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z)等到皇帝弄明白,在元皓腦袋上拍一記:“朕才不管你們呢,下去,好好的幫忙。”
蕭元皓跟在腳下:“您只能向著元皓哦,只能向著元皓…。”
孩子們的笑聲,把龍四為暫不能解決事情的悲涼抹去。衣角又一緊,柳云若略帶緊張又討好:“您去了哪里,剛才上包子上面,您不在,我讓留下熱的。”
看到自己失態(tài)地捏著衣裳,羞怯怯地嘻嘻一下,跟拔刀血戰(zhàn)的那個又不一樣。
為龍四整著衣裳,柳云若不能自己的還是很仰慕。
通過他自己射箭,知道射的近似完美有多難。
袁訓微笑:“帶著四伯父轉(zhuǎn)一轉(zhuǎn)吧,這附近你也熟悉。”
“四叔,”柳云若嘿嘿,但寸步不讓。
“死心眼兒,這是我的四哥,難道不是你父親的四哥?”袁訓裝作很生氣。柳云若后退一步,還是嘿嘿,但還是不讓步:“這得問過父親,沒問父親以前,只是四叔。”
有趣的孩子又多了一個來,龍四認命的而又知道自己幸運。上一回進京,可沒有人這樣的推崇他。
“四叔就四叔吧,等西山去,我讓你父親好好叫我一聲,看你改不改。”半真半假的說著,龍四讓柳云若帶走。
袁訓陪著皇帝去小鎮(zhèn),兩邊無人,春風紅花中,皇帝悠悠然:“要是打輸,我要你好看!”
“這又是哪個侍衛(wèi)進的言,您不說拿我是問,倒成了要我好看?”袁訓跟在后面貧。
“朕不告訴你。”
小鎮(zhèn)上,皇后看著這一對極出色的男子,有些無奈。當年她誤認表兄弟為龍陽,不是沒有道理。
……
兩扇門打開的時候,里面透出木器家什的濃郁,還有一縷陽光。
春末夏初本就是日光強盛的季節(jié),但龍書慧還是認為,這日光來自她身邊的人,她的九嬸娘,忠毅侯夫人。
寶珠沒去想她動的心思,握住龍書慧的手,笑吟吟道:“趕緊看上一看,要添補還來得及。”
五夫人石氏見龍書慧發(fā)呆,輕推女兒:“長輩的心意,有福的孩子,按九嬸的話,細細的看一遍吧。”
龍書慧不再遲疑,奉請寶珠先進去。在她后面,陳留郡王妃,大夫人謝氏,四夫人,和五夫人石氏一起進來。
“描金箱子十二對,內(nèi)中銀鼠皮袍六件,銀鼠皮襖六件,銀鼠衣領(lǐng)……”四個管事捧著冊子跟在后面,用大家能聽得見的嗓音報著名稱。
龍書慧原本是想裝個嬌滴滴的女孩兒,但聽不了幾句,淚水涌滿眼眸。
長輩們?nèi)Γ裉焖莻頂頂要緊的人物來看待。
“寶藍府綢一百匹,正紅府綢一百匹……”
龍書慧應(yīng)該對寶珠依戀,卻只把依戀的眸光給了她,人依到陳留郡王妃身上。
郡王妃在她發(fā)上輕撫一把,柔聲道:“還缺什么今兒趕緊的說,當嬌客的時候不要白不要。”
“已經(jīng)足夠了,已經(jīng)很多。”龍書慧垂下眼斂。
她隨母進京,嫁妝隨船而來。現(xiàn)在這里的,是四伯父奉祖父之命送來,和外祖父添箱的東西。余下的,盡是寶珠和陳留郡王妃準備。
厚厚的幾大冊,龍書慧雙手捧住,給長輩們行著禮,在滿眼的家什鏡臺,和箱上小匣子滿滿的銀票里,把面龐羞漲起來。
“表姑娘可曾相看完?四老爺叫去呢。”一個丫頭扒著門笑,無意中往房中看看,讓東西晃了眼睛。
石氏接過冊子,催著女兒:“快去吧。”龍書慧欠身退出,隨丫頭來到龍四住處。
花梨木喜字瑞云的條案旁邊,龍四肅然的側(cè)立,把個身子微微的對著條案欠著。
見到龍書慧進來,龍四面容冷峻:“祖父命我?guī)磉@個,你來叩頭。”
英風煞氣的一個頭盔,散發(fā)出歲月的滄桑。
“先祖的東西?”龍書慧吃驚的脫口說過,不敢再有遲疑,走到條案前幾步,雙膝跪在下面。
這是頭一任輔國公的衣甲中一部分,原本同靈位一起擺在國公府的祠堂里。
龍四一字一句,蒼勁有力而又告誡十足。
“龍氏家訓,在你之前,男聞女不聞。今龍氏女兒書慧,與別人不同。身系祖父與南安侯府之情意,南安侯府亦念其祖父之結(jié)交。龍書慧與鐘南將成親事,奉祖父之命,特把先祖家訓告誡與你。”
鏗鏘有力的語言,讓龍書慧驚嚇似的白了面容。低聲道:“是。”
“一,龍氏熱血,誓守邊城。子孫后代,不得有叛敵通賊者。
二,和睦鄉(xiāng)里,揚我家聲。子孫后代,不得有敗壞祖宗名聲者。
……”
龍四的說話慢慢的嚴厲,眼圈也慢慢的紅了出來。龍書慧的身子輕輕戰(zhàn)瑟著,眼圈也慢慢的紅了出來。
最后兩條,龍四是泣淚交加,聲含哽咽。龍書慧也顫抖著身子輕輕地哭著,很快把個帕子濡濕。
“在諸姐妹中,你算有福氣的,嫁到京里天子腳下,夫家又是勛榮世家,根基深厚。你當時時提醒自己,好自為之,好自為之,好自為之……”
龍四一氣說了好幾遍,直到他自己泣不成聲,再也說不成句子。
“書慧謹記心里,書慧謹記心里,書慧謹記心里……”龍書慧越哭越抽噎,到最后一聲大哭:“四伯父,書慧知道了!”
