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ed jun 15 22:31:17 cst 2016

    這年呀，來得飛快，去得也迅速，幾天舒服日子一過，緊張忙碌又開始了。初八上班，張敬民拉上賀國榮就出城了。先去教授的小麥基地看了一下，吃了一頓新年菜豆腐，又上了新修的公路，轉幾個彎，過七八個山頭，到了坡頭村。

    四五十間房子散布在半坡上，一半草房一半瓦房，門前或大或小，都有一個院場，主要用來曬糧食。大部分院場都鋪了水泥，有六七家還是土壩。靠近中間有一家帶土壩的，里面住著城里來的人，應張敬民的喊聲走了出來。賀國榮聽到了邢厚澤的名字，嚇了一跳，抬起腦殼看，瘦瘦的，個頭中等偏高，膚色黧黑，一握手，就感覺他的手板心粗糙。張局長經常掛在嘴上的這個人，賀國榮一直沒有機會相見，過完年，正月初八隨張局長風塵仆仆趕來，就見到了。

    兩個人就像分別已久的老戰友，一陣熱烈的握手，然后介紹了賀國榮，賀國榮懷著崇敬的心情伸出手去握了。邢厚澤和駕駛員也握了。接過張敬民提拎的東西，說：“大正月間，一定要帶東西進門？”

    張敬民說：“都是謝靜雅親手做的，蛋卷呀，口袋豆腐呀，帶來給你嘗嘗。”

    “小謝的手藝呀，那我可就要好好嘗嘗啰。”

    說著領大家進屋，圍鐵爐子坐下。火盤中央一鋼精水壺，蓋子抹開一半，呼呼響，冒出白霧。

    張敬民道：“我說你在鄉下過年，和城里感受肯定不一樣，你給我們介紹介紹？”

    “這年味呀一點也不比城里頭淡。大年三十，家家戶戶貼春聯，放鞭炮，一個整豬頭，在豬頭上插紅蠟燭，燒高香。年初一開始，吃轉轉飯，一家一頓，拈鬮排隊安排，少一家都不行。野菜五六種，說是必須吃，憶苦思甜。蔬菜更舒服，比城里的新鮮，地里摘下來，井水洗凈，回來炒了就吃。等會我給在一些你帶回去，讓小謝炒了，你們嘗鮮。”

    “嫂夫人呢？怎不見出來？”

    “摘菜去了，她一早起來，說感覺這一天把會有人來，摘點新鮮蔬菜來準備起。”

    張敬民說：“我們今天要來，你們就有預感？”

    說著邢厚澤愛人就回來了，胳膊上掛了一個籃子，裝著各樣新鮮蔬菜。打過招呼，就說：“我給你們撿干凈了，待會兒好帶走。”邢厚澤說：“先幫我們把下午的飯菜弄了，帶回去的重新摘。”

    張敬民說：“不吃晚飯，吃了就晚了。”

    邢厚澤愛人說：“我做早一點，五點鐘就吃，不耽擱你們回去。”

    邢厚澤說：“她說到做到，你們只管放心。”

    張敬民對賀國榮做了一個動作，意思是沒辦法啦！賀國榮只是笑，隨意而安，這對于他已經是家常便飯。

    邢厚澤隨即拿出花生葵花來，放在火盤上翻炒，頓時，香味撲鼻。一邊吃一邊交談。

    張敬民指了門外遠處大坡問：“我看那片山年年都在變化，快要全覆蓋了。怎么樣？有掛果的沒有？”

    “邢厚澤說，還沒有，至少還要等一年。”

    賀國榮沒有靠近看過，那一片緩坡連接了五六個山頭，不知有多寬，也不知道都種些什么樹，就問了一下。邢厚澤說：“整個緩坡不下于兩千畝，三年時間里，已經種了上萬棵干果樹，有榛子樹，外面引進的，核桃樹，板栗樹這兩樣是本地的，板栗今年引進了三千棵，個大，皮薄。現在有一種核桃新品種，細小，大拇指食指兩個手指頭都可以捏破，生長周期又短，種下去后，兩年就掛果的。問題出在種苗運輸環節，火車來到貴匯，大貨車運到貴山一天，貴山下來就惱火了，路不夠寬，大貨車不來，必須換拖拉機犇犇車或者馬車，轉運時間超過三天，而苗木根部保鮮時間限四十八小時。每超過一個小時，成活率減少百分之五。”

    邢厚澤指著身后墻上的地圖讓大家看。他在破頭村所在位置打了一個藍點。從藍點左右兩邊各畫了一條虛線，這是他設想的未來公路走向。他說：“貴山縣十二個區者鎮所在地，目前只有八個區鎮通了公路，到長坡、高坡、四方坡就只有簡易便道，坡度高，彎道多，天氣好的時候，拖拉機可以近來，一道雨天連馬車也跑不動。所以規劃建設這幾個區鄉的公路，迫在眉睫。”

    張新民說：“農村的基礎設施建設，除了這交通設施以外，還有電力設施、通訊設施、人畜飲水、民房建設，任重道遠……”

