶擔(dān)憂的目光。莉莉停下了與安的私語,扭過頭,揚起下巴盯著他的臉。
“我去了一趟帝國邊境,通知了幾個莊園和據(jù)點的騎士。”肖恩低聲回答,“他們這兩天會陸續(xù)過來,加上之前在這里定居的騎士,差不多有兩百來人。”
女傭兵微咧開嘴,露出滿意的神情。
“比咱想象的多一些吶。這樣就夠了,大概吧,安?”
褐發(fā)的少女沒有直接回應(yīng)莉莉,而是轉(zhuǎn)過臉,向肖恩略微躬身。
“坦布爾團長,辛苦了。”她的聲音輕柔,然而充滿信心,“剛好我們的調(diào)查,也有了比較明確的結(jié)果。”
“那么人算是齊了。”壁爐旁的貝隆人用指節(jié)敲了敲桌沿,看上去有些不耐煩。他穿著考究的紅黑色禮服、厚實的天鵝絨斗篷與短筒皮靴;紅棕色長髯蓬松柔順,顯然經(jīng)過精心的保養(yǎng)和打理。“現(xiàn)在可以說了吧,帝國的‘探險家’小姐。你找到了什么?”
肖恩認(rèn)得這個人。格姆林·巖火,梅隆國王的第五孫,也是王室派遣的「見證人」。他聽聞這位五王孫曾南下旅行,并申請加入秘法聯(lián)合會,可惜未能通過測試——在通常古板頑固,乃至有些排外的貝隆人當(dāng)中,這幾乎稱得上是個異類。
但至少對他而言,算是件好事。
“如您所愿,格姆林大人。”少女平靜地回答道,“先說結(jié)論,最近這些貝隆人死亡的原因——不管那是什么,就藏在灰山礦洞的深處。”
“證據(jù)。”貝隆人撫摸著長須,有意無意地瞥了肖恩一眼,“如果我沒記錯,有兩個死者既不是礦工,也沒去過任何一座礦洞。”
扎著麻花辮的旅行修女翻開隨身的布包,從中取出一個更小的包裹拆開,將兩枚一大一小,漆黑而略顯粗糙的石頭擺到桌面上。
“那名珠寶商從礦工手中收購了一批寶石,包括這枚天然的黑曜石,就在他死亡的兩天前。”她有些遺憾的搖了搖頭,指向另一枚較小的圓石,“而這是旅店主人的遺物,同樣來自灰山礦洞。我們設(shè)法找到了它的原主人,那名礦工在一周前喝得爛醉,不小心把它丟在了旅店。”
女傭兵拾起其中的一枚,放在鼻子下面聞了聞,似笑非笑地看著肖恩。那仿佛捕獵的狼一般的神情,讓他隱約意識到了什么——
“這上面帶著瑪爾的氣息,可惜差不多消散了吶。”莉莉咧開嘴,露出一對潔白的虎牙,“更準(zhǔn)確地說,是緹婭娜的——咱就算什么都忘了,也忘不了這個味道唄?”
肖恩騰地站起身,幾乎忘了自己身在何處,也忘了騎士團正面臨的指控。他兩步?jīng)_到莉莉面前,奪過她手中的石頭,仿佛要將其捏碎般緊緊攥著。
“母親……你說母親她、還活著!?”
“咱可沒這么說。”女傭兵輕嗤一聲,略顯不滿地瞪了他一眼,“對汝而言,就算緹婭娜殺了那些人,也無所謂唄?”
這盆冷水讓肖恩清醒了一些。帝國的侵略結(jié)束后,莉莉告訴過他,「母親」早在幾十年前,自己尚未加入騎士團時便已隕落。但如果她還活著……
并且殺了那些貝隆人。騎士團必須為此負(fù)上責(zé)任,甚至可能被趕出王國。即便如此,只要想到「母親」沒有死,或許也不是沒辦法接受——
肖恩有些緊張地望向王國的幾名使者,看見另一枚石頭在他們手中傳遞,再被緩緩放回桌上。格姆林·巖火身旁的兩名貝隆人巫師相互對視一眼,各自搖了搖頭。
“從這上面,我感覺不到任何東西。”看起來較為年老,魔力也更為深厚的那名巫師開了口,“就算你說的是真的,那些烏鴉信奉的神祗,為什么要殺掉我們的人?”