石榴紅裙在地上拖動,龍書慧膝行到龍四面前,她已經(jīng)是大姑娘,按理不應(yīng)該再有這樣的舉動,但情緒激動的人哪里想得到,龍書慧以小姑娘之姿態(tài),撫到龍四膝上,放聲哭道:“四伯父放心,我打心里愛惜這親事,這親事來得不容易,我知道……”
赤紅著眼睛,龍四此時心里想到的離不開龍五。他痛淚更下,舉手在侄女兒發(fā)上輕輕撫著,淚中有含恨聲:“可憐……你父親早早去了,”
“嗚……”龍書慧悲從中來,又是一大聲。
龍四仰面,把淚水往肚子里咽,咽得“咕嚕”一聲:“可恨我疏于照管你母親,你,和你弟弟。”
“不,四伯父你對我們很好很好,”龍書慧大哭道。
又是一聲淚順咽喉下到龍四肚子里,是酸是苦全翻上來。最后,他帶著眼淚浮上笑容,雖然還是苦澀的斷斷續(xù)續(xù):“但幸好,祖父不疏忽,你九叔不疏忽,老侯又有情有意,成就你跟南哥兒的好親事。南哥兒,是個好孩子,”
龍書慧哭的更大聲。這里,不是悲痛的淚,只自己感憐自己的身世,和她的幸運。
“成親過后,好好的同他過日子。缺什么,不是我同你九叔客氣,到底,你父親不在了,我才算是你的父親。寫信給我吧。有難事,我離得遠,就往這里來說。”
龍書慧大力點頭,釵環(huán)晃動不已。
龍四深深吸一口氣,把眼淚勉強止住:“去吧,記住我的話就行。”
龍書慧給他叩了頭,提著裙子跑了出去。龍四沒有再看她,呆滯的望向先祖頭盔,凝視好一會兒,濃濃的羞愧開始散開,他自嘆道:“壞事情變成好事情,這恩情怎么報答呢?”
他指的,自然是袁訓。
……
薔薇花大放,花架子下面,龍書慧甩開丫頭到這里,嗚嗚掩面哭的很是傷心。
按理,剛得一筆嫁妝,龍四教導也不是針對,她不應(yīng)該有傷心才是。
一個小腦袋從花葉中先進來,認一認,韓正經(jīng)奇怪地道:“書慧姐姐,你果然在這里。”
簌簌幾聲花葉動著,小腦袋退出去,小嗓子揚聲出來:“書慧姐姐在這里。”說完,韓正經(jīng)從進來的路過來,而不遠處,一群歡快的腳步聲越來越近。
一個玲瓏白玉簪在小手上,韓正經(jīng)道:“給!正經(jīng)送的。”眼睛還打量著龍書慧的淚珠。
龍書慧忙掩飾的擦著,打起精神給韓正經(jīng)大大的笑容:“謝謝你,正經(jīng),只是,這是從哪里來的?”
韓正經(jīng)還沒有回答,一群小人兒過來。
“哈,在這里!”執(zhí)瑜執(zhí)璞香姐兒加福蕭戰(zhàn)常巧秀禇大路,還有蕭元皓出現(xiàn)在花架子外面。
龍書慧夸張的送上笑臉,同時在想著韓正經(jīng)小肚子里存不住話,等下一定說出來自己在流淚,她要有個讓弟妹們滿意的解釋才行。
“給,”執(zhí)瑜送上一個紅珊瑚珠子如意金釵,執(zhí)璞送上點翠紅寶石的一對花鈿,香姐兒送一雙赤金紅瑪瑙耳墜,蕭戰(zhàn)和加福送一對紅玉鐲,常巧秀的是一對珍珠步搖,禇大路的岳父是財主,紅花給他的,是迎面八寶赤金鳳。
禇大路道:“這是我和小紅花的禮。”
韓正經(jīng)這就會回話,他還記得龍書慧問他,東西是哪里來的。韓正經(jīng)瞪大眼睛:“曾祖母給我和好看孩子的,送給姐姐壓住箱子底。”
“哈哈哈,那叫添箱,不是壓箱子底。”孩子們笑起來。
只有蕭元皓沒有給,龍書慧也不敢指望,就這已經(jīng)是意外之喜。
接過東西捧在手上,加福體貼的還帶個烏木小匣子,由元皓拿著,就算他給的東西,方便龍書慧把首飾放進去,比空著手好拿。
龍書慧心頭一熱,眼淚又掉下來。韓正經(jīng)又想了起來:“書慧姐姐一直哭。”
“為什么呢?”孩子們熱烈的問著。
加福道:“是不喜歡南表哥嗎?”
