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頭當空,卻也化不了茫茫大地的雪。蒙在洪翰明心頭的種種疑問也似這積雪一樣,久久不得化去。洪、秦、風三人奔走了半天時間,到了鄰近的一個鎮,世間男人的溫柔鄉——風華鎮。
風華鎮如同以往一樣熱鬧,尋花問柳的公子爺們的身影也在各個小樓里面竄來竄去,難不成是在比較各家的好壞不成?一個公子哥兒剛從一小樓出來又進了另一個小樓,走來走去,進進出出,一頭扎進一個叫翠香樓的地方,卻久久不出來了。翠香樓的生意自然也比周圍幾座樓的生意好得不知多少倍。
洪翰明雖然貌賽潘安,卻并不風流,更不曾到尋花巷尋些快活,他的心中只有父親交給自己的任務。洪翰明一路上一直在想:“既然事出那個女人,也必定要從那個女人查起。我當日與風二哥和鐵三哥是在李家集遇到那女人的,隨后便與鐵三哥作別,要查就得從李家集查起。”
洪翰明牽著馬,走在街上,又不時地抬頭望著大太陽,喃喃道:“太陽那么大,卻為何不暖人呢?七天時間要查出兩件事,鐵三哥與那女人的事密不可分,還有那燒馬廄的事......”想到這,洪翰明腦里突然浮現齊英兒的身影,“若是他放的火呢?可他為什么放火?新娘子又和他有關系?”越想越亂,越想越雜,“總之,這所有的事情都似有千絲萬縷的關系。”洪翰明悄悄回頭看了看秦平和風瑜兩兄弟,“先找鐵三哥要緊。”
秦、風二人在后牽著馬走著,雖然心急三弟安危,但思緒卻總是被那些青樓女子的嬌媚呼喚聲打亂,就像一顆顆石子投入平靜的河中,蕩起環環漣漪,聲音不斷,便消散不去。秦、風二兄弟本就是血氣方剛的大男子漢,又怎會不喜歡女人,尤其是大哥秦平,他對女人更是欲望有加,誰人都知道他只有一夜擁兩女才可滿足。而此刻,他入這“人間天堂”卻竭力抵制欲望,正因為他對兄弟情誼至深至真。
連風瑜看到大哥對女人的呼喚不理不睬目不斜視地往前走也不由得暗暗佩服他。
不久三人走到一家酒館,大字招牌掛在門上——“醉鄉”。洪翰明停住腳,轉身向秦、風兩兄弟說道:“二位哥哥,不如我們在這里歇歇腳吧,吃過飯小坐片刻,咱們再繼續走。”
秦平說道:“少公子說的是,再著急也得吃上飽飯才行,才能有力氣繼續做事啊。”風瑜看了看這招牌,道:“醉鄉,想必這里的酒應該是不錯吧,萬兩出空囊,千里尋醉鄉。”秦平笑道:“二弟果然是好酒的人啊。”
風瑜也笑道:“哥哥難道不愛酒嗎?”
秦平笑得很開懷:“哪有男人不愛酒呢?”
洪翰明道:“那既然二位哥哥沒有意見咱們就踏一回醉鄉如何?”
二人稱好,三人將馬拴在一旁,又吩咐店小二也給馬喂些草料。三人便坐進店中。
雖是醉鄉,人確實不多,店中足有十張桌子,即便洪、秦、風三人坐了進去,卻還是有一半的桌子是空著的。
秦平身是壯漢,自然早就餓得咕咕叫了,但他還是先吆喝店老板先把酒上來,迫不及待地要嘗嘗醉鄉的酒。風瑜看大哥這般樣子,忍不住一笑,道:“大哥肚子既然餓了,怎地不先要些壓餓的飯,卻要了酒。”
秦平知道風瑜的意思是應該讓洪翰明招呼,不禁耳朵一紅,笑道:“少公子,你看我只顧自己喝酒,少公子先來點些菜吧。”
洪翰明道:“嘿,秦大哥不要這般客氣,你我是一家人,秦大哥點來就是。還有今后你我兄弟相稱如何,少公子少公子的,聽得甚是別扭啊。”
秦平與洪翰明平時并不多打交道,只因他是幫主的三兒子,就一直把他當做少爺一樣看待,可今日一看卻沒想到這少公子一點也沒有公子爺的架子,平易近人的很,讓自己不由得想與他多親近親近。秦平笑道:“好,少公......洪老弟肯視我為兄弟,我在這樣豈不見外?從今往后,你就是我的親弟弟!”
