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t mar 19 22:43:04 cst 2016

    李紅專要求做靠門邊的人先發言。靠們邊坐的是張賢，這位不擅長表達，三個人以上開會，他都不敢開口，一張口就臉紅口吃。所以才選了靠門邊坐。現在又錯了，怎么辦？笨人有笨人的策略，壓低了鴨舌帽，站起來，跨過橫在地面的幾條腿，徑直朝里角走去，和最靠里的人擠坐在一起。

    張賢起身之前，程放靠著他坐，是第二位。程放這陣也緊張，盡管神情上看不出什么來，但是身體里面的顫抖還是被第三位所感覺。第三位是計劃股長甘成靜，他輕輕拐一下程放，用下巴示意。程放得知他準備換位的意圖，十分感激地笑了笑，大方地和他交換了位置。

    大家的視線從里角回來，發現甘成靜成了第一位。李紅專說：“老甘你干啥？”

    甘成靜說：“我沒干啥，程股長還沒有想好，換個位置好好思考一下。”

    李紅專說：“你思考好啦？”

    甘成靜道：“也好也不好。我要感謝程股長把第一的位置讓給了我，使我有了發言的機會。”

    甘成靜有個特點，喜歡發言，挑頭第一個說，中途還要說，不隱瞞自己的觀點，也愛挑點別人，尤其他看不慣的人，針鋒相對，你來我往，以此為樂。李紅專給他總結了一句話：王大媽的裹腳。

    李紅專朝程放瞪了一眼。輕聲給胡局長說：“要給他打招呼，少啰嗦點。”

    胡局長就說：“甘股長，你精干點，今天時間緊，我們有什么最需要展開的，改天再說，好不好？”

    甘成靜愣了一下，搖晃著肩膀說：“好，今天局長專門打了招呼，那我就精煉一點，我就按照一二三的順序，一條一句話。第一條，咋說呢？我自己是思考好了，但是我在想，我思考的結果要是和李股長的結果不一致會怎么樣。我為什么要點李股長，因為是他在主持這次考試，具體操辦這項工作，換句話說是這項工作的具體責任人。你們大家注意一下，看到沒有，李股長不喜歡呢，他的表情在變化。”

    胡局長和李紅專差不多同時發聲，制止了他。胡局長說：“今天時間太緊，別的內容另外安排時間吧。就說這次轉干出現的問題，好不好？”

    李紅專說：“你用了三分鐘了，剩下兩分鐘，時間到就對不起了。下一個作好準備。”

    下一個就是程放，她朝里角看，那里面煙霧騰騰，她又受不了。身邊這位直搖頭，說他也沒想好。程放只好自認倒霉，趕緊進入思考，首先不知道誰改的，106號和166號是哪兩個人，她也不知道，然后咋處理也不曉得，沒有想好，想不出來，等想好了再說。她一直低著頭，也沒有聽清楚旁邊的明股長說了什么，突然間就聽見李紅專喊她：“程放，到你了。”

    程放抬起頭來，李紅專正盯著她，她扭頭避開了，求援似的看著甘股長。甘股長嘀咕著：哪家有這種規定，五分鐘……李紅專說話了：“程放你不要想太多，太多抓不到頭，你可以聽我提醒一下。問題發生的根源是兩份試卷的考號遭遇了交換，也就是說，166號被改成了106號，那么我們的發言就針對這個焦點，把交換錯了的考號還原回來，這樣，問題就很好解決了……”

    程放聽得很清楚，李紅專的意思，把166號也就是賀國榮換回到106號，就成了。賀國榮不及格，不及格就不能轉干。166號不是賀國榮，是誰呢？這個人有多大本事？考得這樣好？她努力回憶考場里的情況，那個166好考生，長得什么樣？怎么也想不起來。事情為什么會這樣？越搞越復雜了，誰搞復雜的？程放努力理清著亂麻窩一樣的頭緒。

    甘成靜在旁邊說了：“她不同意呢。”

    李紅專說：“她不同意她自己會說，各人表述各人的意見。”

    甘成靜執意接了話頭，表述了他的看法，明股長的看法就是，李股長不能將自己的意見強加于他人頭上，既然是開會，就要讓大家暢所欲言，把觀點看法說深說透說徹底。

    李紅專說：“我是為了節省時間。”

    甘成靜說：“那還開什么會，我們都不說，你一個人定了就行了。”

    胡局長揮揮手說：“好好開會，不要扯了。李股長剛才說的，也是一種意見嘛，代表他個人的，有不同意見的，可以表達嘛，說吧，抓緊時間。”

    李紅專問程放：“你說完啦？”

    程放趕緊點頭：“我說什么？完了。”

    甘成靜說：“我的意見還沒有表達，我想說的是，第一不同意李股長的意見。第二我的意見很干脆，兩張試卷都作廢。”