蕭戰(zhàn)道:“應(yīng)該是南表哥今天沒來看你,”
執(zhí)瑜執(zhí)璞拍胸脯:“放心吧,以后南表哥敢欺負表姐,有我們。”
“有我們!”蕭元皓獨自一個,也把小胸脯拍的響。
龍書慧又要忍淚,但面對他們,又更忍不住。一面哭一面解釋道:“讓你們感動的,看我哭的停不下來,多謝你們,容我去洗把臉,再回來好好的道謝可好不好?”
孩子們陪著她回房才離開,龍書慧讓把房門關(guān)上,說自己要靜一靜,獨坐在榻上,心頭又跟剛才一樣,陷入冰涼的往事中。
她知道。
她在家里聽到過話,說話的是嬸娘們。
“唉,今天有一家給書慧說親事,父親還是不答應(yīng),依著我說,趕緊的選一家定下,就不錯。說到底,五爺是通敵賣國……”
龍書慧回房,深一腳淺一腳,目光呆呆。
家里兄弟姐妹的話,龍書慧還以為是開玩笑。但偷聽來的這幾句,讓她喪父本就沮喪的心靈,狠狠的一大擊。
通敵賣國的人全該死,這話說給京里的孩子們聽,除去蕭戰(zhàn)家庭榮譽深,反應(yīng)會強烈些,別的孩子們,包括執(zhí)瑜執(zhí)璞,可能都只是認為這個人該死,而不是痛到骨頭的那種該死。
京里離戰(zhàn)亂太遠,遠不如邊城的孩子從記事起就知道,通敵害自己,害家人,也害鄰居和同城的人,是個孩子也不要和通敵的人玩耍,是個孩子也要舉刀殺他。
聽這話的那一年,龍書慧不到十歲,卻又偏能聽懂了的年紀。從此見人目光躲閃。兄弟們姐妹們竊竊私語,不見得是說她,龍書慧也會飛奔回房,躲著不愿意再出去。
通敵?這是個不能面對人的罪名。
她小心的護著弟弟,不敢和母親說父親,也不敢和弟弟多談?wù)摗T谛撵`的困苦中,無人開導,龍書慧渡過別人在父母呵護下懂事的年紀。
她早早的成熟了,原本是嬌女兒,這就學會看人眉眼。跟嬌憨的看人眉眼不同。
祖父不給她定親事,外祖父著急,難免在女兒面前說的有話,龍書慧聽得懂時,總是默默從母親身邊走開。
親事是女兒的歸宿,但對龍書慧來說,她有通敵的父親,哪里還有好的歸宿等著她。
幸好,兩個表弟把母子們接到京中,在袁家長輩的撫愛之下,周圍環(huán)境也沒有知道她父親通敵的人,龍書慧舒心暢意的成長著,鐘南也非常讓她滿意。
往事本是深壓在心底,在今天讓四伯父的話翻了出來。
龍書慧知道自己是幸運的,讓龍四提醒的奔到僻靜地方,只想大哭一場以后,再也不想這件事情的過自己日子,又讓表弟妹們打斷。
祖父不是不疼她,要是不疼她,就不會寫信給南安老侯,向老侯求幫忙親事。老侯定在自己家里,本不在國公信的字面意思中。
四伯父四伯母也疼,母親說拿出來最好的東西。四伯父特意進京來送親。
由此推一下家里的伯母嬸娘們,她們不見得不疼,但那個環(huán)境總是讓人窒息式的呆不下去。
龍書慧以前總問過自己,我有什么錯,父親犯錯,我又沒有錯。
但只是換了一個環(huán)境,天也藍了,地也寬了,也有母子們站腳的地方了。
就沒有龍四的話,龍書慧也知道自己的福氣好。
此時手托香腮,斜對著一匣子的首飾,想到安老太太體貼到給韓正經(jīng)和常巧秀也準備禮物,龍書慧更給自己打氣。
“九叔九嬸備下好嫁妝,過了門只添光彩。弟妹們又這樣的撐腰,有什么理由,你還想著父親,你不好好的和南哥兒過日子呢?”
她問著自己,想到鐘南,龍書慧把父親的恥辱拋開,柔情蜜意浮上心頭。自從定下親事,家里大人也不迂腐,時常和鐘南見面,只這個月要成親,好幾天鐘南不見蹤影……。
但南哥兒如四伯父所說的,會是個好丈夫。
“書慧,開開門。”外面是鐘南的聲音。
龍書慧漲紅臉,愕然的打開門,見真的是鐘南。
“你,你怎么還能來?”
鐘南嘿嘿:“我見習慣了唄,我說我來找瑜哥璞哥就是。”
“哦,快看弟妹們送好些東西給我。老太太想的真周到,正經(jīng)也有東西送呢。”龍書慧把烏木匣子捧過來,把誰送的什么對鐘南說了一遍。
讓龍書慧感動不已的禮物,讓鐘南皺起眉頭。
鐘南只向龍書慧淚眼上一瞄,哪怕再掩飾,剛哭過有痕跡。他滿面的計較:“瑜哥璞哥好小氣,宮里刮那么多東西,一套頭面也送得起,就送一件?”