洪翰明清楚秦平的脾氣,這種人一向是一個釘子一個眼,絕不摻假。即使世間在肉麻的話,到了這人嘴里,大概也會變得不同味道,每一句都真真切切。洪翰明自然高興得很,心想:“自己將他三弟派出,卻搞得鐵三哥音訊全無,他不僅不怪我,還要與我做兄弟,真真是個胸懷闊達的好漢。”不由得心生佩服,點頭笑道:“好哥哥,快點些菜吧,我都聽到你肚子咕咕叫了。”
三人都笑了起來,原本平平淡淡的酒館,此刻卻變得熱鬧起來,這三人變得友好無間,不一會兒,一壇的酒都讓三人喝光了。
秦平將酒碗放下道:“好酒,不愧是醉鄉,就是真香啊。就是不醉啊,這是怎么回事?”
風瑜笑道:“難道大哥是沒有喝盡興咯?”
秦平咂咂嘴,笑道:“不能醉,不能醉,咱們還要尋三弟呢,不能喝酒誤了事。”
洪翰明一瞧這好酒的大漢此時卻不貪酒,只因心掛自己的兄弟,心中的佩服之情油然而生,便叫著店老板道:“再來一壇酒。”
秦平臉上一驚,道:“洪老弟,這是干什么?這就不能喝多啊。”
洪翰明道:“沒讓大哥喝多,只怕再來兩壇酒,秦大哥也醉不了,那再喝一壇有又有何妨?喝酒不盡興不如不喝。”
秦平看到洪翰明這般豪放心頭覺得暖暖的,風瑜也在一旁笑著,秦平道:“好,那就謝過洪老弟了。”
這是小二端了兩壇酒來到三人桌前,剛把酒放下,秦平問道:“嘿,別動。我們只要一壇酒,怎地給我們兩壇?”
小二道:“三位客官是只要一壇,這第二壇是另一位是那一位客官送給三位的。”說著,小二就往靠柱子那一小桌指去。
三人一看,那小桌前確實有一個男人背朝著他們坐在那。此人披著頭發,身著白袍,卻有些泛黃,袍子底端又有些磨損,桌子上有一把鮮紅的劍,劍鞘上又金龍浮雕,甚是精美。只見那男人在自酌自飲,三人都覺得奇怪。
洪翰明問道:“二位哥哥在此地可有熟人?”
秦、風二人想了又想,均是搖頭。洪翰明道:“那這人無端送酒,卻是為何?”
秦、風二人又是搖頭。洪翰明一臉納悶,變轉頭問道:“這位仁兄,可否道此桌聚一聚。”
那男人聽若未聞,依然給自己倒了一杯酒,然后仰起頭來,一飲而盡。秦平和風瑜相視一眼。秦平站起身來道:“這位兄弟,多謝你的美酒,能否過來坐坐,咱們一同飲酒?”
那男人仍是動也不動。秦平劍這人如此無禮,當即拍桌,便喝道:“你這廝,莫不是聾子不成?”
秦平一拍桌雖未用力,但聲響極大,嚇得有兩桌客人趕緊結賬走人,生怕卷入事端。此時店里除了那男人和洪翰明三人外,就只剩下一桌,是一雙男女,夫妻樣子,女人嬌似花,美若仙,那男人則是面膛黝黑的鐵漢子一般的形象,怕是見者都覺得這漢子真是好福氣,有那么美的女人相伴,真真羨煞旁人。
而那奇怪的男人依然置若罔聞,根本不管秦平。秦平又要發怒,卻被風瑜阻住,風瑜道:“大哥,人家既然送來美酒,我們又怎能失禮?既然叫他不成,那就請他來坐,哥哥你先坐下,待我去請他一請。”風瑜剛要起身,就見洪翰明突然起身道:“二位哥哥先坐著,我去請。”
洪翰明轉身走到那男人桌前,先抱拳鞠了一躬,禮節甚是尊重,道:“兄弟莫要怪我那位急性子的哥哥,還請兄弟給個薄面,一同飲酒如何?”
