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時歲又上了樓長云的背。
白天強制感應(yīng)藥粉,對時歲的損耗極大,白天一直強撐著,到了現(xiàn)在只剩他和樓長云,走到半路上時歲撐不住了,眼皮一耷一耷的,樓長云看不過去,將時歲給背著了。
幸好今日元叔被安意致夫婦留在了鎮(zhèn)上,不然白天好好地一個人,到了晚上說虛弱就虛弱,元叔還是一個大夫,怎么也說不過去。
涼涼的夜風(fēng)吹著樓長云的發(fā)絲拂到時歲的臉上,有點癢,可是這次的時歲沒有力氣去將作亂的發(fā)絲從臉上扒拉下來。
“樓……”時歲虛弱的開口,“長云,我、我可能需要……血……”
氣若游絲的聲音讓樓長云一驚,趕忙將時歲放下抱在懷里,這才發(fā)現(xiàn),時歲的臉色現(xiàn)在蒼白無比,就連原本粉嫩的唇瓣都失了顏色。
“樓、樓長云……”時歲雙眼緊閉,一只手死死地拽著樓長云的衣袖,“快點……回家……”
樓長云是獵戶,這幾日已經(jīng)在家中備了許多獸血存儲在家中。
可樓長云卻將手腕劃開一道口子放到時歲嘴邊,滲出的血液觸碰時歲的唇瓣。
香甜的味道……時歲下意識的伸出舌尖去舔舐,隨即含上那處用力的吮吸起來。喝了幾口后,時歲恢復(fù)些許力氣,睜眼一瞧,這才后知后覺的發(fā)現(xiàn)喝的是樓長云的血。
也是,這里還是回家的路上,除了樓長云的血液哪里還能有其他。
時歲立馬別過頭去,將樓長云的手推開,蹙眉道:“我不能喝你的血。”
樓長云的血液在時歲的臉頰上擦過,留下一道紅痕,在白皙肌膚映襯下顯得極為觸目驚心。
“你都成這樣了,”樓長云將手放回到時歲的嘴邊,“別鬧,這里獵不到妖獸。”
在樓長云的用力之下,時歲推不開,想要將頭扭開,樓長云便用另一只手按住他的頭,但時歲怎么也不張嘴,樓長云也奈他不何。
“時歲!”樓長云硬聲喚了全名,英挺的眉頭皺起,眉心處形成一個“川”字。
時歲被手腕堵住嘴,不能說話,便用堅定的目光表達自己的意愿。
可樓長云的手腕破開了一道口子,沒有人舔舐吮吸,血液便往下滴,一部分順著樓長云的手腕,一部分順著時歲的下巴,最后在兩人交疊的衣服上重新匯聚在一起。
時歲的眼眶漸漸泛紅,最終一邊瞪著樓長云,一邊張口將樓長云手腕上滲出的血液舔舐干凈。喝著喝著,霧氣在時歲的眼中凝聚,在眼眶承受不住時,化作淚水從臉頰上蜿蜒而下。
倒像是樓長云欺負了他一樣。
等到時歲的面頰泛起了紅潤,樓長云才將手腕抽離,在體內(nèi)玄力的作用下,傷口很快就愈合,光潔如初。
“我,我都說了我不喝你的血,”時歲哭著指責(zé),“你不是在家里備了很多妖獸的血嗎?等到回家拿獸血喂我啊!”
“你都成這樣了,我怎么能等到回家?再說,離到家還有很長的一段路。”
時歲不聽,依舊指責(zé)樓長云。
樓長云發(fā)現(xiàn)自己的講道理對時歲無用,便干脆將時歲背到背上繼續(xù)趕路,任由時歲碎碎念,他充耳不聞。
時歲說著說著也累了,最后含著眼淚在樓長云的背上沉沉睡去,什么時候到家都不知道。
翌日醒來的時歲在廚房找到樓長云,就著這事又和樓長云說了起來。
“你以后不要再喂血給我了。”
樓長云不聽,繼續(xù)在廚房忙活早餐,于是時歲便在他的耳邊反復(fù)強調(diào),磨得樓長云不得不開口:“你當(dāng)時臉色蒼白,不喂血給你,我怎能放心。”
“可是……”
“時歲,我心疼你。”
窗外斜進的光明明明被身前的樓長云遮擋的嚴嚴實實,可時歲卻莫名的覺得那些光華耀眼的刺痛了他的眼睛。
時歲不再說話,連忙低頭反復(fù)眨眼讓眼里的酸澀止住。
樓長云見時歲沉默,還以為聽進去了他的話,便又回到了灶臺前忙活。
良久,時歲看著自己的手腕,鴉青色的血管在白皙的皮膚下清晰可見。
“可是,我也心疼你呀。”
聲音極清,就連不遠處身為玄士的樓長云都沒有察覺。
沒過一會兒,粥熬好了,樓長云盛好,招呼時歲過來吃。
這粥還是時歲昏迷那幾日樓長云去學(xué)的,不然以前的樓長云都是在村子里請大娘們給他做的肉餅,既能當(dāng)早飯還能當(dāng)上山的干糧。
為了將就時歲的口味,粥里放的都是青菜,一點肉星都沒有。
時歲喝了幾口,忍了忍,沒忍住,看著樓長云道:“那你以后不到萬不得已,不能再用你的血喂我了。”
樓長云將嘴里的粥咽下嘆口氣,出其不意的往時歲的額頭彈了一下。
“啊。”時歲呼痛,下意識的用雙手捂住額頭,嘟嘴皺眉質(zhì)問道:“你干什么?”