作勢要走:“趁壽姐兒還沒有送,我趕緊去說說,再送一件的不收。”龍書慧又好笑又好氣,把鐘南攔下來:“你這個不知足的人,弟妹們送來的,恰好成了一套。表弟們送的全是宮中所出,勸你知足吧。”
鐘南嘿嘿,這才說出實話:“我看你好像哭了,是讓他們感動的吧?我這不是哄你呢。”
正說著話,丫頭在外面回話:“瑞慶長公主打發(fā)人來見姑娘。”
龍書慧大驚失色,走到內(nèi)間門那里,把簾子打起,對著鐘南急道:“你快進來。”
鐘南反倒疑惑:“我不能見人嗎?我受傷沒在臉上啊,我生得不錯,可以見人。”
“哎呀,你這幾天不能到這里來……”龍書慧跺了腳,鐘南也一步不動,而兩個宮人已到房外。
狠瞪鐘南一眼,龍書慧臉紅得像塊大紅布,匆匆忙忙的迎出去。鐘南老臉皮厚的跟在后面,大搖又大擺,像在宣告我們是一家人。
宮人們偏認得鐘南,兩個人忍住笑,就不往房里進。把一個盒子呈上來:“這是我家小王爺?shù)亩Y兒,請姑娘不要嫌粗糙。”
龍書慧難為情上來:“這怎么生受的起?”鐘南早接過來,點頭哈腰笑嘻嘻:“公主賜,不敢辭。”
蕭元皓不知從哪里跑過來,離得老遠就吆喝:“壓在箱子底,壓著,”鐘南一愣神,小王爺沖上來,小肚子一腆,小手一指,在房中半人高的箱子上面,滿臉的顯擺他懂:“壓到那里去!”
鐘南悄悄打開看一眼,一套不錯的寶石頭面,這要是一壓,碎了可是大損失,也不能再見公主。
過上一會兒,鐘南汗流浹背,雙手搬起半人高的箱子,離地約半尺,蕭元皓趴地上,親手把盒子擺好,拍著小手心滿意足:“我也送禮了,給我下貼子,我要吃酒。”
鐘南兩腿微微哆嗦著:“好哈好哈,等下就送貼子來。”
龍書慧千恩萬謝把小王爺和宮人送出這院子,回來進門,鐘南還在笑話:“這么小,倒知道要貼子才能吃酒。”
“哎,我說你放下來,這么重,虧你搬得起來。”龍書慧把盒子取出來,心疼的看著鐘南。
鐘南直接就摔了箱子,砰地一聲,箱子太重,房子震上幾震,倒在椅子上大喘氣:“這成套的禮真不是好收的,哎喲,把我累著了。”
“所以,勸你老實回家吧,不要又東家要西家收的。”龍書慧給他喝幾口熱茶,還是嗔怪:“這是你起了貪心,要收頭面引出來的。”
鐘南晃晃手臂,笑道:“這是長公主出手大方引起來的,這是你住在表叔家里引起來的,這全是你引起來的,你倒來怪我。”
龍書慧面上一軟,輕輕地點了點頭。這真的是住在九叔家里引出來的,不然的話,長公主她又認得龍書慧是誰,會給兒子準備東西呢。
“南哥,我會和你好好的過,你信我嗎?”
“信,親事是曾祖父許的,咱們只會過得比哥哥弟弟們好。”
少女面上一點暈紅,讓鐘南看傻住,他不好意思上來,搔著頭站不住,這就離開。
看著少年矯健的步子遠去,龍書慧出了房門,來到家里供的靈位牌前。
三炷香,供到龍五的靈前。
少女虔誠的喃喃道:“父親,我知足,想來你還在世的話,也會知足的。貪心這東西,真是要不得。”
肩頭讓輕握住,回身一看,是母親石氏。石氏把女兒的話聽在耳朵里,對她柔和的笑了笑,望向丈夫的靈位,幽幽地也道:“你雖不知足,卻有一雙知足的兒女,就是顯兆,我如今也放下心,女兒更是蒙老侯抬愛,這就要成親了。你放心吧,像是除了你,一家子里都是好人啊。”
石氏長嘆一聲,都不知道該做什么的評價才貼切。
說丈夫不好,他在世的時候,夫妻算恩愛。說他好,看他辦的這事情,要是沒有一門好親戚遮蓋,只怕輔國公府的門楣,如今是草長得老高,掩住全家人的尸骸。
“知足者長樂。”
石氏母女相陪著離去,只有話余音裊裊,還在這里有繞梁三日之余波。
……
桃紅杏濃中,西山今日亂哄哄。馬聲嘈雜,人聲鼎沸,從家里帶出來的酒食擔子,不時有子弟過去吃喝,鎮(zhèn)南王從西山大營里過來,高聲笑問:“生死約打得怎么樣?”
