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藥郎,我胃疼。其實(shí)心里后悔極了,她真的真的,腸子都悔青了。』
賣藥郎,賣藥郎,天不亮,出了巷。一走走到大橋上,橋兩邊人兒多,個個臉上笑呵呵。拿起銅鈴搖一搖,清清嗓子把歌唱。
唱的是:
我的藥兒真真好。
保管你買了錯不了。
藥材兒拔萃品質(zhì)兒高,
不出三貼就見效。
藥效兒平穩(wěn)恢復(fù)得好。
十里八鄉(xiāng)都稱道。
走一走,瞧一瞧,
藥郎的攤兒錯不了,
傷風(fēng)感冒肚兒寒,
跌打損傷品類兒全,
還有良藥能美顏,
停一停,看一看。
且聽我藥郎念一念。
藥到用時方恨少,
提前備下壞不了。
壞呀,壞不了!
……
晨露初干,畫蝶飛忙,大街小巷,喜氣洋洋。
一縷細(xì)柔的陽光,穿過重重的枝葉。將斑駁破碎的影子,投映在少年溫潤如水的臉龐。
鼻間拂來一陣香風(fēng),如扇的睫毛動了動。他睜開一雙流盼生情的丹鳳眼睛,將修長瑩潤的手倏地移下了額頭。待到看清來人,他掛在嘴角的微笑瞬間僵掉。
“你來做什么!”兩片薄唇輕啟,眉頭擰成一個“川”字。
他沉下了璀璨如星的眸子。
潔白勝雪的臉上,結(jié)起了一層凍死人的冰霜。凜冽如刀的目光,將來人的身上劃了個透心涼。
“當(dāng)然是……買藥啦,”清脆如鸝的女音響起,語氣之中,還帶著一點(diǎn)兒孩子氣。
她揚(yáng)起毛絨絨的腦袋,撅了撅水嫩嫩的櫻唇。兩手叉在纖細(xì)如柳的小腰上,得意洋洋地剜了他一眼,小尾巴端兒幾乎要翹上了天。
“有病,”他別過臉去,冷哼了一聲。
“你有藥啊,”她笑若三月桃李,倏然枝頭綻放芳華。
他微微愣了一下,旋即面無表情,恢復(fù)了死水一般的平靜。
她突然探出腦袋,發(fā)間襲來一陣好聞的幽香:“怎么?許你賣藥,”
“還不許我買藥!”銅鈴大眼瞪了又瞪,她一副不依不饒的表情。
藥郎一言不發(fā),直接忽視掉了她。
“哎呀~你別走呀,你等等我,”
她提著粉色的裙子,熟稔萬分地追了上去。
“還沒賣完呢!怎么可以收工!”
“物價(jià)漲得那么快,你怎么還不勤快起來!”
“我告訴你呀,你可不能,再這么三天打魚,兩天曬網(wǎng)了,”
“你這樣會……”
“會什么?”他陡然停下腳步,抿了抿兩片薄唇,異常專注地看著追過來的她。
她一時躲閃不及,徑直撞上了他堅(jiān)硬的胸膛:“你怎么能這樣,停下來也不打聲招呼!”
揉了揉疼出淚花的腦袋,她不滿地嘟著小嘴抱怨起來。
支起腦袋,卻見他望著自己,含情脈脈似水如波。
他是不是,也有一點(diǎn)點(diǎn)喜歡我?
