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on apr 11 19:00:54 cst 2016
回到縣里，第二天上班前，馬運昌給車向前打電話，約時間見面。車向前卻說，都在辦公室等你呢。都知道省頭的會議散了，回來要傳達貫徹，越早越好，互相電話聯(lián)系了，陸陸續(xù)續(xù)都聚攏來了。
馬運昌說，好，那就辦公室見面吧。農(nóng)口所含的部門有農(nóng)辦、農(nóng)業(yè)局、林業(yè)局、畜牧水產(chǎn)局、水利局、土管局、鄉(xiāng)企局、扶貧辦、烤煙辦，還有劃歸馬運昌分管的科協(xié)、科委、民政局，一共有十二家。小會議室坐得滿當當?shù)摹?br />
馬運昌給大家簡要傳達了一下，還要開貫徹會議，等辦公室把會議材料梳理，起草了，龔縣長也差不多回來了，再確定會議時間。今天既然大家都到齊了，就集中討論一下，貫徹會上都要結(jié)合實際發(fā)言喲。因為賈副省長和他面談的時候說想到縣里來，對此又專門強調(diào)了一下：
“今年農(nóng)口的工作任務(wù)重，省里頭有關(guān)部門可能下來的機會比往年多，而且，出席會議的賈副省長還打了招呼，要到縣里來走走看看。我想各個單位都要有所準備，該準備材料的準備材料，該選點的而要把點選好，提前安排，做到心中有數(shù)，免得到時候被動呢。”與賈副省長單獨見面沒有說出來。差不多有一個小時呢，參會人好幾百人，有這等榮幸的沒幾個，可以這樣說，但和激奮相比，顧慮還是占了大頭。
大家討論著的時候，馬運昌把包裹交給了車向前。
車向前有點窘迫，努力回憶了一下。自打那次上山去幫了那個年輕人一次忙以后，那年輕人身體恢復(fù)了專門找到區(qū)里面，當面表示了感謝，也轉(zhuǎn)達了那位領(lǐng)導(dǎo)的話。事情也就過去了，也沒有當成個事，不提起的話，也不會隨時隨地地想起來。真沒想到，當時的革委會主任現(xiàn)在成了副省長，還一直記著這件事。
大家很快都知道是省長送的東西，個個驚奇。林業(yè)局長說：“我只見下級給上級送禮品，沒見過省長給最下層的干部送東西，這實在是稀罕。”畜牧局長說：“省長真是性情中人，幾十年前的事都還記著，千里送鵝毛，禮輕情意重。”坐旁邊的農(nóng)業(yè)局長說：“是什么好東西，打開來看看？”剛伸出去的手被馬運昌攔下了。把包裹收好了，交給張敬民：“你先替他保管，誰也不能打開，等會送回他家里去，晚上他自己再打開看。”張敬民接了包裹，放自己面前桌箱里。他心里就像吃了蜜，不愧是好老哥子，做好事不留名，跟你搭伴一起干事，有勁。
開完了會，家里有事的走了一部分，剩下七八個，拉了馬副縣長，去招待所食堂進餐。張敬民已經(jīng)走到外面路上，站著等車向前，想起賀國榮的事，無疑問今天是個好時機，等車向前過來了，靠近了說：“我兩個要去參加吃飯。”把想法和車向前說了。
“你是說賀國榮的事？”
“抓了這個機會，直接和他提出來。”
“你沒見他的為人呀，總是推三擋四，什么一定要等龔縣長來了才能這樣那樣。”
“今天情況不同。”張敬民揚了揚包裹，“他心情不錯。再說，這件事當時有龔縣長表的態(tài)。可以直接告訴他，龔縣長表了態(tài)的，他只不過是推動落實而已。”
車向前接過張敬民遞來的包裹，要打開。張敬民道：“不要現(xiàn)在打開，馬縣長交代過的呀。”車向前側(cè)身看到路旁小店，是個熟人家開的，走過去，將包裹寄放店里。
“走，回去。”兩人掉了頭，邊走邊議。
“考試結(jié)果他可能不知道，要清清楚楚告訴他。現(xiàn)在第一名被宣傳部搶走了，第二名又調(diào)去了財政局，這第二名本來就是我們小賀。”
“賀國榮有真才實學，這一點充分顯露了，我們爭取就很有說服力。”
“承擔責任，就說是我們的錯，上報的時候，沒有吃透文件精神，把賀國榮的崗位報錯了，他本來的崗位不是這個。”
“一不做二不休，就說他是我們辦公室負責人。”
見到他倆，馬運昌說正到處找你們，你們跑哪里去啦？車向前回說怕這邊擠，在那邊上了廁所才過來。
馬運昌就問那農(nóng)教授呆了多長時間，什么時候走的。
車向前就讓張敬民具體說。
農(nóng)教授看完兩個點，分析了兩地的氣候條件土壤結(jié)構(gòu)，最后認為那片土土質(zhì)很適合，周圍環(huán)境氣候也恰當，就初步定下來先劃四百畝。教授回去準備規(guī)劃設(shè)計，基本隊伍組織，種子安排，以及部分經(jīng)費。縣里需要做的工作是調(diào)整土地，派人協(xié)助，聯(lián)系食宿。這些事張敬民和成峰也都有了安排。有一個要求，請馬縣長出面，召集幾家單位開個協(xié)調(diào)會。