回他話的是柳云若,小云若笑得自有意味,以前見到袁家就拼輸贏的狠勁兒點滴沒有,在鎮(zhèn)南王問過話,搶先回他:“我們點到為止。”
鎮(zhèn)南王大笑離去:“你們倒不拼個你死我活嗎?怎么對得住京里等著看熱鬧的人。”
他離開的方向,是往出山口,有個臨時的關(guān)卡,在上方飄揚著大旗。柳云若笑得很好看,王爺也來行方便,劃出一片操練的校場給柳至和龍四爭斗,免得他們隨便找個地方,龍四帶著從山西出來的親戚,主仆加起來有數(shù)百人。柳家知道聲勢浩大,出來的人也在數(shù)百,這打起來足可以驚動方圓一片,像場小型的戰(zhàn)役。
要說在龍四剛進京的時候,柳云若直眉瞪眼,還有在西山好好教訓執(zhí)瑜執(zhí)璞的心。
但今天,哪怕場中叫罵得污言穢語,柳云若嘴角一直噙著笑容。
大部分的注意力,他放在龍四的弓箭上。
在柳云若眼里,這是一把強橫能奪天地之威的鐵弓。
柳云若深深的迷進去,忠毅侯又說話算話,三天同他會一次面,帶午飯給他吃,指點上,以孩子的心來看,沒有藏私。
把別人嘴里柳家最具威脅的大對頭——忠毅侯,給看得順眼以后,面對龍四的弓箭,柳云若更生一層敬仰。好似這弓箭原本是讓人眼花繚亂的寶樹,現(xiàn)在則是在云端。
云端寶樹大放光輝,柳云若感嘆著,暗暗地對自己道,我什么時候能射的四叔這樣好呢?
“停!”
場中打斗的不是別人,正是柳至和龍四。柳至是刀,龍四是劍。柳至耍一個勢子,高叫一聲,隨即跳出圈外。對龍四抱一抱拳:“行了,老四,你我不分勝負,”擠一擠眼,往下面就全是調(diào)侃:“你家伙不趁手,要想贏我,等梁山王打完仗,把你兄弟們?nèi)衼怼!?br />
柳至在刀上從小浸**,龍四從小苦練的是箭法。龍四知道不是對手,柳至先叫住手,是他讓著自己,怕當著兩家子弟的面,自己狼狽的輸了,面子上不好看。
男人都要臉面,但也不是要的沒章法。龍四也抱起拳,笑一笑:“承讓,你的刀,我是佩服的。”
把個大拇指豎上一豎。
柳云若跟著正在笑,柳五驚天動地叫出來:“拿弓箭來,不拿弓箭,不是我家對手!”
剛點補過吃的柳五,打一身赤膊,酒漬滴在胸膛上還沒有干,這就再次挑釁。
不管他叫的有多兇,他的眼睛只看著一個人。
“老關(guān),取你的絕世好弓箭來,給我們開開眼嘍。”
四面哄笑的人,又豈止只是柳家的人。關(guān)安怒目圓睜,雙臂一用力,大刀迎向柳五:“關(guān)爺我是大刀,老五,取你的小刀來,讓我這大的教訓你這小的。”
“取你的弓箭來!”柳五大笑:“你袁家的人怎么能沒有弓箭?”
“我的大刀正為你設(shè),取你的弟弟刀,孫子刀,灰孫子刀出來見祖宗!”
柳五單手一揚,兵器架上取過,他也是一把單刀。趾高氣揚走到場中,還是笑謔:“看我給一刀倆姑娘!”
“我看一刀送你倆姑娘!”
“這一刀,還你倆姑娘!”
“這一刀,倆姑娘是你的!”
兩家的人邊笑邊跟著起哄。“柳五爺,看你一身好白肉,女人喜歡,你收了吧。”
“姓關(guān)的,看完女人往老五身上推嗎?你全要了吧。”
坐回去的龍四在喝水,笑得手中碗快要端不住,對不放心他們,怕年青惹事跟著來看的謝、石二位老爺?shù)溃骸斑@京里的潑皮不比咱們邊城的差。”
他的對面,柳至也在取笑龍家的人:“這樣的人守邊城,我可就放心了。”一幫子混賴憊懶,最起碼不會讓人坑了去。
小孩子都聽得津津有味,相對而坐,眼光總會碰上。柳云若難得的,遇到執(zhí)瑜執(zhí)璞的眼光也不會變面色,小嘴兒還是咧著,在又打又罵的鬧聲中繼續(xù)嘿嘿。
爭斗這事情,不見得打完了大家就是仇人,小小柳在今天有所明了。他的眼前出現(xiàn)袁家叔父含笑指點的神情,小小柳摸一摸腦袋,好似在為曾對袁訓的指責而省悟。
不見得就是多自愧,以前的小小柳,在當時情況下,他那樣想也不能算錯。如今他這樣想了,也就更好。
眼光不時在場中打斗、龍四的弓箭、孩子們碰撞的眼神中變動,也跟著罵也跟著叫,但內(nèi)心的憤怨難平再也沒有過。
甚至,柳云若隱約覺出自己父親和忠毅侯叔父之間,必然有著自己不明白的東西。因為他年紀小,所以只想上一想,拋到腦后面。
這一天使足了勁,罵足了架,但回去以后,兩家人興高采烈,跟過節(jié)似的喧鬧嬉笑,算一場開心的玩耍。
……
常御史步出門外,見到五個兒子全候著,愕然問道:“你們?nèi)コ韵簿茊幔俊?br />
五個兒子回道:“我們隨父親去南安侯府。”
微微一搖頭,常御史審視地道:“從咱們家和南安侯府的走動來看,老侯只是我的舊上司。鐘龍二家結(jié)親事,為父我去南安侯府,小五隨你媳婦去袁家,老大老二老三老四,你們作什么要去呢?親戚上有客氣這就很好,不必全家都忙活吧?”
