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青梧怎么也沒想到貞德帝會突然問這一茬。
在衛貴妃進來的時候，為了不引起注意，她站在了李建志后頭，嘴里那一大口的東西也不敢動作太大，便直到這會兒都還沒來得及嚼完。
聽到貞德帝的問話，第一反應不是回他話，而是抬頭看了眼殿中站著的衛貴妃。
此時的衛貴妃晦暗不定地看著她。好似想用眼睛將她剝下一層皮。
嘴里還有東西，根本說不了話。
她低下頭，嘴巴飛快地動了動，咀嚼完了才回道：“回大家，用完了。”
“用完了你杵在那兒作何？過來呀！”貞德帝沒好氣地看著色瑟縮在李建志身后的溫青梧。
溫青梧沒有立時應聲，只看了眼貞德帝，心中百轉。
他為何要這樣做？
將她這么直白地拉到衛貴妃對立面被她嫉恨上。
溫青梧不信貞德帝不知后宮齟齬，他那樣心思通透的人，怎會不知。
少頃，溫青梧才應聲道：“是。”語畢，她向著貞德帝走去。
貞德帝見她過去，身子往旁邊挪了挪。
衛貴妃在底下看得攥緊了身側的手。
他那么大的龍椅，何至于讓位置給溫堇則？難不成她要坐龍椅？
衛貴妃還沒來得及看出個究竟，就被抬頭的貞德帝打斷了目光，“愛妃怎還不回去？”
又是這樣。
恨不得趕她走。
往前皇上從不會這般。
“這就回去。”衛貴妃壓著心中的嫉恨，朝著貞德帝又行了個禮，便退了出去。
跨出正殿的時候，余光中的溫青梧已經站在了貞德帝的龍椅邊上，微微傾著身子看著他手中的公文。
并無僭越之舉。
可看皇上手中的公文，便是僭越了！
衛貴妃恨恨地離去。
溫青梧并沒有因衛貴妃的離去而松一口氣。心中疑惑又忐忑，但面上卻是一派平常模樣。她看著他手里的紙張，“大家方才說哪兒不懂？”她這個寫得都是淺顯易懂的，掰開了揉碎寫上去，沒道理看不懂的。
貞德帝順著她的話看了看手里的公文。
“方才些許不解，這會兒都看明白了。”貞德帝道，看了眼龍椅旁邊站著的溫青梧。
似乎想說什么，最后卻什么也沒說。而是挪了挪身子坐了回去，然后繼續看起手中的公文了。
溫青梧不說話了，站在一旁垂首不語。
“你還沒吃好罷？”貞德帝說著，翻了一頁紙，“若是沒吃好，便繼續去吃。”
溫青梧看了眼殿中還未收拾的一大桌子菜。
方才她的確很是饑餓，因著衛貴妃突然來臨，也還沒有吃好。但這會兒卻沒有心思再吃了。溫聲回：“謝大家體恤。奴婢倒是已經吃好了，不必再用。”
貞德帝沒回應。
溫青梧站旁邊，候了一會兒，忍不住打了個哈欠。便轉身去旁邊給自己斟了盞茶。
“大家，若是無事的話，奴婢先回大福宮了？”溫青梧抱著茶盞，看著貞德帝的臉色，小聲問道。
貞德帝將公文放下，抬頭看向溫青梧，“這么晚你還要回去？”
“自然。”溫青梧還抱著茶盞，說完又小小的啜了一口。
“大福宮那般遠，這大半夜的還趕回去作何。”貞德帝狀似漫不經心地說著，一邊說著一邊回頭看向手里的公文，隨口補充：“就在這兒歇了罷。”
“噗”溫青梧含在嘴里的茶水嚇吐了出來，趕緊用衣袂去擦嘴角。牽強地笑起，“皇上，奴婢還是回去罷。一個宮女歇在紫宸殿中，著實不妥。”
貞德帝翻了個白眼，“哼，那就趕緊滾。”
“是是是。”溫青梧很是熱切地應聲，擦干凈嘴角放下了茶盞就朝著貞德帝行禮，“告辭。”說完急急就退了出去。
告辭？
貞德帝傻眼看向殿中，人影已經消失不見。
竟然對他說告辭貞德帝笑起來。也不知是氣得還是笑的。
范云仙一直在旁邊。平日這個時辰他早就換班了，今兒卻硬是在這兒守到了半夜。
也一直留意著殿中的動靜。
看著溫青梧快步退出去，又看到貞德帝笑。他便以為皇上這會兒心情很好，于是鼓足了膽子上前道，“陛下，夜這般深了，可要奴婢給才人打盞燈籠？”
“去罷。”貞德帝應得干脆，說完就低下頭繼續認真看起手中的公文。
溫青梧已經走出了紫宸殿外頭的臺階，她看著遠處的角宮燈。
心思百轉。
這會兒她若是還不懂貞德帝的意思，也太蠢了。
后宮無主，四妃互相制衡乃是最佳。如今許賢妃幾近遁世，蔣德妃自身難保，就連能將衛貴妃壓制一二的梅淑妃都沒了。
衛貴妃若是平常無依無靠的女子還好，但卻不是。
她前朝有官居相職的衛仆射，后妃一旦獨大，若有外戚，便容易弄權。
更不說，她還有個兒子。
貞德帝向來沒將庶子放在眼里的，在他的心中，繼承大統的只能是嫡子。
所以，這庶子的母親便不能在后宮做大。
可是為何會偏偏選中她？溫青梧抬手抱著自己的膀子，看著那忽明忽暗的角宮燈，一時間有些茫然。
她一個五品才人，上頭就算沒了四妃，還有九嬪，還有美人和婕妤。
如何提拔一個與衛貴妃抗衡的，也不該提到她頭上罷。
她當真是看不懂貞德帝。帝王心思，實在難猜。
溫青梧還未想明白，就聽到后頭有人急急叫著自己。
她轉頭去看。
范云仙手里提著一盞亮堂的燈籠往階梯下跑來。
“才人，這般晚了，奴婢給您打盞燈籠。”范云仙走近。
溫青梧記得這是晌午時自己看中的那個小內侍。倒不為什么，就是先前問了幾句話，便隨手點了他罷了。
“不必，我認得路。”溫青梧婉拒。
“認得路是認得路，可這夜黑盡，您要看得清才是啊。”范云仙說道，也沒有將手里的燈籠遞給溫青梧的意思，直接走到了她身前，“奴婢送您你回去罷。”
他是皇上殿中的人，平時幫她跑跑腿什么都還好，這大半夜的走太近，終歸不是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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