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百里天霓的聲音。
我記的清楚,她是隨蒂貴妃之后最先離開的,這會兒本該已經行出很遠,在這碰見,擺明了是過來找茬的。
這人也是真夠可以的,在皇后面前,已經吃了癟,還覺得不夠,又在路口過來找茬,真不知說她什么好。
我這會兒,還真是懶的與她爭什么高下,淡聲吩咐道,“打馬后退,讓她們先過去!
綠珠應了一聲,這便喚了車夫退馬車,我聽見旁側馬車里又是一哼,隨后便是車輪滾動的念雪聲。
隔了一會兒后,我的馬車還是未走,我問情況,綠珠不自然的道,“小姐,御親王妃的馬車,停在前面了,說是肚子不舒服,還頭暈,暫時不能走。所以,咱們暫時過不去!
路只有一條,她不走,我自然無法過去。
本還想著她懷有子嗣,不多于她計較,但是有種人,就是不見棺材不落淚。
也罷。
我接下腰間令牌,吩咐道,“拿著這個返回皇宮,請人稟報皇后娘娘,就說御親王妃剛出皇宮,便肚子不舒服,不但頭暈還嘔吐。事關重大,不敢再走,特才回來稟報!
綠珠跟了我這么多年,自然是鬼靈精,這便將我的令牌拿了,偷偷溜了回去,沒多一會兒,后方宮門大開,浩浩蕩蕩的來了一縱隊伍。
我挑著馬車簾縫看將一眼,跑在前面急的滿臉通紅的,正是皇后新繼的女官紫檀。她身后是幾個嬤嬤,隨后便是御醫院的幾名高等御醫。
“御親王妃,你怎么樣了?”紫檀快步行去馬車邊,“王妃可是肚子不適,紫檀到來了御醫,這就給您診治!
我隔著馬車用力量透穿去看,百里天霓臉色先有詫異,隨即便似明白了什么。
這個時候,她自然般好說是為了擠兌我才裝病,便應到,“無事,只是略微有些不舒服罷了,便不用勞煩御醫了!
紫檀道,“那可不成,皇后娘娘說了,王妃肚子里懷的可是皇家子嗣,半點都大意不得。況且,王妃上次差點出事,御醫可是千囑咐萬囑咐的,萬不得有半點閃失。周御醫,你快給王妃瞧瞧啊!
“哎哎,是!迸赃呉幻t趕緊上前,但是一個車上一個車下的,外面風又很大,就算懸絲枕脈也是不便,正好這里離皇宮近,紫檀便讓人幾個嬤嬤將百里天霓扶到早準備好的皇后鳳輦上擁簇著返回皇宮。
這翻陣勢,百里天霓無病也得裝便病,只好一臉擰巴的上了鳳輦。
她就算再傻,也知道這事是我挑大的,隔著鎏金鳳輦,惡狠狠的瞪著我馬車的方向。
“王妃,你臉色怎是這么難看,可又是不舒服了?”紫檀一眼看見,緊張的詢問。
“沒……沒事……”她努力的扯出一個笑,想想不對,又繼續皺著眉頭,垂頭做痛苦狀,那臉色,一時間糾結的無法形容。
“沒事就好,起!”紫檀一聲吩咐。
一行人浩浩蕩蕩的又趕往皇宮方向,不大一會兒,巷中便已無人,前方擋路馬車自然是沒有了。
綠珠似是比我還高興,“小姐,他們走了。”
“嗯!蔽椅⑽⒁恍。
她一臉喜色,掐著腰對著人走的方向哼了一聲“哼,敢欄我家小姐,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誰完,她一跳坐在車檐邊,挺胸抬頭朗聲指揮道“郡主回府!”
車夫一打馬鞭,車輪緩動,沒多一會兒,就到了郡主府。
很是意外的,我一下馬車,竟是看到將軍府的老管家在門口等我。
天氣寒涼,他穿了錦青色的斷身夾襖,披著一件灰皮毛邊的棉蓬,頭帶了一頂青色瓜帽,帽上有雪,似是等看有段時間了。
我趕緊過去,“管家伯伯,你是何時來的,天這么冷,你怎是不進去屋里等著。”
他垂頭一笑,“來了有一會兒了,他們說郡主進宮去了,在屋里等了一會兒,又不知郡主什么時候回來,這心里,總有些不踏實,就來門口了。站在這兒,郡主的馬車一回來,老奴也就看見了!
他略微佝僂著背,縮著手,滿是皺紋的臉凍的很紅,嘴唇有點干。
看著他,我心里突然有點不舒服。
小時候那會兒,羽翼未豐,出去一次還得借著去看老太君的名頭,每每夜晚回來,府中所有人都睡下了,唯獨老管家,不管多晚,還會再門口等著我回去。為我掌燈,送我回小院。
他再給了我將軍里唯一的溫暖,也給了我一絲踏實,和被牽掛。
我微微一笑,握著老管家冰冷的手道,“管家伯伯,咋們進屋說話吧!
老管家有點受寵若驚,眼中竟是有了淚花,趕緊點頭誰是,卻也把手抽了回去,往袖中縮了縮。
“老奴手上有繭,別是劃到郡主的手!彼行┎缓靡馑。
我沒有再說什么,故意放緩了步子,與他一起行去廳堂。
堂中早放了火盆,一股暖流沖過來,讓人舒適不少,綠珠奉了茶,老管家在我謙讓后終是落座,似有猶豫,終是從懷中掏出一方請帖過來。
請帖紅色,上面燙著金邊,中間一間一個大大的囍字。
喜帖?