“不只是黑鴉的「地之主」哦。”安輕輕搖頭,然后注視著對方,“貝隆人在很久以前,同樣信奉過瑪爾,對么?”
“這……說的沒錯。但那是很久以前——很久以前了。”
年老的巫師皺起眉頭,言語中帶著遲疑,“我出生的時候,女神早就不再回應(yīng)我們的祈禱了。我們巫師里,一直有人懷疑她已經(jīng)死了……兩百多年前,和艾爾納人的神明一起。”
少女輕輕點頭,給了對方一個贊許的微笑。
“你們很接近事實了,卡爾曼大人。”她柔聲說道,“兩百年前的一場意外,讓亞歷克斯·埃達(dá)不幸隕落,緹婭娜·瑪爾則身負(fù)重傷。而幾十年前,曾引發(fā)「灰色戰(zhàn)爭」的巫妖,費米爾·斯塔克,設(shè)法奪取了「地之主」的位置。我們本以為,他在那時徹底殺死了緹婭娜——但現(xiàn)在看來,事實并非如此。”
“等一等。”更年輕些的貝隆人巫師抬起一只手,打斷了安的敘述,“你怎么可能這么清楚?連我們王室巫師都——”
“因為咱見過她。她也見過她。”
莉莉挺起胸膛,揚起嘴角,斬釘截鐵地打斷了對方的話。
“就在前不久,咱回到了歷史上的一百年前,而且……和緹婭娜打了個照面唄?”她撇了撇嘴,仿佛想起了什么不快的事情,“至于后面那部分,是「光之主」萊昂諾斯親口告訴咱的——微風(fēng)森林的那時候,咱有幸去他的家里做過客吶。”
這聽起來太夸張了。女傭兵或許只是在信口開河——可不知怎的,他竟覺得對方提到的都是事實。肖恩快速掃過其他人的臉,看到王國的使者們神情嚴(yán)肅,或是有些驚愕,卻沒有表露出明顯的懷疑。
但莉莉似乎仍不滿足。她轉(zhuǎn)過半個身體,將矛頭直接對準(zhǔn)了他。
“咱問汝。汝心目中的‘母親’,是個什么樣子?”
肖恩愣住了。
他一瞬間不知該怎樣回答。教義里的「母親」對信徒們充滿慈愛,對敵人則冷酷嚴(yán)苛,儼然有些剝離了人性;祭司長穆爾直到死亡前夕,也堅信著曾經(jīng)和藹如夜的「母親」,絕不會親手將騎士團摧毀;至于他自己——曾經(jīng)每日的晚禱時,仿佛總有一絲親切而溫暖的氣息,緩緩撫慰他的意識,令他一夜無夢安眠。
若那氣息不只是他的幻覺,或者篡奪并殺害了她的‘?dāng)橙恕浪鹃L一定會很開心吧。
因為母親,從未拋棄過他們。
“大概是很好……很溫柔的吧。”肖恩緩緩垂下頭,說著自己也不敢確信的話,“一直……從來都……眷顧著我們……”
“哼……要咱來看,她倒是個脾氣挺壞的家伙。”
肖恩難以置信地抬起頭,可莉莉壓根沒有理會他。
“對請求她幫忙的人濫發(fā)脾氣,拿冒犯她的人開刀立威。為了達(dá)成目的,根本不在乎幾個凡人的死活。甚至只因為「天之主」造出了不死的人類,惹得她不滿,就把那些人全都?xì)⒘藛h?”
他張了張嘴,本能地想要反駁,卻不知從何處開口。好在女傭兵吐了口氣,沉默了數(shù)秒,便再次說了下去——
“不過啊,哪怕是身負(fù)重傷的她,當(dāng)《黑鴉》的駐地受到攻擊時,也不惜代價保護著那些騎士。而且咱的經(jīng)歷里,別管為了什么,那家伙犧牲自己的性命,拯救了整個大陸的……全部人類吶。”
女傭兵停下言語,閉上眼睛。肖恩深深吸了口氣,幾乎一下子流下淚來。
他從未親眼見過母親,也不曾聽過她的聲音。而女傭兵的敘述,讓‘她’的形象頭一次變得具體。她不再是全知且完美的神祗,而是有著情緒與思想,曾在世界上留下過真實痕跡的「人」。
“你……說的,是真的么?”
