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前夜之光(上)]
——長安
【一從狂寇陷中國,天地晦冥風雨黑!浚ㄗ⒁唬
在神女幕的遮蔽下,神軍與玄世魔物殊死戰斗!
“竟然有這麼多魔物,這是閻楹院的手筆嗎!”用急轉風脈擰碎大批魔物,杜重霄惱怒大叫,“運窮怪事多!”
“這樣下去就守不住長安了……”發動雷符擊碎滿街魔物,賀巖枋冷眼仰視烏云遮蔽的天幕。
一眼望去,大街上起義軍在抓捕昔日的官員,場面混亂兇暴;而空中,無數黑色‖魔獸在與神軍戰士血戰,情境慘烈驚心。
【北鄰諸婦咸相湊,戶外崩騰如走獸。轟轟混混乾坤動,萬馬雷聲從地涌!
賀巖枋感到籠罩身心的壓抑,他一腳踢碎了面*
m.zww*前魔龍的頭骨,銀槍隨即刺入另一頭魔獸的前爪并把它甩向后面的一條蛇怪,槍尖一用力就貫穿了兩只魔物,污血順著拔出的槍尖噴涌出來。
還不夠。他回槍,身後撲來的三頭異形怪物發出了死前的悲鳴。
“這些魔物死多少都沒有用……”他自語著,手中銀槍卻沒有絲毫停頓,狂風驟雨般揮刺出銀光,帶起一片血霧。
稍微……有點想和那個名為遠野笙的少年好好談談啊。他在心中苦笑,覺得敵方奇策士才能幫得上忙,這算是逆反之心嗎……
“賀參謀!鄙磲醾鱽泶荷窬涿睾偷穆曇,但他眼前突然從口鼻爆開無數白花的魔獸證明了春神心中的惱怒。
“春神。”他不理會眼前化為花雨散落一地的魔物,轉身注視春袍曳地的青年。
“就算是你們也感到壓力吧?”句芒的神威震蕩,上空飛舞的魔物紛紛化為潔白花朵散落,“必須解決它們的王……”
“援軍不可能有了嗎?”賀巖枋問他。
他苦笑著仰視飄飛白花間靜默的寒冷云空:“嗯,內亂還在繼xù
,不用期望了……”
【日輪西下寒光白,上帝無言空脈脈。】
風之鞭索狂怒鞭撻獸群,血霧迷亂人眼,風神風姨的聲音竟然有點嘶。骸安幌Т鷥r,必須守住長安……”
“十八姨,我覺得我們才是城中困獸啊!本涿⒒仡^擊碎一只巨獸的腹甲,順著沖擊力落在一位被起義軍砍倒在地的唐廷官員面前。他又飛身踢開以身影遮蔽視線的咆哮魔龍,足跡尚帶著官員滾燙的血液。
【閑日徒歆奠饗恩,危時不助神通力!
被春之神力占據的魔龍迅速化為花雨散落,句芒這才低頭看那官員被焚燒一空的家宅。
“似乎是庸官,但這下場也有點可憐。我們都一樣,是被帝王拋棄后留守空城的可悲臣子啊!彼麖姆贌\繡的火光中移開視線,眼前又是魔邪填塞的云空。
“賀參謀,我只覺得我枉為神明。”他的臉上沒有了以往的從容笑意,聲音也沒有了春的欣悅。
“我覺得你們幾位已經盡lì
了!辟R巖枋望向被云遮蔽的終南山,輕輕嘆氣。
【紫氣潛隨帝座移,妖光暗射臺星拆!
魔物化成的花瓣漸漸變得無窮無盡、回旋迷眼,這讓句芒警覺起來:“諸位!”
各色的光焰已經連片爆zhà
開來,混亂的街道更被悲鳴與吼號充斥!
“又來了,師兄……”賀巖枋抬頭,輕盈站在飛檐之上的果然是笑得純真的朧光。
“植造之邪主、蕩兵之莞……”風姨咬牙,手中鞭索風束驟強。
“對付這種廢物還這麼費勁嗎,神軍?”兵儀大笑著發動“覺魂劍醒”,散發金光的兵器海嘯一樣掃蕩全城!
【火迸金星上九天,十二官街煙烘烔!
最強的邪妖王之一,霸道的無差別攻擊湮沒了整個帝都,閃光的鋒芒掩蓋了血污和屍骸,交錯如濤的嗡鳴吞噬了慘呼!