    甘成靜發言第一次這樣干脆，嘎嘣響。可還是遭到了程放的反對，程放推了他一下，輕聲說：“這怎么行呢？”

    甘成靜說：“就不明白你程股長是怎么啦？一會這樣一會那樣。”

    程放說：“再怎么也不能都作廢呀，憑什么？”

    “不作廢，那怎么辦？維持現狀？”

    維持現狀，不作任何處理，166號合格，106號刷掉。程放的意思就是這樣。她表達了，有兩個人附和這個意見，認為沒必要折騰。

    胡局長點了點頭，分析說：“現在我們無法查實到底是誰在作弊，表面上看是166號考生，但他為什么不選別的考生，偏偏選了106號？這兩個考號的考生座位并不相鄰，反而隔得遠，一種解釋是，這兩人互相熟悉。因此，選擇兩份試卷都作廢是對的。”

    李紅專看法不同，他說：“互相熟悉的人，能夠這么慷慨么？我考好了，我的成績歸你，你考不好，你的成績歸我，世上有這樣的傻子嗎？”

    交換還回考號，106號98分合格，166號不及格刷掉；維持現狀不動，166號98分合格，106號不及格刷掉；兩份試卷都作廢，106號和166號兩人均取消資格；會議形成三種意見，持第一種的有三人，持第二種意見的有四人，持第三種意見的也是四人。怎么辦？局長問大家，局長想等有人說，我們少數服從多數，那他就拍板了。可是這時候李紅專說話了“既然存在這么大的爭議，那就提交部里面好啦。”

    “這……”胡局長遲疑了一下，話就被李紅專搶過去說了：“明天由局長單獨給部里匯報。”

    胡局長朝上翻了翻白眼仁，他從內心反感這個人，有部長在背后支撐著，就耀武揚威，不拿任何人卡在眼里。不過胡局長心胸比較寬闊，讓得人，只要部長當得長，你就盡情展示吧，終會有失意的時候。胡局長輕輕搖搖頭：“你是經辦人，要匯報你也得在場呀。”

    胡局長宣布散會，大家爭先恐后起身。李紅專大聲道：“都小心點，事情沒有作最后決論，誰也不能到外面去亂說，親戚朋友也不行，誰說了后果誰負。”

    程放心里說：這不是瞎話嘛？我就偏偏要去給祝明霞說，泄露就泄露，為了朋友被批評被處分，心甘情愿。

    她把祝明霞叫到馬路上，并肩漫游著，把開會過程給祝明霞說了：她去晚了，會已經開了，試卷上的考號是怎么更改的，又是怎么被發現出來的，這些過程她都不知道，她進去的時候，會議已經開始了。試卷就放在桌子上，她隔得不遠，剛好可以看清楚，試卷上的叉叉很多，一個接一個，勾勾很少，題目做得不好，差錯太多。她神情黯然，說無論如何她都不相信那就是賀國榮的考試卷子。她說完這些，感覺就輕松了，如果考號換了回來，賀國榮考不及格的事實擺出來，轉不成干，算她白幫忙，只能深表遺憾。

    祝明霞淡淡地笑，程放卻覺得像是冷笑。就認真道：“你不相信？我說的句句是真，有半句假話，我們的朋友關系就此結束。”

    祝明霞說：“我不是不相信你，我是不相信我家賀國榮造假作弊。是的，他不會。”

    說到要害問題，祝明霞話語無比堅定：“這場考試對我家賀國榮來說，一點不難，所有的題目他都做了，回家也和我對過了，應該都是對的。得不到滿分，是有一道幾何題少畫了一條虛線，因為沒有帶尺子，手畫出來不直，就故意不畫，少了兩分。”

    祝明霞鮮明地表明自己的態度：要是有人還懷疑的話，她就公開要求重新考試。隨便請哪里的老師來，現場出題，她家賀國榮有沒有作假，一考就知。

    祝明霞對自己老公信奉到這個程度，讓程放難受不已。程放就想著有機會點一下祝明霞：她可沒有在任何場合表揚自己的老公哦。以后啊，再遇著賀國榮有什么事情時，不要在這樣令人肉麻地吹捧了，還是低調一點，避免到最后出洋相鬧笑話。為啥要來這種想法，是因為聯想自家老公，條件也絕對不輸哪個。大專學歷，工作好，人長得帥，在街上回頭率特高。為這個總是讓人不放心，但又時刻讓人沾沾自喜，沒有辦法。要氣的話，就有一點，大男子主義嚴重，好面子，經常不提前說一聲，就帶人來家，男男女女的，也不會喊人，坐下就吃就喝，他呢？高昂著頭，吩咐她做這樣做那樣，顯示足夠的威力。在外面做了許多事，不讓她知道，問上三句就要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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