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錚……”
長指一挑,琴音幽幽蕩出。
“錚錚……”
連續兩音后,急促又激昂的曲子便流淌而出。
山河令,浪淘沙,古今英雄戰黃沙。
清風夜,潼關雪,壯士它鄉埋骨,月如鉤如灑,遍乾坤大地……
赫連云沼背手立在紅漆竹旁,眼微微瞌著,似在聽琴,又似在想著什么。
我猜,他在想御駕親征的事吧,這幾天東穆那邊有不安分了,他,怕是要動了……
果然,我一曲奏畢,他立了一會兒,道,“我再有幾日后,便要舉兵征東了。”
“嗯。”我應了一聲。
他笑了,“小傾沐,我就要去打仗了,你就不與我說點什么?”
我想了想,剛想說幾句好聽的,他搶白道,“別跟我說祝我一路順風,早日凱旋歸來,這兩日,這樣的話,我已經聽的太多了。”
我嘆了一聲,“那陛下,想聽傾沐什么?”
赫連云沼沒有說話,半響,他開口言道,“我希望聽到一句你的承諾,但我知道,你是不會說的。既然如此,也便不用說了吧。”
我微微頷首,他又是言道,“傾沐,你說這次,我會一舉拿下東穆么。”
我原本,是希望他一舉拿下東穆的,但是昨夜多起思量,竟是有些猶豫。
當初,我找魯夫子研究那發熱球的時候,他便于我說過,萬事以仁德為先,且莫失了本心。
那個小老頭,脾氣雖是怪,心思卻是玲瓏剔透,怕是,早已想到了什么……
不過……我這發熱球,可是從百里天祁那里奪來的,雷火彈的配方,也是從魯大師那里搶來的……
就算我不用這東西,百里天祁也一樣會用。
成王敗寇,自古成敗論英雄。
有些事,似乎已經無可避免了。
我嘆了一聲,“陛下,傾沐在想,有沒有什么辦法,能如南疆那樣,不費并卒之余力,便將對方版圖收為所有。”
赫連云沼眼睛一亮,“你可是有什么好法子了?”
我搖頭,“并沒有,只是覺得,西祁已征戰數年,也是時候停歇一陣子了。將軍埋骨,淚灑黃沙,戰場,終究是個你死我活的地方。”
“聽你的意思,似乎,不想讓我去征東。”他望向我的眼,深邃的眸中似乎蕩漾起了一絲波瀾,“傾沐,你這是,在擔心我么?”
我不能說是,也不可能說不是,只好沉默。
他微微一笑,“傾沐,在給我奏一曲高山流水吧。”
我應“是。”素手撫與琴上,琴音流淌,一曲高低緩急相間的曲子便緩緩流出。
一曲畢,他站將了一會兒,大宦司園外跑進來,說是左相大人有急事,正等在御書房中。赫連云沼這便背手而走。
那墨色獠龍牌袍子越走越遠,行至門口處,又停下來,回頭淺望,見我也在望他,竟是展顏一笑。
春花撫了秋月,夏玉融了東雪。
赫連云沼之姿容,相比軒轅宸也不輸,他這一笑,仿若秋夜之風,蕩人心神。
這是我在西祁時,最后一次看見赫連云沼的笑。
這一瞬間,我竟是又些發愣,等反應過來,我隱隱明白了,百里天霓和拓拔憐,為什么愿意為為了他,變的魯莽而愚蠢。
她們就像曾經的鳳青鸞一樣,明知前方是熊熊烈火,身為飛蛾,卻總是想不顧一切的撲上一次。
哪怕粉身碎骨,也心甘情愿。
赫連云沼走后,我在亭中靜靜的坐了很久,直到夕陽西下,才起身回去房中。
肚子咕嚕嚕一陣輕叫,我這才想起,已經一天沒吃東西了,讓廚房燉了血燕,喝下后沒多久,秋瑾便就來了。
與我匯告了一些消息后,她又將一封簡書遞來,說是宸哥讓她交給我的,他脫不開身,這兩日,不能過來。
我嗯了一聲,接過信封,將上面火漆烤化,抖開一看字跡,我當即樂了,綠珠這丫頭,終于知道給我來個信了。
