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樺立即下馬,拽著馬繩用盡了吃奶的力氣頂風(fēng)而行,走了不到四五步,視野突然清晰了許多,原來是一處背風(fēng)坡,無數(shù)的沙子正順坡下滑,像是底下鏤空。他瞬間就猜到南宮瑾干了不要命的蠢事,急得他扔了馬繩就往下跑。
面前是一個不大的沙洞,滿臉細(xì)沙的南宮瑾正窩在沙洞里沖他咧嘴笑,他也不進(jìn)去,只在外邊沖南宮瑾大喊:“出來啊,你不要命了!”
南宮瑾不僅無動于衷,反而沖米樺勾了勾手指,“你進(jìn)來呀!”
“進(jìn)個屁!”米樺急得抓耳撓腮,大吼道,“這是沙不是土,你想被活埋嗎!”
“我當(dāng)然知道是沙,你看看周圍!”南宮瑾指了指沙洞四周,米樺這時才看到是濕沙,有一點點穩(wěn)固性,但遠(yuǎn)不足以支撐沙山的巨大壓力。
“嘎!管它呢,要死一起死!”米樺眼一閉心一橫,彎下腰貼邊挪了進(jìn)去,手抱膝,眼觀足,待完全窩成一團(tuán),頓時覺得耳邊清靜了許多。
“嘿嘿,怎么樣?我這個辦法還不錯吧?”南宮瑾搓了搓手,十分得意地沖著米樺樂,卻惹來米樺的一通白眼。
“什么狗屁辦法,你這是自掘墳?zāi)梗 ?br />
“所以我才沒轟得很深嘛,哎呀放心啦,這么淺的洞,以咱倆身手,就算沙子塌下來,那還能逃不出去?”南宮瑾完全不放在心上,扒拉著藏在頭發(fā)里的沙子,沙子卻很調(diào)皮,都順著脖子鉆到衣服里,硌得他一陣難受,叫苦不迭。
米樺對南宮瑾徹底無語了。沙子都是一體的,這么大沙山塌下來一定是全面覆蓋,而且伴有非常恐怖的流沙,除非有姚堂主的絕世輕功,不然神仙也難逃一死,你以為跟你玩兒呢?
米樺也懶得解釋,撐著眼皮打量了一眼沙洞,又拿手指試了試濕沙的深度,竟沒有探到盡頭,他是怎么做到的?
他心中好奇,不由地問道:“師兄,你哪來那么多水弄這些濕沙,難不成這兒有個小水渠?”
“你被吹傻了吧,沙漠里哪有水?”南宮瑾說著脫下上衣,露出精壯的肌肉,但肚子卻圓滾滾的,像是充了氣的小皮球。他一只手抖著衣服,一只手拍著肚子說道:“之前逃跑時灌了不少水,沒想到派上了大用場,嘿嘿。”
“你的意思是這都是你吐出來的?”米樺不由得聯(lián)想到南宮瑾噴水的畫面,再仔細(xì)一瞧,沙子縫里果真有一絲肉糜,鼻子也似乎聞到了胃酸的腥臭,他急忙往前挪了挪,一臉嫌棄地說道:“你屬鯨魚的嗎,怎么會存儲那么多?”
南宮瑾哈哈一笑,道:“騙你的,大部分是水壺里的水,水壺都倒空了我才吐的”
“哦那還好。”米樺稍微舒了口氣,剛要往洞壁上靠,南宮瑾卻又嘣出一句話,惡心得他拔腿就跑。
“不過吐著吐著沒水了,我就撒了泡尿,總算大功告成了。”
“我你不早說!”米樺站在洞口,渾身上下摸了個遍,但覺后背和屁股濕漉漉的,又想起一開始進(jìn)去時貼著邊,嘴里也不知吃了多少沙粒,總之全身上下里里外外怕都沾上了南宮瑾的痕跡,內(nèi)心忍不住一通爆哭:完了完了,我這一世清白竟毀于師兄之尿!
