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苦與秦明的生死一戰(zhàn),短短數(shù)日已傳遍大江南北,江湖中人人皆知。
與此同時,秦苦依照洛天瑾的計劃,將自己與秦明的過往恩怨,添油加醋、濃墨渲染一番,堂而皇之地大白于天下。讓武林群雄知曉事情的來龍去脈,理解秦苦與秦明決一死戰(zhàn)的緣由,解答眾人心中的疑惑,并借機堵住天下悠悠之口。
秦明被殺也好、秦氏易主也罷,說到底都是秦家的家事。
如今,秦家非但不追究秦苦殺死秦明的罪責(zé),反而奉其為新家主,替其父平反昭雪,更將秦明視為竊權(quán)奸賊。
一夜之間,成王敗寇,乾坤顛倒,究竟孰是孰非?皆有勝者一言而決。至于敗者,唯有淪為笑柄與唏噓。
洛天瑾佯裝自己后知后覺,聽聞秦苦及秦家弟子的“解釋”后,趕忙以武林盟主的身份“撥亂反正”,一邊承認秦苦的正統(tǒng)地位,一邊將秦明昔日的斑斑劣跡批判的體無完膚。
明眼人都知道,事情絕非表面上那么簡單。但礙于洛天瑾的地位,以及秦家對秦苦的態(tài)度,故而紛紛緘口不言。
世人不是傻子,誰也不會因為一個死人,而與洛天瑾、秦苦為敵。更何況,連秦家自己人都不承認秦苦有錯,旁人多管閑事,豈非自討沒趣?
秦家風(fēng)波平息后,洛天瑾再無顧慮,于十一月初一發(fā)出盟主令,向武林群雄下發(fā)江湖令牌,同時將“宗級”劃分正式公告天下。
一時間,中原動蕩,武林巨變。
昔日的江湖格局被徹底打破,一個由洛天瑾為絕對核心的新武林孕育而生。
伴隨著武林新秩序的橫空出世,江湖各門各派、各路英豪紛紛尋找契機,企圖借破舊立新之際,為自己謀求更大的利益。
洛天瑾一方面與耶律欽、洵溱探討天下大勢,制定舉兵策略。另一方面不斷加強自己在武林中的統(tǒng)治地位,緊鑼密鼓地擴張勢力,并在暗中培植自己的“御林軍”。
秦明身死,秦苦當(dāng)權(quán),意味著金復(fù)羽徹底失去河西秦氏的擁護,同時表示金復(fù)羽拖延洛天瑾一統(tǒng)武林的計劃全盤落空。
但由于宋玉成功救回艾宓,也算在和洛天瑾的較量中扳回一局,故而金復(fù)羽并未惱羞成怒,做出其他瘋狂之舉。
金復(fù)羽審時度勢,當(dāng)下已不再是與洛天瑾明爭暗斗的時候。雖然失去河西秦氏,但好在元氣未傷,根基猶在,因此他決定以大局為重,親自回到橫山寨督促練兵,籌備糧草輜重,為自己的復(fù)國大業(yè)做最后準(zhǔn)備。
天下大勢岌岌可危,蒙古大軍欲南犯大宋的消息已不再是少數(shù)人的秘密,而是滿城風(fēng)雨,婦孺皆知。
這段時間,大宋朝廷調(diào)兵遣將,加固南北兩側(cè)的防線。一場生靈涂炭、血流成河的殘酷戰(zhàn)爭,隨時有可能爆發(fā)。
對此,大宋百姓更是憂心忡忡,終日惶惶不安。
緣由如此,大宋皇帝接連發(fā)出數(shù)道密旨,催促東府盡快招安武林群雄,為即將到來的一場大戰(zhàn)填充兵馬戰(zhàn)力。
十一月初五,深夜。
一道黑影悄無聲息地翻出賢王府,憑借卓絕的輕功,在洛陽城內(nèi)穿街過巷。半個時辰后,掠進城西的一間破院。
此人面帶黑巾,一襲夜行衣,全身上下捂的嚴嚴實實,只露出一雙精光四射的黑眸,謹慎地打量著四周。
院內(nèi)雜草叢生,到處透著一股久無人煙的腐霉氣息,儼然已荒廢多年。
“我足足等了十天,你終于來了。”
突然,一道修長的身影緩緩自陰影下走出,月光映射,一張俊朗冷毅的面容浮現(xiàn)在黑衣人面前。
“秦兄!”
一見秦衛(wèi),黑衣人迅速扯下面前的黑巾,露出柳尋衣那張滿含激動的臉龐。
“其實,我早已發(fā)現(xiàn)你留下的訊號,無奈這段時間賢王府人多眼雜,諸事繁重,因此才讓你等這么久。”柳尋衣快步上前,滿臉欣慰地笑道,“看到你,我便放心了。”
“柳兄何出此言?”秦衛(wèi)一愣,似乎沒聽懂柳尋衣的意思。
“秦兄,勞煩你替我轉(zhuǎn)告侯爺,我不能再在賢王府多留,臘月初八前必須離開!”
“嘶!”
秦衛(wèi)的臉色微微一變,狐疑道:“出事了?”
“是。”柳尋衣重重點頭,又見秦衛(wèi)滿眼擔(dān)憂,趕忙解釋道,“不必擔(dān)心,此事與洛天瑾無關(guān),是我的問題。”
“什么意思?”