長公子欠身道:“媳婦們隨五弟妹去袁家,我兄弟們隨父親去鐘家。父親要說的話,自向老侯去說,我等兄弟借此機會,討討別的大人口風,有幾個是老侯的舊下屬,怕他們今天不去南安侯府嗎?”
常御史凝一凝神:“不想你們倒看出來我的心事。”
二公子走上一步:“父親新任都御史,舊同僚不服在所難免。這官職不用別人指指點點,我們自家也知道與袁家有關(guān),袁家我們不用再去請教,只請教曾在都察院任過都御史的南安老侯,想他數(shù)十年官場如履平地,看在親戚的份上,總有一二的指點吧。”
玉珠的丈夫,常五公子跟著也道:“是啊,新官上任,不是放人三把火,就讓人燒三把火。這三把火過去,父親穩(wěn)坐右都御史之職,我兄弟才能放心。”
兒子們的面容俱有鄭重,常御史心懷寬慰,面上有了笑容:“好吧,孝心亦不可辜負,為父我就領(lǐng)你們這一點孝心,咱們一起去吃喜酒,我去見老侯討個主意,你們就去同賀喜的大人們說說話,打探下他們的皮里春秋。”
五個兒子齊聲說是,奉著常都御史出門上馬,父子們往南安侯府里來。
忠毅侯府門外,常夫人帶著五個媳婦下車,寶珠聞訊,迎出了二門,在大門以內(nèi)遇上。冷眼旁觀,見三姐玉珠身邊的人,邊走邊說,正是常二奶奶。
寶珠在肚子里笑,讓仆婦接進去她們,玉珠是姑奶奶身份,去見安老太太的路上,讓寶珠截住。
寶珠樂不可支,人在四季桂下面嫣然:“三姐,你如今是妯娌和睦了不是?”
玉珠悻悻然:“這是你家辦喜宴,我代你招待客人呢。”
寶珠上前挽起她,姐妹兩個并肩同行。玉珠無奈地嘆道:“大江東去浪淘盡,惱怒一去不復返,如今我也是個寶珠一樣的人兒,竟然也原諒了她,換成以前,我自己都不敢想。”
寶珠一本正經(jīng):“你當寶珠很好,像寶珠一樣沒什么丟人。要知道寶珠也會打人,也會兇人,不過別人轉(zhuǎn)為客氣,咱們倒不必再計較是不是?”
“如果她還是不客氣,索性罵她一頓,那該有多好,唉……”
“嘻嘻。”
玉珠的抱怨聲中,夾著寶珠的取笑,消失在花叢中。
……
孩子們?nèi)谀习埠罡S芬贿M來,有一個先跑過來。韓正經(jīng)小手一晃,一個大紅的喜貼在他手上,正經(jīng)一本正經(jīng):“我的貼子,我來吃酒。”
文章老侯照顧孫子,跟在后面過來,和常御史見禮,喜歡的眼睛瞇成一條縫兒:“我們正經(jīng)已經(jīng)會拜客,你家巧秀小姑娘,也很會喲。”
“我有貼子,我來看新娘子。”常巧秀拿著個貼子也過來,給祖父看,也給父親看。
她愈發(fā)的晶瑩可愛,天天夸自己是生得好的那孩子,給自己心理暗示太大,真的越長越出色。
常五公子抱起女兒愛不釋手,看她的貼子。見這是正式的喜貼,跟送到自己家里的一樣,就只名字換成常巧秀。
新郎倌兒出來迎客,對五公子道:“收了禮,不給貼子我可就失禮了。”
五公子笑問女兒:“你送的什么,你哪里來的東西,讓父親猜一猜,要么是你袁家姨媽給你備下的,要么,”在女兒頭上找一找,同她玩笑:“把你的小花鈿給了不成?那可不成體統(tǒng)。”
常巧秀驕傲地道:“曾祖母給的好首飾,曾祖母說不送東西,就不能來看新娘子。”
大人們都為這稚氣學出來的言語在笑,另一個鉆出來,小王爺蕭元皓出宮就是為玩耍,孩子們在哪里,他就在哪里。
“貼子!元皓來吃酒。”
禇大路握著小紅花的手裝羞慚:“咱們不去,這是沒收過貼子的亂顯擺。”
小紅花也是樂,不讓她去,也把手里的貼子亂擺個不停。
蕭戰(zhàn)加福負責照顧表弟元皓,元皓溜過來,蕭戰(zhàn)得跟后面。把禇大路的話收在耳朵里,小王爺橫過去一眼:“你難道不是頭一回收貼子,裝相!”
禇大路噎了一下,抱起小紅花走開幾步,在樹后面悄聲道:“好玩的小王爺可以玩,耍橫的小王爺要離得遠遠的。”
小紅花似懂非懂的笑靨如花,又叫出來:“小王爺,玩。”蕭元皓出溜出溜的跑過來,一左一右兩個小太監(jiān)護著他不要摔,蕭戰(zhàn)跟在后面追:“你給我回來放老實,老實的坐,老實的玩,不許亂跑,害的我總跟著你。”
“我是玩的!”蕭元皓跑的就更快。
禇大路鼻子里出氣,對著蕭戰(zhàn)背影鄙夷:“你居然還會說老實的坐著,你自己先放老實再說別人。”
帶著小紅花正要走,大人們進去,常巧秀和韓正經(jīng)走過來。
巧秀姑娘:“我是生的好的孩子。”
韓正經(jīng):“我有貼子。”
巧秀:“我生的好。”
韓正經(jīng)眨動眼睛:“我有貼子!”