從時歲的指縫中看得出額頭已經(jīng)迅速的紅了一片。
“你當(dāng)我傻呀,”樓長云往自己嘴里塞了一勺粥,含糊不清道:“有獸血我還給你喂我的血?我可沒那么傻。”
時歲張口,可樓長云說的沒錯,也正是他所希望的,便往自己張開的嘴里猛塞幾勺粥,企圖以此壓下心頭莫名浮起的難受,結(jié)果自己被嗆住了,也沒能將其壓下。
樓長云連忙起身,又是倒水又是拍背。
看著樓長云一臉擔(dān)憂的模樣,時歲心里的難受又莫名的消散了。
飯后的時歲捧著昨日買來的史書翻閱起來。
樓長云則上山打獵去了,出門前特意囑咐時歲飯菜溫在鍋里,中午時拿出來吃。
前幾日樓長云出門時,時歲都是去的元叔家,但今日的元叔午后才會回來。
乾國的歷史才百年,開國皇帝還正值壯年,歷史實在沒有多少。
薄薄的一本小冊子,三兩下便翻完了。
書中主要描述了百年前的起義,其中有三人被提及的次數(shù)最多——皇帝樓鈞、護國大將軍章之風(fēng),以及那位未能見到如今盛世的男子。
那位男子在書中未有姓名,只用白衣代替。書中還附有一小頁單獨解釋為何那位男子只有代稱,傳聞是章之風(fēng)怕有人說起白衣的名字,徒惹樓鈞傷心。
不管是樓鈞、張之風(fēng)亦或是白衣,皆是修為出眾之人,看不出有絲毫端倪。
之前時歲還以為是族內(nèi)哪位前輩偷偷跑了出去,與乾國有很大的瓜葛,可書中未曾有什么未解之謎,都是三人用實打?qū)嵉膽?zhàn)績換回的如今江山。
看來婆婆的目的,只有在他前往乾國皇宮之后才能知曉了。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樓長云撥開擋在眼前的枝椏,思緒卻飄回了昨日安意致同他談的話。
“長云,最近官府那邊傳有一個消息。說是青陽山脈中有異變,或許會引起妖獸暴動,倘若當(dāng)真發(fā)生了,朝廷會廣納能人異士,與軍隊一同前往守護國土。”
“若有那么一天,我會去。”樓長云還記得安意致那時的眼神,與往日里的淡迫明志不同,那個眼神里滿是欲望。
“嫂子還懷有身孕,你走了,他們娘倆怎么辦?元叔年紀也大了,你又要他怎么辦呢?”
“我原也是想陪在他們身邊,”安意致低頭苦笑一聲,“可是今日你也看到了,一介布衣,如何護住自己、護住她們?”
“今日若不是你那……你提醒我,現(xiàn)在關(guān)在大牢里的人便是我。屆時爹和小芙還有我那未出世的孩兒該怎么辦?長云,我不敢想。”
“長云,若你也去,我們便一同前往,成則功建名立,敗也不過大家葬在一塊。若你不去,就替我照顧好我爹和小芙。”
安意致話里說的“我們”,樓長云聽得出包括了元叔和王山芙。
建功立業(yè)是男兒刻在骨子里的向往,若再早幾日,他定一口答應(yīng)。可是如今……
樓長云正好走到一塊空曠地,抬頭往天上看去,映入眼簾的那團白云被風(fēng)揉捏,逐漸成了熟悉的模樣。
王山芙有玄力可以護身,元叔有一身醫(yī)術(shù)。可時歲有什么呢?
樓長云的猶豫安意致看的透徹,便笑著拍了拍他的肩道:“這事還只是一個傳言,成不成真還得兩說,等到朝廷頒布詔令了,你再將你的想法告訴我便是。”
日頭漸漸偏西,樓長云拖著今日獵到的妖獸踏著夕陽而歸。
時歲不在院子,反而廚房里亮起光明,有切菜的聲音傳來。
樓長云嚇得將妖獸一扔,運起身法就往廚房沖,進了廚房后便將這口氣松下。
廚房內(nèi)已經(jīng)換上了昨日王山芙帶時歲買的日耀石,比起燭火來說還是要亮上不少。在日耀石的光華之下,元叔站在案板前切菜,時歲則坐在一旁的凳子上捧著一本書正看得津津有味。
“長云啊,你回來了,”元叔將手中的刀放下,將位置讓給樓長云,“剛回來,就不在家生火了。”
聽到元叔的話,時歲這才從書中抬頭發(fā)現(xiàn)樓長云回來了。
“長云哥哥,你回來了啊。”時歲打了聲招呼,又將頭埋進書中。
惹得樓長云恨不能一把將他手中的書奪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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