南宮瑾看米樺哭喪著臉,也知他所想,但這種危急情況下還糾結(jié)那許多,不有病嗎?他仰著頭不耐煩地大喊道:“多大點事兒,不至于,快進(jìn)來,誒你干嘛去呀?”
“等味兒散得差不多了我再進(jìn)去。”
“那你就站在洞口啊,跑那么遠(yuǎn)想上天啊!”
“我去牽馬,擔(dān)子里還有幾壺水,干了再往上灑!”
“都這么久了,那馬還在嗎?”
“在不在我都要找找!”
“窮講究,那你小心點啊!”
南宮瑾話音未落,米樺已消失在了狂沙之中。
南宮瑾這時又打量了一眼這片方寸天地,很滿意地點了點頭。要轟出這么一個安全小洞,那可不容易,剛開始他猛轟一掌,直接轟出三丈深,一人高,但沙子很快就填埋了進(jìn)去,做了無用功。他又想到一個辦法,一邊轟一邊灑水,也無須用猛力,讓沙子一層層浸水,稍稍穩(wěn)固,只要能容身的空間足矣。于是在米樺頂風(fēng)前來的路上,他完成了這么一處藏身之所。
他也知道這里其實很危險,但相比于外邊隨時可能會被吹上天的恐怖,他寧愿被沙子活埋,至少能留個全尸。
一炷香的時間過去,就在南宮瑾準(zhǔn)備出洞尋米樺時,米樺終于牽著馬回來了,看他滿臉疲憊之色,想是費了很大的力氣。
“這馬兒竟然沒跑啊,快進(jìn)去歇會吧。”南宮瑾讓開了身子,本以為米樺不會進(jìn)來,但他好像真的很累,也沒多說什么,直接窩進(jìn)去盤膝打坐去了。南宮瑾沒打擾他,出洞準(zhǔn)備檢查檢查馬背上的物資,愈到近前,視野越清晰,等他站到兩匹馬中間時,眼前血淋淋的一幕讓他大吃一驚,愣在了原地!
兩匹馬的半個身子都被沙子侵蝕了進(jìn)去,密密麻麻看著十分瘆人,四肢更是被砂石包裹,有的已經(jīng)刺入了骨頭里,顯然命不久矣。最讓南宮瑾感到心酸的是,那兩匹馬兒竟一聲也不叫,像是病入膏肓的老犬,在生命即將走到盡頭之時,沉默著孤獨的死去,不想讓主人為它傷心。
這兩匹馬兒很聰明,知道并排站著以各自半邊身子抵擋風(fēng)沙,可它們畢竟沒有內(nèi)力圈做防護(hù),如何在漫天飛沙的絕境中逃出生天?只能坐以待斃罷了。
它們的四肢完全廢了,想是米樺于心不忍,硬生生拖著回來的。唉,我自詡?cè)蚀龋瑓s在大難來臨之際將它們一一拋棄,可知我竟也是個冷血無情之人!遠(yuǎn)在海神界的蠻牛啊,希望你下次能擦亮眼睛,別再跟著像我這般自私自利的小人了唉,好好安息吧。
“風(fēng)沙無情,人更無情吶!”
“喊什么喊,沒看見人正睡覺呢?”