那男人停住嘴邊的酒杯,抬首看了看洪翰明,洪翰明也看清男人的樣貌,便覺得好似在哪里見過,這男人的俠士氣概全藏在那雙眼里,披著頭發,像是浪人一般,卻穿著優雅,洪翰明一時竟想不出自己在哪里見過這人。
只聽那男人道:“既然想與我喝酒,為何不能過來喝?”
洪翰明道:“兄臺說的是。”說完便在那男人對面坐下。那男人果然又翻起一個空酒杯,拿酒壺斟滿,推到洪翰明跟前。洪翰明看到不禁吃驚,是因為剛才看似是這男人將酒杯推到他面前,實則是他只是一開始推動酒杯,隨后雙指一直挨近酒杯卻不曾碰到,若不是洪翰明離得近還真是分不清楚。更令他吃驚的是這一推不僅快,而且穩,酒雖溢滿,卻不曾溢出一滴。洪翰明暗想:“這男人武功之高不知勝我多少倍,單單是這手上力度微妙的掌握就以遠勝我見過的所有高手。”而后,他又看到在桌上的那把劍,不禁喃喃道:“是用劍的嗎?”
那男人見洪翰明出神,便道:“我喝酒喜歡用杯,不喜歡用碗,只因我不想浪費一滴酒,用碗不免會有酒從嘴角漏出。”說罷那男人便又是將自己杯中的酒一飲而盡,然后放下酒杯,看著洪翰明,那眼神深若海,別人看不透也猜不透,卻又有無比的吸力將你牢牢吸住。
洪翰明又看了看眼前的酒,暗想難男人剛才說的話“不想浪費一滴酒”,于是他將左手拇指和食指輕輕捏住杯子,舉至眼前,也是一飲而盡,酒雖滿杯,卻也沒有一滴流出。
洪翰明放下酒杯,看著男人。那男人嘴角微微一揚,笑道:“小兄弟武功確實不低,是個可造之材,只是還差點。”
洪翰明不解,那男人給了他一個眼神,他這才注意到自己左手拇指甲上有一滴水,他用嘴一吮,不是水,是酒,是剛才喝酒時漏出的一滴。
洪翰明此時不禁佩服對面這男人的武功,更佩服這男人的眼力,因為剛才洪翰明那一動作,乃是用足力氣,速度之快,常人看了肯定稱奇,而這男人居然可以一眼捕捉自己的失誤,怎能不佩服?
只聽那男人又笑道:“不是力氣越大速度就越快。”說罷那男人又倒了一杯酒,酒比剛才洪翰明喝的那一杯還要慢,就要溢出。忽然,酒杯空了,洪翰明不禁叫了一聲“呀”,只覺得像見了鬼一樣,剛才明明還在倒酒,自己一直睜著眼睛看著,沒想到就酒壺中最后一滴酒還沒入杯,酒杯已經空了,這哪是人的速度?而且酒杯落桌全無聲音,位置也沒動,就像酒杯里的酒自己憑空消失了一樣。
只見那男人笑道:“好酒。”
洪翰明越看這男人越覺得熟悉,越看越覺得奇怪。不禁問道:“兄臺武功之高,在下實在佩服,在下眼拙,愚鈍,見兄臺甚是熟悉,卻怎樣想不出兄臺的身份,還望兄臺能告知在下。”
那男人道:“三公子又何必如此客氣,剛才在下只不過是在三公子面前變了個江湖戲法,區區雕蟲小技,還望三公子莫要見笑呢。”
洪翰明一聽,此人好像認識自己。一旁的秦平和風瑜對這男人知道自己家少公子的身份也都舉得詫異,秦平就要走過去加以問個究竟,卻又被風瑜暗暗拉住衣袖,秦平看了看風瑜像是在問:“為何拉住我?”風瑜給了他眼神,他這才看到洪翰明正看著他,意也不讓他過去。秦平這才安穩坐下,一直觀望著那男人。
洪翰明道:“聽兄臺此言,是認識在下了。”
那男人笑而不語。
洪翰明卻又搖頭嘆氣:“真是不好。”
那男人道:“怎么不好?”
洪翰明道:“兄臺認得我,我卻不認識兄臺,怎么能好?”