金色的塵屑經久未定,在滿城震驚的心魄開始恢復常態時,邪主沉穩威嚴的聲音傳響遍城——
“抱歉,我們從現在起的一切行動,都只是泄憤而已!”
兵儀嘹亮的大笑聲帶起一城刀劍的狂舞,而朧光的鳥哨也尖銳鳴響,回旋大風綻放出各色死亡火花!
“可惡……”風姨的神息猛然沖撞,卷為沖天風暴掀起金塵!
“找到了!”紅唇綻開嗜血的笑意,兵儀縱身一躍,金色大刀直砍向在賀巖枋身邊的杜重霄!
“啥?”杜重霄大吃了一驚,用風之屏障擋開刀鋒後飛身後退。
“居然追著老杜走了……”看著兵儀的紅影飛掠而過,賀巖枋沒有去追,反而下意識地看向兵儀落地的地方——
在兵儀以左手與雙足接觸的地面,淡金色的繁復紋印閃了一下就隱沒了。
(咒印……)感覺這不是生性不羈莽撞的兵儀的行事風格,他抬頭望向檐頂的邪主和朧光。
出乎意料,邪主也在俯視著他,眼神銳利而平靜,唯獨沒有殺意。
在檐頂坐了下來的朧光笑意盈盈,在大風中對他說了什麼,似乎是“一定要答yīng
啊”?
被一城戰斗震撼的地面傳來一陣奇異的感覺,猜到半分的他馬上開口:“春神、風神!
“什麼……”被他這麼一叫,風姨遲疑了一下,於是灰色的海潮已旋卷而起,瞬間形成圓障困住了他們三個!
“巖石……”句芒一怔,突然變得震驚,“參謀,你難道和他們勾結了嗎!”
“這與參謀無關。請恕我們無禮,但我們別無他法!”清潤的聲音響起,懇切又悲哀,“如果是你們三位的話,應該能聽我說幾句的吧?”
“遠野笙……”對婺州之戰仍心有余悸,在看到笙的瞬間風姨僵了一下。
“在我的魔法范圍中,黑水姬無法竊聽!迸逄乩従徴f著,緊緊注視風姨的舉動。
“所以,你們是想談判?”句芒顯得很鎮定,他望向笙,柔聲問詢。
“不是談判,是請求,”笙毫無戒備地走近,宛若沉浸月光的眼瞳本就美得仿佛能讓靈魂沉溺其中,如今更是因為懇切與悲哀而讓人心碎,“以閻楹院覆滅為代價,可不可以換來你們的協助呢,前輩?”
“覆滅——”風姨瞪大了眼,“怎麼回事?”
“你們應該還不知dà
吧?我們擁有全部獸王鼎……”笙輕輕揚起俊美臉龐,神情決絕,“我們想不惜代價,血祭獸王鼎以誅殺黑水姬……”
“我剛才看到咒印了,你們是在用戰斗掩飾著著布置大殺陣吧?”賀巖枋頷首,“但那樣還不夠!
“朧光前輩說,參謀你比他更擅長布置陣法!斌献⒁曀,輕輕開口。
“哦,所以是來借兵了?”風姨的樣子還是有點愕然。
笙垂眸:“不僅如此……僅憑閻楹院是阻止不了這場雨的,所以……”
“笙君,我們也就只能調動長安的神軍,你真的認為我們能幫上忙嗎?”賀巖枋首先坦率地說明了現狀。
“有這樣就夠了,”笙凝視他,“還有……憑你們幾位的情面,應該能說服泰山府君(注二)吧?”
“泰山府君?”句芒一愣,但他對上笙那目光后又不覺放柔了語氣,“你……想怎么做?”
“我相信你們也想結束這場雨,話已至此,請你們無論如何都要考lǜ
一下……”笙深吸一口氣,說出了他苦思已久的計劃——
——·——
俯視那堅實的石之牢籠,邪主的眼底沉積著憂慮。
“能說服那些家伙嗎,笙……”
“可以的吧,因為是笙君呢!笨諝庵袀鱽韹擅牡穆曇,黑水姬回應。
望一眼神情怨怒的朧光,邪主卻淡然微笑:“會感到恐懼嗎,黑水姬?你終究沒能將一切掌控在手呢!
“沒必要恐懼,你們越是掙扎越是沉墜!蹦皻庀⑺话銤B融萬物,黑水姬讓眾生都身心戰栗!