隔了幾月,她的筆體半點沒變,還是那么獠草,洋洋灑灑的寫了幾頁,句句不離思念。信的最后她說,這次許真是弄璋,她思來想去也不知道該起個什么名字,讓我幫著起個名字。
起名可算是大事了,一時也有點緊張,趕緊將書架上的四書五經拿出來,左翻右翻的,越想腦袋越亂。
最后,我想到了袖間的墨闕。
這東西,是小時候,軒轅宸送我的第一件禮物,也算是定情信物吧。
我二人,憂此定情,而綠珠和東虎,又是因我二人相識……
心思一動,這便找了紙筆,東虎姓周,起名一個墨字,也算大方。
秋瑾微微一笑,這便將信折了,轉身躍出窗子。
一夜好眠,次日梳妝。
就這樣又過了兩日,晚些時候,宸哥從暗道進來,告訴我,一起準備就緒了……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
我繼續裝做病懨懨的,又是兩天后,便就是赫連云沼御駕親征的時候了。
那天,我沒有前去相送,但御駕親征,排場自是體大,出征的隊伍從晨時一直走到了午時,皇旗上的龍獠張牙舞爪,兵衛無不挺胸抬頭,英姿颯爽。
在赫連云沼離京的第三天,有消息傳來,說是百里天祁派細作進到御駕兵營,在水源糧草中下了巴豆,十萬征軍跑了一晚上茅房,未到敵境,竟然已經是勢氣大落。
京中早已將駝花胎記之事傳了又傳,如此一來,鳳向矛頭竟然又是指向了我,說我命中帶煞,身負駝花,出生就克死了父母,且面帶桃花,乃是紅顏禍水,西祁再玩會因我覆滅……
傳言一種接著一種,越傳越是離譜,更有人將前些日子,我府中夜半紅光一并提起,說是妖星下落,覆國而來……
種種傳言,我倒是不在意,不過,太后那邊,卻是坐不住了,以安撫為名,又是給我送來了不少補藥,青藤熬好送來后,我放在鼻端一聞,果然又是那種慢毒的味道……
如此可見,這圣京,當真已經沒有留戀的價值了。
那一日,我晨起時分,當著青藤的面,將含在口中的一截腸皮咬,做嘔吐狀,將里面的一血鴿子血吐出……
次日晚間,我泡過花浴后,將兩只小錦貍放到后花園里,看著它們兩個小東西蹦蹦跳跳的跑遠,我微微一笑。
最后看一眼這住了四年的郡主府,我服下了佘冥留下的那顆丹藥……
這丹藥,入口微甜,化開后,似有一些澀,融進胃里后,周身內力似乎一下凝住了,半點氣力都用不上。
眼皮沉的很,我踉蹌著往回走,走到一半,卻是怎么都走不動了,扶著樹干,腦袋昏昏沉沉的,還在管家發現了我,大喊一聲,馬上有丫鬟婆子跑過來。
我看到很多人,一臉焦急的張口與我喊著什么,但我聽不到。
眼睛很沉,慢慢的,我覺得腿也軟了起來,腦子一空,便就沒有了了意識……
周圍有車轍聲,鼻端有淡淡的紫檀簌繞,我微微一皺眉,緩將眼睛睜開,發現自己正躺在一駕行駛的馬車里,身下有厚厚的金墊,車壁密不透風,桌上放著紫檀熏爐,一點豆光燭火隨著馬車而微微搖擺。
這是哪里……
今日,是何時候,我已服下佘冥的藥,這會兒,是離開西祁了么?
口有些干,我起身想拘桌上茶水,伸手時才發現,渾身一點力氣都用不上。
這倒是奇怪了,佘冥不是說,這藥沒什么壞處么,怎會渾身無力?
“咦,你醒了。”正疑惑間,馬車的簾子一打,一個身穿皂紫衣衫的冠發陌生面孔打簾進來。
這人是誰?宸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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