“是的。以我的名譽為證。”
安輕細(xì)的聲音打破了沉寂,“我和莉莉一同經(jīng)歷了那段歷史,她所講述的全都是事實。正因如此,我不相信緹婭娜會無緣無故地殺死貝隆人,也不認(rèn)為是你們冒犯到了她。”
“那又是怎么回事?”格姆林冷著一張臉,沒好氣地開口道,“難道她瘋了么?”
出乎肖恩預(yù)料地,安認(rèn)真地點了點頭。
“這是最大的可能性。”她說,“費米爾沒能殺死緹婭娜——或許掌管消亡的神使,總有辦法保存自己的生命。”她端起桌上的杯子,輕輕抿了一口,“但她失去了幾乎全部力量,以及大部分的神智。”
“還是有點不對。”王室的使者抬起食指,再次敲了敲桌子,“你剛說過,費米爾搶奪「地之主」的權(quán)位,是幾十年前的事。那為什么,她直到最近才開始發(fā)瘋?”
這一次,少女難得地沉吟了一陣子,才開口給出解答。
“大概是因為,「天之主」的力量,發(fā)生了什么事情吧。”
這次連肖恩都沒能一下子理解安說的話,“天……之主?”
“坦布爾團長。”安用探詢的目光望著他,“能否告訴我,你之前向‘母親’祈禱時,是怎樣的感覺?”
他試著回憶了仿佛很久以前的事情,然后盡力用語言將其描述出來。
“我從未清晰地聽到過她的聲音。”肖恩低聲說,“我在祈禱時總能感覺到,有一個熟悉的……什么,從遙遠(yuǎn)的地方看顧著我。我覺得……不,我相信,那就是‘母親’。”
少女點了點頭,翻開懷里的本子,凝視著她曾寫下的某些內(nèi)容。
“緹婭娜的身體里,混雜了屬于埃達(dá)的部分。費米爾·斯塔克既不需要,也無法利用那些東西。她借助那些殘留的力量存活下來,而之前的幾十年里,每當(dāng)《黑鴉》的團員們祈禱時,她就憑借本能或是微弱的意識,給予不夠清晰的回應(yīng)。”
肖恩屏住了呼吸。
“緹婭娜與「天之主」的力量共存了一百多年,它們之間構(gòu)成了脆弱的平衡。”安將身體向后,靠在椅背上,“但「天之主」一年前找到了新的繼任者,摧毀了冬青堡,制造出大量的「不死生物」,然后引導(dǎo)帝國發(fā)起了那場侵略戰(zhàn)爭。”
那就是他們所經(jīng)歷的災(zāi)難。他用力握緊拳頭,如果那還不算完——
“我不知道埃達(dá)做了什么。如果祂收回自己的力量,也許就打破了原本的穩(wěn)定。不受控制的消亡之力逸散出來,融入礦洞的寶石當(dāng)中,再被礦工們開采到——然后讓那些不幸的人,死于瑪爾的神術(shù)。”自稱‘探險家’的少女抬起頭,略顯遺憾地抿了抿下唇,“這是我的推測。”
“那……”肖恩咽了咽口水,讓自己的聲音不那么嘶啞,“母親她……現(xiàn)在,怎么樣了?”
“我無法確定。”安輕輕搖了搖頭,“她可能失去了對力量的控制;也可能陷入沉睡,在睡夢中不自覺地改變了周圍;還有……很多可能性,只有我們親眼見到她,才能確定到底是哪一種。”
她故意沒有說出最壞的可能——但那不算是個安慰。肖恩將右手撫上胸口,無聲而虔誠地祈禱著。
您是我們溫柔的母親,是我們從生到死的指引。我們是您的孩子,受過您無數(shù)眷顧,也由您撫養(yǎng)成人。請不要這樣睡去,如果可能的話,讓我們來挽救您——
沒有任何回應(yīng),他的心往下一沉。壁爐的火光緩緩搖曳,房間里還算溫暖,肖恩卻覺得有些發(fā)寒。
“別管是怎樣,去看看不就行了。沒什么難解決的。”一片寂靜之中,艾利奧冷不丁地插進(jìn)話來,“我跟你們說,團長她可是g——”
女傭兵輕哼一聲,右拳不輕不重地錘在桌面上,讓少年立刻將余下的話吞回了肚子。
“咱會負(fù)責(zé)去調(diào)查清楚,那片礦洞里藏著些什么。”她站直身體,下巴微傾,自上而下注視著貝隆人們,“保險起見,汝等讓那座礦洞——還有附近礦山里的所有人,都先出來唄?”
