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位距離最近的村民迎了上來：“啊，是遠方來的客人嗎？”

    轉角別有洞天，玄奘還沒完全從村莊赫然出現的震驚里反應過來，以至于回答時慢了半拍。他松下手里的韁繩，恭敬行禮：“阿彌陀佛，諸位施主，我們從東土大唐而來，要往西天拜佛求經。今日有幸路過貴村。”

    村民們聽了不禁興奮起來：“哎呀呀，真的是遠方來的客人吶！還是大唐的？”

    “大唐好啊，繁榮昌盛，別人都說那里的是人間天堂。”

    “難怪看起來氣質這么不一樣，大唐的人比起以往的路人都要高大強壯好多呢。”

    他們你一言我一語，抒發著自己對只存在聽聞里的大唐的憧憬喜愛，連帶著也將玄奘夸耀一番。玄奘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匆匆低下頭解釋：“額，諸位過獎、過獎。”

    看到玄奘害羞拘謹的模樣，村民中有位領頭的長者最先反應過來，匆忙揮開越圍越緊的隊伍：“好啦好啦，咱們嚇著客人了。而且說了半天客人還站著呢，還不趕緊帶進屋？”

    一眾村民瞬間如夢初醒，連連向玄奘道歉，很快便又互相爭搶著要求玄奘做客自己家。玄奘被他們簇擁著往前挪動，多少有些害怕，急忙回頭去找三位徒弟。

    比起自己，幾個徒弟身邊的村民便顯得零落星辰，不過相同的卻是他們也都笑嘻嘻地問東問西，而幾位徒弟則顯得更加泰然自若一些。意識到玄奘望向他們的方向，目光里帶有一絲求助，悟空迅速撥開擋在前面的人群，拎起悟凈拽住莫文大步向前趕去。“抱歉抱歉，我們得跟上師父。”

    好不容易甩掉身后緊跟的幾位村民，面前一伙人卻又突破無門。無奈，悟空只得全身心盯緊玄奘，放著人群里面出現任何的意外。

    “師兄，這個村子的村民都好熱情啊！”悟凈被悟空放回地上后，便立刻拽著悟空的袖口，興奮不已地左右張望。

    “熱情歸熱情，但熱情的太詭異了吧？”悟空搖搖頭，“還沒問清身份就一窩蜂沖上來，問清身份拼了命把大唐往天上吹。瞧他們現在圍著師父的模樣，恨不得要把師父壓扁似的……做的太過太刻意，反而會讓我覺得不對勁。”

    敖烈不以為意，壓低嗓音道：“也許是他們這里的民風就是這樣唄？”

    “那為什么只有師父旁邊那么夸張？”悟空指指前面的玄奘又指指周圍人影散落的四人，“你難道都不覺得，他們的目光給人的感覺像是欣賞一件特別難得的美味嗎？”

    敖烈挑眉：“要我說，你不會是嫉妒師父覺得自己被冷落了才這么說吧？”

    “哈？我嫉妒師父？”悟空不可思議地指指自己，“怎么可能！少把俺老孫想成那種人啊臭龍！”

    敖烈不客氣地沖悟空吐吐長長的舌頭，突然意味深長道：“弼馬溫，你知道嗎？剛開始那姑娘和我們說話時，就告訴我們往前走不遠有一個村莊是她家來著呢。”

    悟空突然停下腳步，猛地轉過頭：“你什么意思？”

    原本和諧的氛圍緊張起來，悟空和敖烈大眼瞪小眼，眼神間堪比劍拔弩張。站在旁邊的莫文和悟凈見狀有些不知所措。

    最后是敖烈先行移開視線，嚴肅道：“我能想起這件事，師父一樣可以想起來。若那姑娘并非人類還是在說謊，那么一切好說，倘若不是……”他沒再說下去，徑直往前走，“……你心里悠著點吧。”

    如果姑娘不是人類但沒有說謊，那么這里作為她的家，村民同樣也就不是人類。要說服別人相信如此龐大而偽裝完美的群體是惡徒，想想便堪比登天。甚至不如說，說服的措辭不僅鮮有人信，還會讓他們反過來懷疑自己在說謊，也就是篤定這些人從頭到尾都是人類。

    敖烈的意思悟空全聽懂了，她佇立在原地，拳頭死死握緊。

    敖烈，你是在懷疑我么？悟空咬緊了嘴唇。

    “啊，師兄，先趕緊走吧。師父好像跟著一個人進他們的房子了。”莫文見狀急忙打圓場，拽住悟空往前走。悟空體會到他的用意，很快從復雜的心情里解脫出來，點點頭道：“恩，保護師父要緊。”

    玄奘被帶進的是一位老人的家。茅草屋比起周圍的幾棟要大許多，墻面甚至還能偶爾見到幾塊磚頭。老人看起來約莫五十歲，和老伴一起迎了玄奘進去，便匆忙去接茶倒水。村民里留下快十位，陪他們招待師徒。

    “高僧，坐坐。茶水馬上就來。”老人笑起來時臉上的皺紋也跟著擠出彎彎的弧度，略顯臃腫的身子在前廳后廚間晃動，忙著準備茶具，模樣頗有些滑稽。

    玄奘不忍看老人操勞，勸阻道：“老人家，不必這般費心，普通的熱水已經夠了。”

    “這怎么行，你們是客人，遠道而來。不燒些好點的茶水像話嗎？”語落，老人朝內大聲喊道，“老伴兒，記得用最好的茶葉。”

    “知道啦。”從廚房里傳出來的聲音顯得更沙啞蒼老些。

    見不少村民陸續走進后廚幫忙，警惕的悟空內心隱隱有些不安，索性起身：“師父，我也去幫忙吧。”有自己在場，應該多少能防著有人想對茶水飯菜做手腳。悟空如是腹誹著。

    玄奘看不透她那些小九九，只當她是懂事，點頭同意。看著悟空走進后廚，莫文悄悄攥緊袖子里的符紙，臉色凝重起來。

    進門期他便聞到一股很淡的怨念，屋子南北通透，但窗戶小的可憐，明媚的陽光無法投入小小的房屋，顯得這一切東西晦暗簡陋，更像是一處洞穴。可此時洞穴里聚集了太多的人，他們圍住玄奘一圈閑談，聲音嘈雜，硬是讓房間里充斥著熱鬧的感覺，反而更顯得令人不適。

    不過，也不知悟空有沒有和自己一樣的想法。但從玄奘淡然自若回答村民問題和身邊被幾位姑娘掐著臉蛋玩的悟凈一心想要躲避的模樣，可以判斷出他們是沒有這么一種不對勁兒的感覺的。

    房間里壓抑地讓莫文感覺有些透不過氣，他伸手揉揉發痛的太陽穴。

    突然，正和玄奘拉家長里短的老人凝視了一下窗外，似乎是在等著什么人。

    “老人家，怎么了？你在等人？”玄奘看出他眼底的焦急。

    “啊，在等小女。”老人笑笑，“她出去給我女婿送午飯了，到現在都沒有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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