我略有驚疑,翻開去看,前面皆是賀喜,最后,蘇傾畫之大婚的幾個字。便入了眼眸。
蘇傾畫……
她是將軍府的四小姐,小時候,既沒欺負過我,也沒幫過我,永遠一副淡淡的模樣。
我對她沒敵意,也沒多喜歡,總覺得她這樣的人很是無趣,似乎連半點情緒都沒有,她,要嫁人了?
也對,論年紀,也似乎比我長半歲,將相之家,女子及笄便有人上門提親,她也到了該嫁人的年紀了。
小時候,雖是不喜歡她,但我畢竟是蘇家人。蘇霍不在,我現在是蘇家品級地位最高的,理應回去參禮。
老管家似是怕我不愿去,有點緊張的道“郡主,你若不想回去,要不就寫個字條,老奴回去就說,郡主身子不適,不能來了!
我笑了,“管家伯伯說的哪里話,既然您親自來了,傾沐自然是要回去觀禮的!
“那就好,那就好……”他這才放下心來,臉上也有了笑意。
我便問管家伯伯,蘇傾畫所嫁是何人。
他似是很喜歡與我說話,詳細的與我說了一遍。
他說對方是泊州兵馬副將,小小年紀,也是儀表堂堂。
蘇傾畫的姨娘是泊州人,半年前帶著蘇傾畫回去探親,正好那小將縱馬而來,誰知馬兒突然驚到,差點就踏上了一個小女孩。
蘇傾畫那會兒,也不知哪兒來的勇氣,竟然沖過去,抱緊了那孩子護在身前。
馬蹄最終沒有落在蘇傾畫身上,她和小女孩都安然無恙。
那小將差點踏到人,很是自責,先是安撫了那驚嚇的小女孩,又對蘇傾畫萬分解釋。
蘇傾畫的姨娘急著回去,既然大家都無事,也便未多計較。
誰知蘇傾畫和那小將竟是在街上連番偶遇,二人慢慢相熟,最后發現竟是情投意合。一番研究,這便三姑六婆的聘禮送上,求娶蘇傾畫。
聽完之后,我倒是覺得挺新鮮的。
蘇傾畫那什么都不理會的性子,竟然會在馬蹄下挺身去救小女孩。也許,蘇家的女兒,骨子里,終究流淌這忠肝熱血吧。
小時候畢竟是小時候,人會變的。
兩人一個再泊州,一個再圣京,相隔千里,竟然也能這般巧遇,也很是有緣分。
他二人大婚選在三日后,我應了老管家前去,管家這便一番喜色的要告辭。
已是午時,府中依然備了餐飯,我幾番留他再府中用飯,他偏是不留,告了辭,倔強耿直的挺著背行出門去。
我送他到了門口,看他笨拙的上了馬車,看著門前雪中的車轍印。
風微動,雪花飄飄。
歲月靜好,只是惹人,變了模樣……
這場雪,一下又是兩天,第三日,我清早梳妝,穿了得體錦裙,配了漂亮的釵頭步搖,又披上一件繡工極好的艷色錦蓬,不失身份,也不至于奪了新娘子的輝彩,這便行去將軍府。
紅綢映雪,紅毯鋪路。
我站在早已盛況裝點的將軍府門口,略是有些恍惚。仿佛看到了曾經的鳳相府。
管家早已通報,蘇宏和吳宛華親自出門迎接。
幾年不見,吳宛華面貌沒有多大變化,蘇宏卻是顯得蒼老不少。
我是御賜郡主,又御賜了封地,尊位堪比當朝公主,二人需得與我起禮。
看著他二人在我面前躬身,我并不覺得如何不妥。
棄蘇傾沐與后院自生自滅九年,一個禮,算不得什么。
此時已有不少賓客到了,見到我后,紛紛過來起禮,我若待在前堂,自會惹的不便,想了想,我便喚了丫鬟,去了蘇傾畫的閨閣。
“參加寧安郡主。”蘇傾畫起禮,我趕緊將她扶起。
幾年不見,她美了很多,一張秀氣的臉上,眼睛圓圓的,睫毛長長的。
她穿著大紅色的繡錦喜袍,頭帶霞彩鎏金紅瓔珞的鳳冠,著了喜妝,畫了胭脂。
女子大婚之日,自然是美的,但更惹人心動的,是她臉上待嫁的羞澀和期待。
他二人既郎才女貌,也算門當戶對,如此出嫁,她心中自然是喜歡的。
我突然也是有了喜色,喚綠珠拿出提前準備好的禮物盒遞給她,“想著你也不缺什么,這幾樣首飾,我是很喜歡的,贈與你,當是填了份嫁妝。”
她謝禮,接過盒子打開,里面是一對雕花金包玉的鐲子,一對同色耳鐺,還有兩支配套的步搖。
她眼睛泛紅,看了我一眼,回頭與侍女道,“藍兒,你先出去!
“是!笔膛畱Z,綠珠見狀,亦是隨著一起出門,末了,還替我們關了房門。
“傾沐……”
她眼睛更紅了,膝蓋一軟,就要跪下,我趕緊拉她起來。
“你這是做什么。”我問。
“傾沐,小時候的事,你可是怪我?”
我淺淡一笑,“小時候的事,早就忘了。”
她搖搖頭,“你忘了,我卻是沒忘。現在我想起小時侯的事,還很是后悔,后悔當時太過懦弱,沒有站出來幫你,,可是……”
她頓了一下,“可是,當時我也很害怕,我姨娘身份卑微,我真的不敢與她們反駁,我怕,怕我站在你那邊,幫你說句話,幫你擋了欺負,她們會像欺負你一樣欺負我。我……我斗不過她們……”
她微微垂下頭,眼中淚花滾滾。
這么久的事,今日拿出來重提,我也不知是個什么心情,便只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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