“你來洛陽城已有十天,應(yīng)該有所耳聞。”柳尋衣苦笑道,“北賢王已將洛凝語許配給我,婚期定于臘月初八。因此,我必須盡快離開,絕不能和洛凝語拜堂。”
“怕什么?”秦衛(wèi)暗松一口氣,戲謔道,“當(dāng)初你和潘雨音也曾假意結(jié)婚,不過是逢場作戲罷了。”
“這回不一樣。”柳尋衣?lián)u頭道,“上一次,我、潘姑娘、潘家眾人皆知事情的本末,故而逢場作戲無傷大雅。但今日不同,除我之外,其他人都以為是真的,包括洛凝語。因此,一旦我與她拜堂成親,事情將再無挽回的余地。”
“洛凝語是武林盟主的女兒,難道配不上你?”秦衛(wèi)揶揄道,“再者,你一個大男人,還怕吃虧不成?換做是我,非但不會急著離開,反而迫不及待……”
“休要說笑!”柳尋衣臉色一正,不悅道,“你知道我的處境,更知道我為何接近洛天瑾。紙里包不住火,一旦真相大白,你讓洛凝語如何自處?更何況,我心中只有馨兒,豈能做出對不起她的事。”
一提起趙馨,秦衛(wèi)臉上的笑容微微一僵,表情變的有些不太自然。
“你說的對,是我兒戲了。”秦衛(wèi)擔(dān)心柳尋衣看出端倪,故而匆忙轉(zhuǎn)移話題,“你放心,這件事我一定替你轉(zhuǎn)告侯爺,爭取早日將你救離苦海,省的你左右為難。”
“多謝。”柳尋衣如釋重負,喃喃自語道,“如此一來,我對大哥總算能有個交代。”
秦衛(wèi)眼珠一轉(zhuǎn),四下顧盼一番,低聲道:“尋衣,我要告訴你一個好消息。你的苦日子馬上結(jié)束,很快便能回臨安。”
聞言,柳尋衣眉頭一皺,反問道:“此話怎講?”
“不久前,皇上已頒下圣旨,派出招撫欽差,欲駕臨洛陽城招安洛天瑾。”
“什么?”
聞聽此言,柳尋衣登時一愣。
其實,從他離開天機閣的那天起,一直期盼著今天的到來。只有朝廷正式向洛天瑾招安,自己的差事才能順利完成。
換言之,他歷經(jīng)千辛萬苦,九死一生博取洛天瑾的信任,一步步熬到今天,為的是什么?為的正是朝廷的一紙招安令。
此刻忽然夢想成真,難免心生百般滋味,一時五味陳雜,久久不知所言。
“柳兄,你在江湖整日戰(zhàn)戰(zhàn)兢兢,提心吊膽,飽受磨難,吃盡苦頭,實在不容易。”望著魂不守舍的柳尋衣,秦衛(wèi)不禁心生感慨,伸手搭在柳尋衣的肩頭,安撫道,“放心!這一次一定帶你回天機閣。你立下此等大功,回去后必定加官進爵,世受恩寵。”
“我……”
“侯爺讓我轉(zhuǎn)告你,如今‘萬事俱備,只欠東風(fēng),讓你相機行事’。”秦衛(wèi)叮囑道,“侯爺還說‘此事若成,東府幸甚!大宋幸甚!天下黎民幸甚!柳尋衣厥功至偉,必能加官進爵。’因此,這一次我們必須一舉成功,絕不能出現(xiàn)半點紕漏。”
柳尋衣暗生躊躇,雖然他對洛天瑾的帝王之心毫不知情,但眼下洛天瑾對江湖大權(quán)的渴望,以及與少秦王越走越近的趨勢,皆令柳尋衣的心中升起一絲莫名的忐忑,似是招安一事,絕非自己當(dāng)初想象的那般順利。
“柳兄,你在想什么?”見柳尋衣沉思不語,秦衛(wèi)不禁面露好奇,“可有麻煩?盡管說出來,我們替你解決。”
“沒……沒什么。”柳尋衣敷衍道,“我會遵照朝廷的計劃,竭盡所能地從中翰旋,盡快說服洛天瑾接受朝廷的招安。”
“對了!洵溱知曉你的身份,會不會有麻煩?”
秦衛(wèi)一語驚醒夢中人,令柳尋衣的精神陡然一震,躊躇再三,方才緩緩搖頭:“不知道。眼下,我對她以及她背后的少秦王充滿好奇,而今又冒出一個寧王爺,想必一定有什么陰謀。”
“怎么辦?”
“現(xiàn)在洛天瑾對他們十分信任,我不敢輕舉妄動。”柳尋衣遲疑道,“唯有……以不變應(yīng)萬變。”
“也罷!不過皇上只給我們?nèi)缕谙蕖R虼恕?br />
“我知道了。”柳尋衣心不在焉地打斷道,“我會想辦法。你回去告訴侯爺,讓他老人家放心……”
“我不能回去。”秦衛(wèi)撇嘴道,“侯爺讓我留在洛陽城準(zhǔn)備接應(yīng)。”
“也罷!洛陽城內(nèi)到處都是洛天瑾的眼線,你自己小心。”柳尋衣囑咐道,“如非必要,盡量不要出現(xiàn)在人多的地方,以免引起不必要懷疑。”
“你也一樣,眼看大功告成,我可不希望陰溝里翻船,白費你一番辛苦。”
“時辰不早了,我必須盡快趕回去!”
說罷,柳尋衣將黑巾重新戴上,與秦衛(wèi)互道珍重,飛身躍出破院,眨眼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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