這般想著,她突然覺得,頭也不疼了。堅(jiān)硬的胸膛,其實(shí)還是有那么點(diǎn)軟的。
噗嗤一聲,她笑了出來。
“那個,聽我說,不攢點(diǎn)錢,你怎么……討老婆……”她跺了跺腳,把心一一橫,最終還是,將那句“娶我”給換掉了。
她雙手捂臉,其實(shí)心里,后悔地不得了。這么好的機(jī)會,平白無故讓它給溜掉,簡直腸子都悔青了。
沉默片刻,她開口:“藥郎,我胃疼,”
其實(shí),她很想說:藥郎,我后悔得腸子都疼了。可是,話到嘴邊,卻變成一句:藥郎,我胃疼。
她想他明白,又不想他明白。怕他不給回應(yīng),又怕他給出回應(yīng)。整個人愁腸萬轉(zhuǎn),還是纏上了數(shù)千青藤。
“有病,”他說。
“吃藥,”他又補(bǔ)了一句。
她的話,藥郎本來是不信的。
但是,見她坐立不安,愁苦得好似秋雨打秋蓮。
終究,藥郎心下一軟,奢侈地開口安慰她一下。
顯然,效果有點(diǎn)好過頭了。
于是,那姑娘蹬著鼻子上臉了。
小騙子,藥郎整了整思緒,重新給她歸了類。便轉(zhuǎn)過身子,頭也不回地走掉了。
“哎,等一下,”她順手扯了一下他。
呲啦~
藥郎的袍子,瞬間開出了花。
長長的布條,暢通無阻地,裂到了腳踝以下。頓時,他整個人,冬雷震震,雨雪紛紛。
老虎的胡須摸不得,沒事別捅馬蜂兒窩。
她訕笑了一下,尷尬地摸了摸鼻頭。
心思卻反側(cè)碾轉(zhuǎn):怎么辦?怎么辦?
他會不會,嫌我力氣太大了?
他會不會,背地與人嘲笑我?
我是,給他縫縫呢?
還是,再買一件呢?
她欲哭無淚,像只失去庇護(hù)的小雞崽。無助地仰面朝天,長嘆一句人生竟如此多艱。
沒等她想出個二四六八,賣藥郎就已經(jīng)消失不見了。
“等等,”她提起裙子就追,一追追到了天黑。
那晚,她靠在藥郎門前,一棵百年的梧桐樹下面。以手作扇,來回回扇了好幾十遍。
“累……累死……了……”她有氣無力地說。
跑不動了,她真的跑不動了。
那小子體力太好了。
天知道,她頂著別人看著白癡的眼光,追他追遍了十里八街二十三巷。
這人怎么就,不能等她一等!她又不是故意的,她哪知道那身布條,脆成了那個樣兒!
想起他,面色陰郁殺氣騰騰。恨不能,將她挫骨揚(yáng)灰千刀萬剮,上盡挖眼掏心的十八般刑罰。她整個人,嚇得哆嗦個不停。
冤啊,冤枉啊,她比那竇娥還冤。這人怎么就,不肯聽她解釋一下。
唉,她垂頭喪氣,坐在了樹底。有一聲,沒一聲地嘆氣。不知過了多久,就耷拉著眼皮,死沉死沉地睡了去。
藥郎背著箱子回來時,她還靠在梧桐樹上,東倒西歪胡言亂語。
嘴角微微揚(yáng)起,他拿出銅鑰匙,開了小木門去。他知道,他當(dāng)然知道。借她十個狗膽兒,她也不敢把自己撲倒。
然而,他還是匪夷所思地,張口罵了她一句“女流氓”。
看她瞬間垮掉的小臉,和倏地泄氣的豆芽身板,他卻突然覺得心情好極。
果然,都是因?yàn)樗澢妨俗约骸K裕麍?bào)復(fù)起來,才會毫無壓力。
藥郎想了又想,還是決定先回房間休息。畢竟他明兒個,還得上山采點(diǎn)新鮮的草藥去。
他這般想著,也這般做了。
只聽啪的一聲,他重重地合上大門。將銅制的虎頭環(huán)兒,震得乒乒乓乓咣當(dāng)兒作響。
門外傳來,熟悉的女音,聲音如鸝,語帶委屈。
“開門,藥郎,”
“快開門,”
“我知道,你在門后面,”
“快點(diǎn)兒,放我進(jìn)去”
她小手拍著門,拍得手心都麻了。
他站在門后面,揚(yáng)了揚(yáng)唇角心情大好。
于是,他轉(zhuǎn)身走掉了。
只聽到,她氣得跺了跺腳。
“回來,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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