“毀滅的夜露”,動亂魔王瑪露芙菈·塔姬妮特!水銀般無孔不入,如長夜遮蔽一切,這是難以抗衡的巨大恐怖!
黑霧優雅地繚繞城市,閃亮的水銀珠粒凝結在一切物體的表面,就像淚珠一般——
水銀材質的魔王秘器,“慟哭鏈鎖”!
無論是誰都在籠罩身心的錯亂狂暴感中難以動彈,黑水姬繼xù
發出奪人心智的迷魂輕笑:“邪主啊,看看你腳下凡人的爭斗吧……”
【陰云暈氣若重圍,宦者流星如血色!
“該稱為黃巢起義對吧?你們一路利用起義軍做肉盾而阻礙神軍討伐,實在挺高明的,”陰魂一樣纏擾邪主,黑水姬語氣狂妄,“而我以動亂中誕生的一切痛苦、絕望、憎惡、歹念為食物……”
俯瞰屠殺唐廷官員的起義軍,充分傾聽號哭與咒罵的邪主自嘲微笑,染滿血污的眼內翻涌恨意。
“你們必將敗亡,不怪你們的努力,要怪就只能怪你們并不是與擁有血肉之軀的愚者爭戰,而是與執政的、掌權的、統轄這幽暗世界的惡魔爭戰!”黑水姬笑著斷言。
“那就拭目以待了,黑水姬,賭一下吧,看看你這場雨還能下多久!”朧光捏碎了陶制鳥哨,破碎的陶片凝聚為青色畫戟,直指云空,“有時太造作反而顯露軟弱,難道不是因為沒有完全戰勝我們的自信,才來百般勸誘威脅的嗎——你要不要現在就殺光我們?來!鬼狗奴!”
黑水姬停頓了一下,繼而意義模糊地笑了。
(確實在遲疑呢)邪主心想。
(黑水姬,在潛藏的可能性中你陷入了遲疑,猶豫是因為你優秀)
但是,也就僅此而已。邪主在心中嗤笑,目光仍然毫無動搖地俯瞰城市。
事實上還沒有足以與黑水姬抗衡的力量,但似乎成功迷惑了多疑的她呢。
多疑又殘忍的黑水姬,她是無法意識到的,這是血戰的預兆,被厄運羅網捕捉到的昆蟲們假裝魯莽無謀,卻真的準bèi
了利毒與尖牙。
她不會明白的,殊死相斗的宿敵為什麼可以產生共鳴。動亂的豪雨仍然傾瀉而下,即使如此,那個最終定局的黃泉之夜還在悄然臨近,預備給她千年不忘的恥辱——
下篇:前夜之光(下)!
——·——注釋
(注一)括弧內所引詩句都節選自唐代詩人韋莊的《秦婦吟》。
韋莊正好經lì
了黃巢起義,他見證了黃巢稱帝長安和最終敗亡的過程,《秦婦吟》很好地反映了當時的狀況。但是,韋莊是帶著階級觀念書寫《秦婦吟》的,對起義軍多有詆毀,并不能完全當成史實。但是他還是比較客觀地記錄了當時的情況,包括黃巢軍的殘殺與掠奪,包括唐軍隊的無能和殘暴,這是值得肯定的。本篇節選的是黃巢軍屠殺唐官員的部分及秦婦詢問華山神的部分,感覺描述沉痛有力。
(注二)泰山府君:又曰太山府君,本為道家所起之名,道家以泰山之神為泰山府君。東漢時期,民間就有人死以後魂歸泰山的說法。魏晉年間,主管地府,治理鬼魂的神被稱作泰山府君。民間傳說泰山府君由正人直臣充任,五百年一更換。其中較為著名的是唐朝人崔子鈺。他晝斷陽,夜斷陰,是公正審理陰陽兩界的人神。
——·——本篇背景
廣明元年十一月(881年1月16日),黃巢即位于含元殿,建立了大齊政權,年號金統。原朝官員,四品以下留用,余者罷之。不久,其部屬“殺人滿街,巢不能禁”,唐宗室留長安者幾無遺類,唐室官員惶惶不可終日,《秦婦吟》言:“華軒繡轂皆銷散,甲第朱門無一半”;“內庫燒為錦繡灰,天街踏盡公卿骨”。又沒收富家財產,號稱“淘物”,宮室皆赤腳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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