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劍奴拎著半死不活的曦行于空中,低頭望向腳下的弋桑,城市已經漸漸恢復了秩序,目光向身邊一瞟,只見曦的頭顱仍在微微起伏著,意識仍倔強地頑存。血劍奴沒有理會,抬起頭來,繼續向這正殿的方向飛去。
“他們已經走了!彼膊恢雷约簽槭裁匆f這句話,他甚至都沒意識到自己說了這句話,“鶻死了。我蘇醒之前,感覺到了他們在城南水閘那里。如果那里有通道的話,他們現在應該已經出城了!
聞言,就像弓弦被繃斷一樣,曦的腦袋頓時沉了下去。
“你安排的?”血劍奴忍不住多問了一句,但曦沒有任何回應。
“我問他作甚?”血劍奴在心中嘆道,“和我有什么關系!
······
夕陵帝國,柳家鎮,敲門聲回蕩在清冷的街道上。
“誰?”大門緩緩張開一條縫,門內的老嫗端著燭臺,一只眼睛瞧向屋外。
門外站著一個高大的男人,上身赤裸,肌肉如巖石一般隆起。身后背著一條比人還高的、被黑布包裹的不明物體,就像一條被凍得僵直的巨蟒。有些蒼白的眉毛緊緊簇在眉心,無力地垂下。頭發雖然沾了些夜里的濕氣,依舊張狂地昂起。男人僵硬著臉,牙關緊咬。眼神疲倦,目中余威卻無比清晰,如同兩輪透著兇光的冷月。老嫗不自覺后退了半步。
“請問,是否有一個二十七八歲的男人,帶著一個小女孩來您這租過屋子?”男人開口問道。
老人膽怯地望了男人一眼。男人嗓音低沉,如甕聲,似蜂鳴,仿佛所有謊言在它面前都會招致災厄。沉默了片刻,老嫗點了點頭。
“他們還在嗎?”
“大概半個月前,就已經搬走了!
“那您,知道他們去哪了嗎?”
老嫗搖了搖頭。
“······打擾了。”
男人緩緩退到街上,嘆了口氣,不知該前往何處。
一只蝙蝠從空中飛過,輕微的破風聲傳入男人的耳朵。他抬起頭來,蝙蝠早已飛過,只剩茫茫星海仍在視線之中。男人眼神迷茫。突然,不知是哪一點星芒觸動了他的神經,男人瞬間驚醒。妖族古老傳承的占星譜逐漸在眼前清晰,一點一點地與頭頂的星海相重合。
“時候,快,快了!彼匝宰哉Z著,言語中添了些緊張,與激動。
突然,男人低下頭來,雙眼緊緊盯著遠處唯一一家還未熄燈的酒家。
“這位爺,你打尖還是住······”小二看著快步跑進店門的男人,熱情地迎上前來。然而話還沒說完,男人鐵鉗般的手掌便一把探出,掐住他的肩膀,將其提到半空。
“我問你,今年是哪一年?”
小二嚇了一跳,慌忙答道:“今、今年,新紀3174年!
手掌一松,小二摔在地上,捂著肩膀,連滾帶爬地躲到一旁。褪去衣衫一看,一個紅中帶紫的手掌印赫然印在肩頭。
男人沒有理會小二,轉身走出酒店,懷著極其復雜的望向遠方的遺州,低聲嘆道:“你還記得嗎?撒瀾!
······
千里之外,煌目山脈主峰凄煌峰上,一條巨大的妖獸正盤踞在斷崖邊。只見此妖,刀琢玉面貌堂堂,赤發及腰自囂狂;雙臂覆著七色斑斕鱗,一對妖瞳映著五彩邪光;腰身以下作蛇尾,赤橙鱗甲腹灰銀,論粗約莫一人高,極目似有百丈長;那妖尾垂在斷崖外,是如驚雷斬在絕壁前,恍若瀑布懸于空山上;千仞山巔且作椅,萬里星海尚為衣。
妖獸抬著頭顱,仰視星空,許久后,緩緩開口道:“我險些,忘了重要的事啊,焚厭!