    邢厚澤說：“你說到電力設施和人畜飲水，引出來我要說的第二個大問題。那一片緩坡種下去的干果上萬棵了，那幾天，全村一百多人天天挑水上山，每棵樹澆三碗，每桶水澆十棵，連續五天，保住了大多數。這不是長久之計。計劃在大坡頂修提灌站，翻過大坡頂，望南面下去五公里，就是玻璃河。目前只有計劃，還不敢動，揚程太高，投資過大，根本無法想象。”

    “水電站大壩起來，揚程就不高了。”

    “說到點子上了。大坡頂和面緩坡面積更大，手河谷影響，濕度大，非常適宜種茶。”

    張敬民動了一下身子，習慣性地要將椅子朝前挪動，這是對談話感興趣的情不自禁。賀國榮更覺到了，趕緊掏出小本子來，準備記錄。邢厚澤笑了笑，并不在意，“所以就要你們的水電站建設。怎么樣？快了吧。入冬的時候我到河邊去了兩次，有個地方叫豹子崖，我觀察那地形，估計不錯的話，那就是你們未來水電站的大壩選址。”

    張敬民說：“你哪里來的情報？”

    “我才說了，估計嘛，真是那里？”

    張敬民點了頭。邢厚澤異常興奮，抬頭問里面：“好了沒有啊。”

    他愛人應聲出來，端著一個土砂鍋，肉，豆腐，白菜，大蘿卜，都在鍋里面。邢厚澤爆抱來一個大瓶子，大半瓶酒約有五六斤，酒里面有紅棗，枸杞子，酒倒在玻璃杯里呈橘紅色，聞著就有一股醇香味。

    賀國榮結了瓶子，給大家倒上半杯，邢厚澤接過去非要統統斟滿。四個人先碰杯，全都干了，駕駛員少一點。接著他把爐子火門開一半，鍋里就咕嚕咕嚕冒氣，就在噴香的熱氣里吃起來。邢厚澤愛人跨提籃又出去了。

    邢厚澤興致勃勃說：“大壩水位要是提升十米，這邊水位估計就會增高五米。大壩超過七十米，我們的提灌站就很容易搞成了。”

    張敬民說：“我看沒問題。”

    沖這句話，兩人又干了一杯。

    “到底怎么樣？”

    “很順利，協議簽了，論證報告修改好了。就等專家討論通過。”

    “我擔心地區這一環。”

    “柴總他們有辦法。規劃設計可行性論證報告，連預算安排，召開論證會了，他們全包，基本沒讓我們沾手。”

    “地區更要生氣啰。”

    “我們也努力了，柴總讓我們不要隨便去跑，怕我們失去方寸，把事情弄壞。他說，到時候會有辦法協調處理好的。”

    “三大依靠很有遠見，聽說是你的思路？”

    “需要我承擔這個責任，要批評要檢討，就算我的，我承認。”

    “嗨。敬民呀，想沒想過，要進領導班子？”

    “你說什么呀？哪有這種事喲。”

    張敬民舉起酒杯：“喝，喝了就不要說了。”

    邢厚澤喝了，喝了還要說，他的量已經過半，他今天分外高興，爐子邊幾個人這么合興，自己給自己放開了酒量，話匣子就打開了。

    “敬民呀，你的態度不對頭，不能公正對待自己，就是不對頭。我告訴你，這世間上，凡事皆有可能。我想先提醒你注意，我們貴山的鄰縣貴石縣，是縣級領導班子換屆試點縣，那里年前剛剛開完人代會，最大的亮點就是政府班子成員比上屆多了兩名。這難道不是個明顯的信號么？依據試點縣的格局，我們貴山縣政府領導班子現在是五名，我育才將增加到七名，應該是沒有問題的。你一定要知道，新時期的政府職能，要適應工作范圍不斷地擴大和增加。過去沒有的好多事項，扶貧攻堅，計劃生育，教育全覆蓋，交通通訊電力等基礎設施力度加大，西部大開發啟動，現在都成為重頭戲。工作范圍之大，內容之多，中央支持的力度也是前所未有，可想而知，地方政府相應的承受的壓力也猛烈增大。增加領導職數，在所難免，大勢所趨。這個事根本不以你的個人意識為轉移，話說回來了，你同意他要要增加，不同意他也要增加。你信不信，咹？”

    張敬民阻擋不了他，只好應和著說：“你說的這些都有可能，也都在發生，但與我好像還不是那么緊密，我只想搞清楚水資源家底，水資源等開發利用提出一個初步意見，為下一步發展打一個扎實基礎，近期工作抓好抓扎實就得了。”

    邢厚澤滔滔不絕，就領導班子調整這個話題，說了一個小時都有多。張敬民瞅準他倒酒的時機，起身去一趟廁所，在外面躲避了一陣，和邢厚澤的愛人說了幾句，然后抱著一捆新鮮蔬菜出來說：“時間不早了，我們該上路了。”賀國榮和駕駛員緊跟著鉆進了車子。邢厚澤舉了酒杯追出來，被他愛人拽住了。

    小車拐過彎，張敬民就交代：“老邢他今天高興，喝多了，說了酒話，你們可不要當真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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