“可以。”馬運昌答應(yīng)近期安排。他同意剛才的匯報，就按已經(jīng)確定的計劃，方案和程序推進。笑著對二位說：“你們沒有提錢的事，這是我最大的欣慰。差不多所有來找我的人，都會提錢的事。我知道，你們也存在這個問題，不提這是放我一馬。在此表示感謝。我還要說一點，你們牽頭搞的那個小流域，我到現(xiàn)場去看了。不簡單，兩三年時間，偷偷摸摸，干出了這一番事業(yè)。不，我說錯了，你們給省廳寫了材料的，引起了省里的注意。幸好我不是瞎子聾子，平時就掌握著有關(guān)情況。我沒有被你們蒙著，我心里有數(shù)得很。你們真想出我的洋相！差點就中招了。”
車向前忙說：“哪敢呀。我們只是想多干點實事，給領(lǐng)導(dǎo)分擔點憂愁。馬縣長不責怪我們，還表揚我們，這讓我們感動。跟著你這樣的領(lǐng)導(dǎo)干，我們放心呢。”
馬運昌嘿嘿笑：“向前局長呀，你什么時候?qū)W會了這一套喲。”
談完小麥基地的事，該回到人的問題上來了。酒喝得差不多了，飯也吃好了，車向前與張敬民對望一眼，給馬運昌杯子里斟滿酒，和他碰杯，一飲而盡。接著就把單位有個年輕人轉(zhuǎn)干手續(xù)因為報錯了崗位沒有及時批轉(zhuǎn)的事說了，要請馬縣長辦個忙。“這個年輕人很不錯，能力強，有水平，單位上報給縣政府的材料以及送到省里去的材料，全都是這個年輕人寫的。”
馬運昌即問：“這個年輕人的崗位是怎么會報錯呢，他是干什么的？”
“是我們辦公室主任。”
“是嗎？”
“你問張敬民。”
張敬民走過來：“啥事？哦，賀國榮呀，我們辦公室主任呀。”
聽完兩個人的介紹，馬運昌瞇縫著眼睛：“辦公室主任還沒有轉(zhuǎn)干，好像不太對頭，我請秘書過來問問。”
秘書早已喝醉躺下了。張敬民手肘拐一下車向前。車向前進一步說：“馬縣長，你直接給人事勞動局寫個條吧。”
“人事勞動局是龔縣長分管呀，我怎么能插手呢？”
“這段時間是你在主持政府工作，轉(zhuǎn)干考試也正好在這個時間段，都要找你匯報的呀。”
馬運昌撅了撅嘴，腦子里翻轉(zhuǎn)著。
年初以來，龔縣長頻頻外出，第一次出去一個月，安排分管監(jiān)察人事的伍副縣長在家主持工作。二十天提前回來了，把這位分管的監(jiān)察工作收了。這一次時間也是一個月，走之前給大家說：家里的工作，就請運昌同志主持一下。
說是這樣說過了，但是除了自身分管這一塊農(nóng)業(yè)工作，別的工作，他就基本沒有過問。那幾個副縣長們連辦公室也少來，基本上都是泡在在自己分管的塊面上，各管各的互相不插手，也沒有誰來找他。除了本系統(tǒng)各部門，他只有往鄭季那里走得勤一些。當然錢的問題嘛，換誰誰都會抓牢的。一邊抓，一邊還是比較小心，敦促鄭季隨時給龔縣長聯(lián)系，詳細匯報。人事上的事，還是不要過問為好。有一次晚餐，馬運昌在場，龔不知是故意，還是酒后吐真言，說起了伍副縣長，哼了鼻音，對著馬運昌道：你替我問問他，我不在家半個月，他管了多少事？該管的管不好，不該管的卻把手伸得那么長。第二次提起，更直接了：提誰，用誰的事，姓吳伍的也插手，想?yún)⑴c說算？哼，夠格嗎？你是老幾？這話說過三天，又要出去了，這回交代：“家里的工作，由運昌同志主持。”
龔祥興這樣計較，在以前一點也看不出來，大家干工作都挺帶勁。自從有了他要調(diào)走的謠言，這就開始了，人多的時候沒事，只有兩三個人在場，他就來了，高興或慪氣，都會點起別人的名，無端地指責起來。這次代替他到省里開會，材料被專員打了叉叉，等他回來了，見了專員，還不知道會談出別的什么事端來。
腦海里翻滾一陣之后，馬運昌招呼辦公室主任過來，問他：“龔縣長什么時候能回來？”
主任回答：“還有七八天吧。”
馬運昌回頭對車向前說：“你們是不是等幾天？”
車向前道：“這事情不能辦的話，對這個年輕人來說，就太殘忍了。” 聲調(diào)含有某種情緒，馬運昌完全聽得出來，是悲哀，也是埋怨。
張敬民也說：“資源普查的工作，很多基礎(chǔ)性的東西，都是他在搞呢。”
稍停，張敬民又說：“馬縣長你是資源普查領(lǐng)導(dǎo)小組組長呢。我們要求的事，完全是在農(nóng)口范圍內(nèi)，一點也不涉及你分管的范疇之外，任何領(lǐng)導(dǎo)也不至于這樣敏感，就是過問了，也可以理直氣壯地說清楚的呀。”
車向前重聲重氣說：“真萬一有別領(lǐng)導(dǎo)要問責，那就由我們承擔。”
馬運昌長出一口氣，說：“車局長不要生氣，你脾胃不好，我最怕你生氣了，好多工作要靠你領(lǐng)著干呢。資源普查工作，省里面這么重視，賈副省長都親自過問。”神色開朗起來，對張敬民說，“敬民，倒杯水給向前局長，順順氣。好吧，就從資源普查小組這個角度要求他們一下。為了你們的工作順利進行，我也來分擔一點責任吧。”
車向前喝口水，舔了嘴唇道：“謝謝馬縣長，你這樣體貼我們，支持我們，我們就只有用過努力工作，早日完成資源普查任務(wù)，以此來報答你的關(guān)心啰。”
馬運昌嘿嘿笑：“車局長，你什么時候?qū)W得了這些冠冕堂皇的話喲！”三個人都哈哈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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