禇大路帶著小紅花再次退避三舍:“咱們還是去看新娘子吧,這一個一個的都不老實。”
經(jīng)過六角小亭,見到常巧秀的祖父,跟韓正經(jīng)的父親站著,禇大路以他小小的心眼子端詳了一下:“難道大人接著理論?”
“侯爺,國子監(jiān)最近你呆的可算痛快?”常御史面色凝重。
韓世拓是南安侯的表兄弟,同袁訓卻是內(nèi)親。掌珠去袁家,他在這里。聞言,文章侯會意:“都御史不是好當?shù)氖遣皇牵俊?br />
常御史苦笑:“這是老夫沒能耐,”
韓世拓也是和常公子一樣的話:“新官上任讓欺壓,這也尋常。熬過這段也就是了。”
“但我怕他們暗中針對的是我,掀起風波卻是對忠毅侯。不瞞你,左都御史大人只怕也要告老,他現(xiàn)在事不關(guān)己件件不放心上,有些事情能寬松的,他現(xiàn)在不愿意得罪人。他未必不心里有數(shù)我的處境,卻不肯說只言片語,我又不好向他說什么,他現(xiàn)在裝菩薩,我當惡人太不明智,我兩下里為難,就是左都御史大人沒有以前的威風,我不能獨自攖其鋒芒。避讓我不怕老臉丟盡,只怕我退一步,他們更犯一步,畢竟他們的意思,不單對我啊。”常御史憂愁上面容。
也是背靠袁家好乘涼的韓世拓,他聽得懂。半勸半出主意地道:“老大人要的周到,不過以我來看,您不用擔心。”
“哦?侯爺說來聽聽。”常御史希冀地反問。
“如我在國子監(jiān),您當這樣的事情沒有嗎?當著我面,說我走的是袁家裙帶關(guān)系的人,在今年是多出來。這背后的還能少嗎?我也同您一樣的擔憂,我倒罷了,怕他們扳的是忠毅侯。但我們衙門里阮二大人當家啊,前天剛報到吏部革職一個,罪名是言語失于檢點,有失官體。”
常御史眸中煥發(fā)光彩,韓世拓低低輕笑:“只這幾個字在公文上面,具體的回話,是二大人進宮回的皇上,回的什么我們都不知道,但當天就摘了印,這事情您說痛快吧。”
常御史躊躇著:“說起來,這起子人能扳倒忠毅侯的機會,也只在這一年間里。梁山王不能大捷,忠毅侯要牽連進去。陳留郡王再搶功勞,忠毅侯要牽連進去。”
“是啊,所以我說您熬過這段,等梁山王大捷,您就能收服一部分的人心,穩(wěn)坐都察院。”韓世拓笑容滿面。
面容稍有松動,常御史喃喃盤算:“吏部的尚書,是阮二的兄長不是?”
韓世拓駭然:“哎哎,我得打斷老大人,”常御史不解地看向他,心想我這是自言自語,你打斷個什么勁兒?
見到文章侯正色:“您別東盤算西盤算的,忠毅侯可不是這樣的人。”常御史恍然,忍俊不禁:“我就是這么說一說,倒沒有針對我的人,我就求到袁家,尋到阮家,把他們革職的意思。”
韓世拓輕輕地笑:“那就好,我也不過是提醒罷了。”再道:“您何必自己說上一說?現(xiàn)放著我的姑祖父,都察院曾任過職的老侯,何不去后院里尋一尋他,同他請教個主意。”
常御史笑道:“我正有這個意思,我這就去拜見他。”就要走,見到韓世拓輕咳一聲,張張嘴,沒說出來,話又咽回去。
看在眼中的常御史道:“你我是親戚,說個揭去窗戶紙的話兒,你我仕途都與袁家有關(guān),算一條船上的人,有話不要掖著。”
韓正經(jīng)面容沉沉:“我就是想問,您對忠毅侯怎么評價?”
冷不防的,是這樣的一句問話。常御史沖口而出,這樣脫口的話大多就是平時的心思,也就是真心而言。
“有勇有謀。”
“在我看來,忠毅侯很會照顧人,這說明他是個重情意的人。”韓世拓補充。
常御史琢磨一下:“好好的說這個,你是什么意思呢?”
冷不防的,韓世拓又問:“陳留郡王要是再次大捷,身為御史長官,您準備怎么應(yīng)對?”
