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森眉頭跳了一下，那熟悉的白色，似乎與他記憶中的畫面重疊了。</p>
“所以，她的病，其實是全人類未來都要面臨的？”林森問道。</p>
韓文生答道：“其實這并不是病，因為病變是基于對規則的打破，可是這種急性衰竭是自然而然的發生的，人類的壽命就像是被打上了計時器，當鬧鐘響起，身體的衰竭就會爆發式的呈現，讓人在猝不及防間就失去了生命。”</p>
“這就是真相？你是想告訴我，人類的滅亡是注定的，你所作的一切才是代表未來的呃福音？”林森問道。</p>
“不，這不是真相的全貌，頂多算是真相的開始罷了，圖拉雅和金色鳥籠都只不過是引線，它們曾經都作為‘希望’而被塑造，卻最終要讓全人類清醒的認識到，不求進化，注定滅亡。”韓文生的語氣很自信，很驕傲。</p>
“你看，這里，這片嶄新的世界，作為新紀元的開創者，我用我的努力保留了人類的火種，甚至可以說，我把人類的文明帶進了眾神殿一樣的地方，這才應該是我們的未來，人類的未來！”</p>
伴隨韓文生的話語，那遠在天邊的十字架紛紛落地。</p>
上萬名追隨者開始按照他們記憶中的輝煌，在這個空白的世界中盡情的塑造。</p>
于是，林森便看到，瓊樓俊宇平地而起，山川河流隨意揮毫。</p>
創造真的就像繪畫一樣簡單，這蒼白的世界似乎真的成為了韓文生和他的追隨者們的眾神殿。</p>
“可失去自我的人類，也能算是人類嗎？你不覺得這一切只不過是你一個人指揮下的木偶劇嗎？看著很熱鬧，可實際上呢，也很可憐吧？”林森并沒有被眼前的美好迷惑，他清醒的很。</p>
韓文生聞言后，笑容僵硬了，他好半晌才不置可否的點點頭，又搖搖頭。</p>
“你是對的，我的確是在指揮一群木偶，可誰又能說，那個被謊言欺騙著，即將迎來滅亡的世界中，那些擁有自我的人就不是木偶了呢？嗯？”韓文生認真的看住林森。</p>
林森沒有接話，他并沒有覺得韓文生在狡辯，因為那是一種逃避式的不尊重，而不尊重你的敵人，從本質上來說，也是在貶低自我。</p>
“也許在你看來，這樣一群追隨者不過是在我的干預下被篡改了記憶傀儡罷了，他們失去了自己的人格，所有記憶中的一切都是由我親手編造的謊言，我所開創的新紀元其實只是獨角戲罷了？”韓文生把問題盡數丟回。</p>
林森奇道：“難道不是嗎？”</p>
韓文生面帶微笑的用一個問題來回答林森。</p>
“那你呢？你所知道的‘真相’又是什么？就算是清醒的擁有自我的情況下，你所知道的這一切？是真的嗎？”</p>
林森愣住了，甚至感到渾身發冷。</p>
“真相聽起來永遠要比接受起來容易的多……這句話是我父親留給我的，然后我把它轉述給了許多人，但是得到的結果是，很多人從此因為所謂的‘真相’而毀掉了現有的一切，并且反過來把真相污蔑為謊言，就像你現在看待我所作的一切一樣。”韓文生的話語每一句都像是無形而知名的鋼針，一次又一次的無情的扎進林森的腦海。</p>
就算是心志堅定無比的林森，在面對這樣的反問的時候還是會清醒的意識到一些讓他不愿意面對的真相。</p>
其中之一就是……在斷開與霧歡和勒米帝亞的聯系后，現在的意識真的存在嗎？</p>
Ami又是如何失去霧歡和勒米帝亞的？他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復制體？</p>
這些東西……</p>
這一切……</p>
“圖拉雅，呵……圖拉雅……蓋亞星的遠古文明窮盡一切力量封存在深處的‘禁忌’就這樣被人類視若珍寶一樣的挖了出來，然后他們用超越來麻木自我，并自以為是的去修改記憶，替換身體，把真實的世界徹底打碎了。”韓文生看著天空中落下的雪花。</p>
那失去了顏色的冰晶，在落入掌心時，卻是溫熱的。</p>
“我是劊子手嗎？不，林森，你要相信我，我和我所愛的人，從進入這場噩夢開始，就滿心期待著，可以用自己的力量去改變它！可是，他們盡力了……我……也盡力了……我甚至背叛了與她之間的約定，選擇和另一個靈魂融合，為的不是活下去，而是拿起槍，就像站在河兩岸的兩個人一樣，誰對？誰錯？”韓文生說著說著，出現在林森眼前的世界再度變換。</p>
他渾身**，拿著武器對準了林森。</p>
而林森也在意識到危險的時候立即抬起了槍口。</p>
可下一刻，兩人都沒有扣下扳機。</p>
面對這場景，沉默過后是來自韓文生悲哀的笑容和慘淡的笑聲……</p>
“我們都很懦弱……我們都不想走到這一步……”韓文生看林森的眼神始終是那么澄澈，他從沒有想過對這個孩子做過什么，就像他從白的軀體內將他挖出來，然后窺測到他的記憶的時候，他就知道，冥冥之中，或許本該如此……</p>
“十七年前，我第一次聽到你在臺上重新演繹《Una mattaina》的時候，我感受到了一種特殊的自信，那種自信不是自傲，而是因為你真的喜歡音樂，所以你彈奏出了讓臨摹者無法企及的高度，甚至于……我也忍不住在散場后悄悄的，去撫摸一下那黑白兩色的琴鍵，想要試著用它們創造屬于我的樂章。”</p>
“其實……你不是來追殺我的，也不是想要知道什么所謂的真相……”韓文生繼續說著，他身后的雪原開始消融，但消融后的世界不再充滿綠意，它回到了最開始的空白狀態。</p>
“你之所以不顧一切的跟過來，是因為你想看看，看看我是否真的創造了一個新紀元，看看這個新紀元能不能給你珍惜的人帶來希望……為此，你甚至不惜欺騙她們……”</p>
林森沒有說話，他臉上的困惑在消失，或者說從一開始他就沒有懷疑過自我。</p>
真實的世界是什么并不重要……這一點林森早就想清楚了。</p>
他所期待的才是他的真實。</p>
是非善惡不是林森關心的，因為那些不是他想要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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