不管因為貝隆王室的指示,還是安的推測引起了足夠的重視,又一陣低聲討論后,王室的「見證人」最終點了點頭。
“幾座礦洞的話,不是什么大問題。”他扶著額頭沉吟道,“最多三天,那里的所有人都會撤回堡壘。但你們最好盡快解決,他們需要工作。”
“放心,咱可沒打算一直呆在這兒。”女傭兵咧咧嘴,轉(zhuǎn)過身,敲打了肖恩的肩頭,“還有,如果真是緹婭娜的話……咱也不想殺了她。比起那頭巫妖,她還算可愛多了吶。”
謝謝,肖恩動了動嘴唇,無聲地說道。
“可是,莉莉。”貝爾從軟椅中曲起身體,不安地搓了搓下巴,“這樣……不是挺危險的嘛?再怎么說……那也是個神,是吧?”
“礦工們現(xiàn)在還在里面,汝連他們都不如了么?”莉莉漫不經(jīng)心地掃了一眼貝爾,“只是個連力量都控制不了的家伙。汝要是害怕,就回旅店里去蹲著,直到天荒地老也別離開唄?”
貝爾連忙搖頭否認(rèn),低聲嘟噥著他不過是謹(jǐn)慎起見。肖恩抿緊嘴唇,努力平復(fù)心緒,緩慢地走到莉莉面前。
“我們……應(yīng)該做些什么?”
女傭兵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安站起身,溫和而略帶憂慮地看著他。
“坦布爾團長。”她輕輕嘆了口氣,“請你召集起所有愿意參與的騎士,守候在入口附近。你們不需要進(jìn)入礦洞,但若真的必要,希望你們能阻止「它」離開。”
肖恩一瞬間松了口氣,卻立刻為這個念頭感到羞愧。他知道這本是他們的責(zé)任,但同樣明白,他只能依賴?yán)蚶蛉ソ鉀Q這一切。探索礦洞并非騎士們的長項,瑪爾的神術(shù)也不足以應(yīng)對復(fù)雜的局面。更重要的,許多人還不清楚緹婭娜·瑪爾的遭遇,也沒有準(zhǔn)備好去面對一個……或許是敵人的「母親」。
《黑鴉》的大團長微微苦笑,將右手放在胸前。
“為了母親大人,我們會盡力而為。另外——”
肖恩緩緩深吸一口氣,“讓我跟你們一起去。不管……「她」成了什么樣子……”
他需要親眼見證。那是穆爾祭司長的遺愿,是與那名粉色少女的約定,也是自己內(nèi)心的期望。
“隨你的便,到時候可別拖了后腿吶。”莉莉看了他一眼,語氣并無惡意,“希望過了這么久,汝有變得更強些唄?”