那男人笑道:“我認識你,只因為你貴為三公子,公子不認識我卻是因為在下是個無名之人啊。”
洪翰明道:“兄臺何出此言?兄臺的武功之高遠勝于我,我不信你在江湖無名。”
那男人道:“有名如何,無名又如何?”
洪翰明道:“有名就該告訴在下,好讓在下與兄臺交個朋友。”
那男人笑道:“難道不知道我的名字就不能和我交朋友了嗎?照你這樣說,天下之人若都知道我的名字,就都能成為我的朋友嗎?”
洪翰明竟被問得吃吃答不出來,此時那秦平實在忍不住了,起身上前,風瑜一把也沒拉住,心想:“糟了。”
秦平走上前去,道:“你這人,怎地如此刁鉆,人家與你交朋友,你卻吝嗇得連名字也不讓人知道,豈有此理!”
那男人不緊不慢道:“我若吝嗇,為何送你三人一壇頂好的酒?豈有此理?”
秦平一看自己居然一上來就輸在口舌之上,氣不打一處來,就揮拳砸桌,沒想到桌子居然被他一拳砸爛。洪翰明當即撤起身去,一眨眼,桌前卻不見那男人。
再一看,那男人正坐在洪、秦、風三人原來桌前倒出一碗酒,仰首而盡,依然不曾灑落一滴。 風瑜坐在桌前,揉了揉眼睛,也沒看清這人怎么突然就到眼前,風瑜暗暗驚奇:“這桌離那桌足有十步,這人身形好快!”
秦平也看出了此人必是高手,但卻如此古怪,但秦平也有個怪脾氣,那就是凡是有一技之長的武林好漢,自己對他必有幾分敬重之心。于是秦平笑著拍手叫好,那男人也站起來抱拳一笑,道:“素問‘開元盤古’的雙斧,力可劈天,今日得見,果然不同凡響!”
秦平似也得意笑道:“承蒙兄臺夸贊,實屬過獎!”
這是風瑜突然恍然大悟一般,忽然站起,道:“莫非閣下就是江湖人稱‘浮生公子’的凌全非凌大俠?”
此人正是凌全非,凌全非笑道:“虛名,虛名而已。”
秦平也反應過來,道:“原來是凌大俠,我說若是旁人怎會有這般身手。”
洪翰明也在思索,“浮生公子?凌全非?”突然一驚,道:“不知令尊可是人稱‘飛云燕’的凌克忱凌老前輩?”
凌全非道:“正是家父。”
洪翰明突然高興道:“對了,對了,這就對了。令尊曾經與家父有過交情,在下七歲那年,曾見過令尊,令尊說他有一個兒子比我年長七歲,身手卻極高,已經在江湖上享了名號,想必定是兄臺你吧。”
凌全非道:“小打小鬧,哪會享有盛名,全是家父吹噓罷了。”
秦平道:“凌公子過謙了,怕是我也剛才要與你動手,就要自討苦吃了呢。”
凌全非道:“哪里哪里。”
秦平道:“只是在下性子急,還望凌公子莫怪。”
凌全非道:“這是哪里話,秦、風、鐵三兄弟的名號早在十年前就已經響徹遼北一帶,我又怎敢在三位好漢面前班門弄斧?”凌全非又問道:“對了,怎么不見鐵無名鐵大俠?”
洪、秦、風三人面面相覷,洪翰明吃吃說道:“不,不瞞凌公子,我們此次出來,就是為了鐵三哥的事。”
凌全非道:“莫非鐵大俠出了什么事情。”
秦平道:“這......”
風瑜道:“咱們不如坐下慢慢聊吧。”
其他三人也點頭稱是,洪翰明好像突然想起什么,說道:“凌公子,你的劍?”洪翰明再一看那爛桌紙上哪有什么劍,凌全非撩起袍子,道:“劍在這里。”
剛才秦平出手之迅捷也是普通高手不及,沒想到在這情況下凌全非還可以將劍拿起放到腰間,洪、秦、風三人心底無不佩服。四人圍坐桌前,飲起酒來,凌全非一邊與其他三人飲酒,一邊聽洪翰明敘說鐵無命的事。
此時,凌全非忽然注意到,方才那對夫妻所在的桌子,已經人走桌空,不禁暗暗奇怪,自己怎么會沒注意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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