“哦哦,不好意思,你睡,你睡”
黑云風(fēng)沙仿佛積攢了四個月的憤怒,在這一時間全都傾瀉了下來,讓南宮瑾二人終于領(lǐng)略到了死亡禁地的恐怖。
整整三天了,黃風(fēng)狂沙一刻不停,肆虐著這片荒蕪的絕境沙漠。第四天,一匹馬兒終于倒地,結(jié)束了本不該屬于它的使命。米樺本想放血浸沙,但看另一匹馬兒尤為純凈的眼神,他最終還是沒有下手
第八天,清理洞口風(fēng)沙。沙洞有塌陷的危險,南宮瑾趕忙用水浸沙,方才止住了流沙
第十五天,清理洞口風(fēng)沙。苦苦熬了半個月的另一匹馬咽下了最后一口氣,南宮瑾用幾壺水都沒能救活它
第二十二天,清理洞口風(fēng)沙。他們開始?xì)ⅠR浸血,沙洞染上了刺眼的血色,一片殷紅
第二十八天,清理洞口風(fēng)沙。食物已消耗殆盡,水壺皆空,南宮瑾將最后一塊風(fēng)干的肉讓給了米樺
第三十五天,清理洞口風(fēng)沙。許久沒有進(jìn)食的兩人終于忍不住饑渴,以馬肉充饑,馬血止渴
第五十天,清理洞口風(fēng)沙。南宮瑾外出查看情況,卻見狂風(fēng)如刀,黃沙似針,不能前行
第六十一天,清理洞口風(fēng)沙。在馬血枯竭,沙洞幾乎塌陷之時,一縷陽光破開云層,灑向大地,映出一片璀璨的金黃。
第六十二天,撥云見日,黑云風(fēng)沙挾帶著幾股狂暴的龍卷風(fēng)揚長而去,久違的酷熱再次襲來,沙漠上空彌漫起焦灼的熱氣。
終于,他們走出了沙洞,重獲新生的喜悅讓今時的炙熱都變得那般親切。如果非要選擇一種死法,此時的南宮瑾寧愿被曬成肉干,也絕不愿再經(jīng)歷一次黑云風(fēng)沙,因為他不敢想象他自己會做出什么,他死后又會發(fā)生什么。
他心中對嚴(yán)云星更多了幾分恐懼,只有真正經(jīng)歷過絕望,才知道他那些年所受的苦楚,茍延殘喘活下來的代價。
是人,非人。
四月,火爐一般的大沙漠終究是少了幾分熱氣,只是夜里更加寒冷。這一路走去,兩人的目標(biāo)不再是鮫人族,而是最基本的生活物資,就算比尋常人耐餓些,那也得為之后的行程考慮,所以找到其它丟失的物資才是眼下最要緊的事。
一連數(shù)天過去,一無所獲。米樺的嘴唇已經(jīng)干裂,南宮瑾也疲憊不堪。
兩天過去,依舊沒有收獲。米樺雙眼布滿了血絲,亂糟糟的白發(fā)根根掉落,南宮瑾也體力全無,昏昏欲睡。
一天后,米樺已經(jīng)餓得說不出話,只是機(jī)械的跟著南宮瑾的腳印,像是被牽繩的木偶。
深夜里,一輪明月升上夜空。
南宮瑾拖著疲憊的身子繼續(xù)搜尋著,米樺卻停下了腳步,干裂的嘴唇微微蠕動著,沙啞的聲音像是磨砂一般,“師兄我騙了你。”
南宮瑾亦停下腳步,苦笑著轉(zhuǎn)過身,“我知道,從你十分肯定的說我們沒有迷路時,我就知道我們或許出不去了。”
“而且物資也不可能找到了,兩月黑云風(fēng)沙,馬尸早已長埋地下,我們是在白費力氣。”
“我也明白,但有希望,總不能坐以待斃。”
“就為了一滴眼淚,值得嗎?”
米樺突然問了一個在南宮瑾看來十分大逆不道的問題,讓南宮瑾很是詫異,低喝道:“給我閉嘴,我就當(dāng)你餓昏了頭!”
“呵呵”米樺嗤笑一聲,竟也不怕翻臉,又冷冰冰地問道:“你是真的有孝心,還是為了讓別人覺得你有孝心?”
“你在放什么屁!”南宮瑾真的生氣了,一張臉陰沉地幾乎滴出水來,“程門立雪,尊師重道,此乃人倫綱常!”
“可他坐在家里好吃好喝,憑什么讓你來受苦受難?”
“他老人家遠(yuǎn)比你經(jīng)受的苦難多!后來之人,你知道什么?”南宮瑾怒斥出聲,一字一句地說道,“再要多言,小心我廢了你!”
“呵呵”米樺慘然一笑,踉踉蹌蹌地走了幾步,忽然毫無征兆地一頭栽倒,順著斜長的沙坡滾了下去。
黃風(fēng)呼嘯,飛沙走石,南宮瑾遙望西方筆直矗立,任憑砂石迷眼,冷風(fēng)灌心,無動于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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