······
判訐崖,莊人橋前,一名求醫者呆呆地坐著。玉簽已經點燃好久了,卻始終不見眢的出現。
直到最后一縷煙塵散盡,求醫者才沮喪地爬了起來?磥碜约旱倪\氣很糟,好不容易搞到了玉簽,這個該死的怪異居然不在。
就在他準備離開的時候,突然,一陣詭異的旋風從判訐崖之下騰起。藍色火海隨著風勢急速旋轉,莊人橋下,很快形成了一個巨大的藍焰漩渦。漩渦中心陡然下沉,打開了一條通往底部黑暗世界的通道,如同魔鯨深邃的喉嚨。紫霧似乎受到了某種牽引,緩緩抬升,露出了曾經被它緊緊鎖住的斷崖與古橋,并在高空中以與藍焰相反的方向旋轉起來,漸漸凝成了一個虛幻的、半扣在判訐崖上的紫色巨碗。
鮮為人知的判訐崖,終于對世人張開了大門······亦或是陷阱?
求醫者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的變化,咽了一口唾沫,本能地感到恐懼。但是,一股更加強大的力量讓他留了下來,可以說是好奇,更準確的說,是野心。
能來莊人橋求醫的,有幾個是等閑之輩?他立刻意識到,這或許是世上為數不多的、一窺這片死亡之地真面目的機會,甚至,還能一舉揭開不死體的秘密。
“眢,你在究竟在這里做什么勾當呢?”求醫者笑了笑,擦去額頭的冷汗,略帶僵硬地踏上了莊人橋。
······
今夜,注定無眠。
······
零離澗,月光疏朗,美麗的人兒坐在水潭邊,瀑布在另一頭轟鳴。水花激蕩,最終化作一圈圈溫柔的漣漪,輕輕渡過整個湖面,來到她的身前。玉足輕挑,撥撩著如鏡般平靜的水面。水珠戀戀不舍地從腳踝上滑落,綴成一串晶瑩的項鏈,每一滴水珠上,都映著一輪皓月。
三千青絲如瀑布般披散在身后,炎雨雙手托著下巴,微笑著望向瀑布頂上那個男人的身影。那里,月光傾瀉,波光粼粼,水面被染成一席素練。鋒芒亂舞,銀槍在那個男人手中閃爍著寒光,就像滿天星光的一部分。
沒有刀光血影,沒有生離死別,只有在月下舞槍的愛人,和寧靜夜色。炎雨從沒有像近來這么開心過。只是,夜深的時候,心中似乎總是少了點什么。
雙手摸向自己的胸口,她又想起了不死軀殼下,那個遍體鱗傷的家伙,臉上滑過一絲憂慮與歉意。
八年前,也是這樣一個夜晚······
傷勢未愈的青年坐在水潭邊的巖石上,環抱著雙腿,將半張臉埋在懷中,只留下一雙冷漠的眼睛,凝視著湖面。沒有人知道,那冰冷的目光下,壓抑著怎樣的痛苦與瘋狂。
“嘿,你在這吶!”少女的聲音從背后傳來。青年沒有任何反應。
“你傷還沒好完呢,亂跑什么啊!迸⒆角嗄晟磉,嗔怪道。
青年依舊不為所動,就像一具毫無生氣的石塑。女孩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她清晰地感覺到,當手掌觸碰到青年的一瞬間,他全身都在劇烈地顫抖,不知是恐懼,還是暴怒。但是顫抖只持續了片刻,青年將自己抱得更緊了一些,背部向前靠了半寸,躲開了女孩的手掌,泛紅的雙眼一并埋入懷中。女孩似乎感受到了從指尖傳來的悲傷,默默收回了手掌。
肩膀上的溫度漸漸消失,青年心中突然感到幾分失落。
但女孩并沒有離開,而是像他一樣,環抱著雙腿,坐在原地,靜靜欣賞著湖面的夜色。