倒吸一口涼氣,常御史惶然失色:“這可怎么行!陳留郡王每一次大捷,梁山王就被逼退兵,守住回邊城的各處道路。我就是不懂軍機,也由公文上看懂郡王的大捷,與他不守王爺調(diào)度,私自進攻有關(guān)。兩軍對壘,戰(zhàn)帥不和,這是大忌,這是大忌……”
韓世拓看著他,眸子一眨不眨。
“侯爺,你年青些,這事情老夫我看得明白,陳留郡王這是只顧自己,貪功不顧別人……。”常御史的話終于小了下去。
韓世拓湊到他耳邊,輕而熱絡(luò)地道:“重情意的人,吸引來的只會是重情意的人。您不重情意還是我從此以后不重情意?郡王他,怎么會……”
余下半句,怎么會做出讓忠毅侯為難的事情,不用說出來,估摸著常御史也能明白,韓世拓一抬腿,從亭子上下來,踱步走開。
常御史在初夏的風里**半晌,狠狠給自己頭上一巴掌,笑罵自己:“老書呆,你倒不如這以前的**子看得明白。”
心事如夏風中,家人操辦親事滴落的汗水,很快就消融的一點兒也看不見,眼前也處處明亮。
但常御史還是往后院走去,老書呆辦事更要謹慎,不管是不是陳留郡王和忠毅侯的計策,請教下老侯總沒有錯。
……。
幽靜的院中,為老侯靜養(yǎng),尋常沒有人喧嘩。今天有一點說話的響動,也不為過。
“父親,今天借我戴一戴吧。”鐘大老爺在老侯面前,躬身哈腰討要。
老侯吹胡子瞪眼,把手中的白玉扳指更放的緊些:“我沒打算給你,”
大老爺笑容滿面:“今天南哥兒辦喜事,您就給兒子用上一回,長長臉面不是。”
“哼!討要你姑母的去!”老侯直接丟個白眼兒過去。
他蒼老好似古松的面上,泛起微微的紅暈,這是人的生機盎然,也讓當兒子的暗放下心。
老侯的曾孫子,這是第二個在今天成親,他更老了。除去給加壽準備功課時精神高漲以外,別的時候,大多愛靜靜對著窗外發(fā)呆,當兒子們的就來哄著他說話,讓老侯恢復一些精神。
不過,也有真的想要扳指的意思。
大老爺堆笑:“宮里見皇上,皇上最近也總戴著這樣的一個。”
老侯是人老心清明,把白玉扳指放到眼前看著,滿意之極的時候,對兒子解釋道:“你要是能見到太上皇,只怕他也戴的是這個。”
老侯輕嘆:“這是小袁石頭城大捷得來的,那一場戰(zhàn)役主將是梁山王,當年的梁山小王爺。皇上總戴這個,是打心里盼著大捷,他先要個好兆頭。”
大老爺陪笑:“所以您賞給兒子在人前戴一戴,兒子也盼大捷。”
“沒法兒就猴我的東西,喏喏,這房里東西,你看上哪一樣,你拿走吧。不過只能一樣啊,再你拿走一樣,也給你兄弟們挑一樣,就這扳指,我可不給你。”老侯把手藏到袖子里。
父子正在說笑,常御史進來,鐘大老爺看出他有話單獨說,退出到房外侍候,預備著吉時到了,侍候父親出去吃酒。
常御史說完,老侯沒有一絲放在心上的鄭重,口吻更是隨意:“這官場上哪一天不是人心叵測,哪一天沒有想扳倒人的官員?你呀,做好你的官,你的官與袁家是有脫不了的干系,但皇上豈是看裙帶任命官員的人。老常啊,用心做事,這是第一位啊。”
“是是。”老侯心平氣和,又有韓世拓的一番話在心頭,常御史出來時的擔憂再一次無疾而終。
說幾個受教的話,老侯請他出去用酒,說自己就來待客,常御史春風滿面而去。
大老爺給老侯換衣裳,眼睛還是在扳指上瞄,老侯佯怒:“咄!你怎么不去要你姑祖母的,”往外看看天色,應(yīng)該離花轎進門不遠。老侯往外邊走邊道:“你姑祖母是咱們家的老姑奶奶,這酒她應(yīng)該回來吃,她也老了,去年說有一個牙活動了,但沒有牙也可以吃酒,應(yīng)該回來了吧?”
“姑祖母由二弟三弟款待,父親這里就歸了我。”鐘大老爺說的自己都好笑。
老侯也沒忍住,呵呵笑道:“這倒不錯,你們分攤兒的看著。不過我這扳指啊,”袖子亮出來到眼前,瞅上一瞅,老侯喜笑顏開:“真不錯,還是我自己光彩吧。”
父子笑著,一前一后的到前面,先遇上孩子們。看著他們一個一個的跑開,老侯更樂:“這一個一個的,大紅衣裳穿著,敢情今天我們家不僅接新媳婦,還接來一堆紅包兒?”
走向賓客的老侯,笑容更精神出來。
西北角的小院里,一個少年的婦人顰眉倚在榻上,面容上不是好聲氣兒。
丫頭打扮的人對她說著話:“認真給奶奶請個醫(yī)生看看吧,您犯的是心口疼,為什么偏說是頭疼痛呢?”
少年婦人**著:“我不能讓家里人看出來,我是讓氣的。哎喲,”身子一動,心口又難受上來,少年婦人滴下淚水:“分明她是和我搶光彩,分明她仗著忠毅侯府是有意為之。”
丫頭咬著牙罵:“這家子的人也虧待您,您是這家里的世子奶奶,今年剛成親,為辦喜事的各式動用東西也齊全。可這是為您和世子準備的,她龍氏不過嫁的是二公子南哥兒,偏偏跟您沒隔多久進門,為您準備的東西,沒用完的,可全歸了她。這賤人好奸的心計!”
這一位少年婦人,是南安侯世子鐘華的妻子方氏。他們的親事在去年定下,在今年成親。
鐘南的親事,是龍四進京后,老侯匆匆定下,這就兄弟們撞在一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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