“至少大概沒有更弱。”肖恩搖頭苦笑,“到時候就拜托你們了。”
他向房間里的其余人告辭,獨自穿過熙攘的街道,走向通往堡壘上層的階梯。四周人流漸稀,嘈雜的話語聲很快消散,只留下皮靴碰觸地面的輕響。風(fēng)從外側(cè)的平臺吹入,掠過整條街道和他的面頰,大概是海拔較高,帶著幾許冬季來臨的氣息。
一棟破舊的石砌小樓逐漸進(jìn)入視野,門前擺著「暫停營業(yè)」的牌子。在貝隆王室的要求下,這座破舊酒館的主人騰出了全部房間,作為騎士團暫時棲身的場所。
盡管店主從來沒有任何好臉色,每天丟給他們的也只是簡陋的面餅、燉湯、粗劣的麥酒和水,但肖恩無法對此有太多不滿。在此之前,不少騎士被迫在街頭露宿;而他同樣清楚,為了幫助他們擺脫困境,莉莉與梅隆王室做下的約定。
他推門而入,踏上吱呀作響的木制階梯,回到屬于他和阿萊婭的房間。
房間里沒有人。樓下大廳點著幾盞神術(shù)燈具,但昏暗的光芒只能到達(dá)門前。他無聲地佇立了片刻,走到床邊坐下,讓黑暗擁抱他的身軀。
肖恩劃出祈禱的手勢,再次抱著一絲不切實際的期望,唱出昔日晚間的禱文。他一共嘗試了三次,每一次都是同樣的結(jié)果。
自從冬青堡戰(zhàn)役結(jié)束,他就不曾感覺到母親的氣息。得知母親已經(jīng)隕落后,他也不再每天向瑪爾祈禱。也許只是隔了太久,母親過于虛弱,暫時聽不到他的聲音——
也可能不是那樣。如果事情已經(jīng)發(fā)生,繼續(xù)逃避只是徒勞。至少還有希望,他必須親眼看到,肖恩心想。
現(xiàn)在是傍晚,阿萊婭大概和凱茜在練劍。他倒是因為各種原因,已經(jīng)很久沒有再精進(jìn)劍術(shù)——也不知道之前對莉莉說的話,是否算是夸下海口。
他將身體平放到床上,努力思考著接下來的事情,卻感覺腦子根本沒在工作。一陣源自內(nèi)心的疲憊感席卷而來,漫過全身,緩緩淹沒了他的意識。
不知過了多久,房門的輕響將他驚醒。
肖恩撐起身體,睜開眼睛。阿萊婭穿著一身騎士團輕裝,腰間是熟悉的細(xì)劍,銀白色長發(fā)在腦后束起,一如在冬青堡時的優(yōu)雅和利落。
“辛苦了,肖恩。”她走進(jìn)房間,將一盞橙黃色的燈擺在桌邊,溫柔地看著他,“有什么新消息么?”
肖恩捏了捏太陽穴,努力讓頭腦擺脫剛剛醒來的昏沉。
“多的難以想象。”他扯了扯嘴角,不知道自己算是哭還是笑,“叫凱茜來吧。有些事情,要告訴你們。”
阿萊婭應(yīng)聲而去。肖恩搖搖晃晃地走下床,給自己倒了杯水,略微打理了一下散亂的金發(fā),抹平上衣的褶皺,然后坐到桌旁的椅子里,等待著兩個人的歸來。
沒過兩分鐘,凱茜的身影出現(xiàn)在門口。她快步走到他面前,俯下身朝他擺了擺手。
“團長大人,我來啦。你好像有點累?怎么了嗎?”
“我剛從傭兵團那邊回來。”肖恩抬起頭,吐出一口氣,“他們發(fā)現(xiàn)了……一些東西。”
他完整的復(fù)述了安的推測,莉莉和王國使者們的決定,以及他最后向女傭兵提出的‘要求’。肖恩盡可能讓語氣保持平靜,為此不得不停下數(shù)次以平緩情緒。傾聽者們的表現(xiàn)也沒好去哪里——凱茜將雙手緊握在胸前,下意識地輕輕搖著頭;阿萊婭則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他,向來清冷的神情里,隱約帶上了幾分惶惑。
等到肖恩講述完畢,房間里陷入了長達(dá)半分鐘的沉默。直到凱茜回過神來,一把抓住他的小臂。
“團長大人。”她急切地說,同時攥得他手臂發(fā)痛,“讓我們跟你一起去!”
他抬起另一只手,按住女軍團長的右肩,緩慢地?fù)u了搖頭。
“你留下來,凱茜。那些守在上面的騎士需要引導(dǎo),包括你的第五軍團。他們還沒做好準(zhǔn)備——”
“不,讓她去吧。”
阿萊婭的聲音忽然響起,且已經(jīng)恢復(fù)了往日的冷靜,“騎士們由我來帶領(lǐng)。她有看見的權(quán)利,肖恩,和你一樣。”
說的沒錯,其實連她也是。肖恩·坦布爾轉(zhuǎn)過頭,望著已經(jīng)是他妻子的艾爾納女性,歉意地垂下眼簾,“抱歉,請原諒我的任性,阿萊婭。”
“你是我們的團長,你有這樣的權(quán)力。”艾爾納女性抬手撥開長發(fā),露出一個幾乎無法察覺的微笑,“我等你回來,肖恩。”
肖恩沉默了幾秒鐘,在心中許下對于阿萊婭,以及包含兩天后才到達(dá)這里的,所有騎士團成員的承諾。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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