兩人就這么并肩坐著,沉默良久。明月無言,黑夜如水般流淌。孤獨的人,與受傷的心,漸漸靠近,緩緩呼應。青年緊繃的身體不知不覺間放松下來。
“你,是個罪犯吧?”女孩冷不丁地問道。
青年并沒有很意外,而是緩緩地偏過頭,露出半只眼睛望去。
女孩也在看著他。兩人對視,女孩明亮的眼眸像夜里閃爍的黑鉆石,透著無比美麗的光芒,似乎連月亮都在對比下黯淡了幾分。青年從未與女孩這般對視過,似乎有什么東西刺破了他脆弱的胸口,留在了他的心中。
他很難形容那是一種怎樣的美麗,并非出于外貌,而單單是那一雙眼神,輕靈,倔強,生怯,又聰慧。在那一雙美麗的眼睛里,青年看見了她的悲傷,被深深埋藏在孤單身影之后,絲毫不遜于自己的悲傷。只是,自己的悲傷伴隨著恨,源于厄運,而她的悲傷牽掛著愛,始于犧牲。
“不過,還是謝謝你的信任!迸⑴み^頭來,將腦袋枕在膝蓋與手臂上。
“信任什么?”青年突然開口。
女孩驚訝地看了青年一眼,這是他被救醒后說的第一句話。兩人再次對視,青年也這么直直地看著她。女孩的臉上升起一抹紅暈,轉過頭來,背對著他。青年反倒是抬起頭來,目光依舊冷漠,卻再也沒有離開過女孩。
“就是,你那時求我救你啊。”女孩的話中透著一股寂寥,“我,不是累贅對嗎?”
“那種情況,我除了信任你還有別的選擇嗎?”青年苦笑著回了一句。
湖邊安靜了片刻,青年發覺自己剛才的話似乎有些不妥,于是又說道:“你怎么會是累贅呢?”
女孩輕輕地笑了一聲,道:“如果不是累贅,又為什么一次次把我丟下呢?我不說,不代表我不懂!
“······”
“亂流洶涌,豈有浮萍安身之所。其實我懂,但我沒有那么大的志向,我只想要身邊的人可以好好活著,不要再死了。”說到后來,女孩的語氣變得哽咽,她這才發現發現自己原來積蓄了這么多的情緒,“可能,我在他心里,其實沒有我想得那么重要吧。”
“······”
“我本來就幫不上他,還要總是靠他保護。有些話說出來,反而給他負擔,也被自己難堪!迸⒁贿吙嘈χ劭魸u漸紅了,“不如裝傻。這樣,他還偶爾會遷就我一下!
女孩正說著,青年突然起身坐到了她身邊。女孩感覺到了,不再哽咽,而學著青年之前那樣,將頭埋在懷中,將眼淚壓了回去。
要是現在坐在我身邊的是你就好了,女孩心中這樣想著。
看著縮成一團,像個刺猬一樣的女孩,青年很想摟著她,讓她靠在自己的肩上。
又是一陣沉默,女孩起身意欲離開,青年突然開口。
“我叫,祁讓!
女孩詫異地回過頭,青年最后一次向人講述他的故事。
······
皓月當空,熟悉的雷鳴聲隱隱在空中回響。似乎是龍鳴槍吧,炎雨并沒有在意。
你,千萬別死啊。
瀑布頂上,龍鳴槍如一條銀蟒,在末兵周身飛旋。末兵閉著雙眼,槍尖急速舞動,殘影繚亂間,將記憶甩在身后。一幕幕往事飛快地在眼前閃過,盡頭只剩一片,怎么回憶也回憶不起來的慘白。
那一片慘白中,有被遺忘的名字。好像,還有爭執······
不!沒有!末兵雙眼猛然睜開,龍鳴槍怒斬。
只有雷鳴!和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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